81、登舰 上
半个小时之后。
“让姐姐就这么去，真的可以吗？”
夜夜的手指紧紧扒着窗框，仿佛要将地平线看穿一样，眺望着远处的窗外景色，极力寻找着那个小小的白色身影，尽管她也知道，在法师离去几分钟后的现在，视线范围内已经看不到她了。
“你们要相信小薇奥拉。”硝子恍若无事地坐回了自己原本的地方，往烟斗里又塞了一点烟草，继续大肆地吞云吐雾着。
“放心吧，夜夜，薇奥拉姐一定会平安无事的。她在离开之前不是也说过了吗？再说了，姐姐也带着联络器，能够随时联络咱们的。”温暖的双手轻轻覆上夜夜的肩膀，伊吕利来到自己的妹妹身后，温柔地安慰道。
“唔，伊吕利姐姐……”夜夜转过头，把脑袋埋在伊吕利的怀里，“这次，夜夜又没能帮上姐姐的忙呢……”
“这次不一样啊，况且薇奥拉姐不是说了吗？”伊吕利带着颇有点儿好笑的神气抚摸着夜夜的头，“‘等时机成熟之后……就将你们的力量都借给我吧’……这样？”
“嗯……！等到那个时候！就轮到夜夜大展拳脚了！”夜夜满怀期盼地抬头看着伊吕利的面庞，然后暗自握紧了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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薇奥拉缓缓漂浮在城区的半空之上飞行。高等隐形与回避侦测的法术被她用超魔技巧固定在身上。
从上往下俯瞰，现在的机巧都市留给法师唯一的印象就是，这座城市已经“死了”。
对于一座城市来说，道路就像是血脉，而道路上的行人与车流，就是血液。失去了这些，空有建筑的城市只不过是虚有其表的空壳，没有一丁点儿生气。
人偶的暴乱，破坏了店面，砸毁了建筑，点燃了汽车，直到现在，薇奥拉还可以看到死寂的街道上有些微的火苗在燃烧。人们都已经躲进了建筑物中瑟瑟发抖。什么摩登图景，什么繁荣昌盛，什么雕梁画栋，一刹那间就已经成为了过去——片刻的过去。
街道上已经没有了自动人偶，在这短短的时间之内，遍布整个城区的“无限连锁反应”就已经将几乎所有的人偶都收归到了自己麾下。
没有自动人偶么……？
还是有的。
随着薇奥拉缓慢地靠近漂浮在空中的狄德罗斯，地面上也逐渐出现了一些机械的身影。最开始，是那些铁皮做成的、商家用来当作活招牌的家伙，懵懵懂懂地呆在那里，直到这个时候，人偶们还只有零星的几个。随后，就是那些显得比较厚重一些的，展会上展出的、拥有一定战斗力的人偶与警备用人偶。
再往深处，就是各种各样，奇奇怪怪，极富个人特色的人偶。看不出批量生产的味道，反而什么模样的都有。法师只是略一思考就得出了结论，那些都是学生们的人偶。带着自己的搭档混杂在人群中参观展会的机巧学院学生们的人偶，也匍匐到了空中的铁王座之下。
身边飞过一只钢铁的猎鹰，它的魔力探测器正在良好地运转着，可惜即使如此，也对法师身上的回避侦测法术无可奈何。此外还有众多的飞行人偶，围绕着狄德罗斯在空中飞旋。
这光景，似乎就是末世之后的荒凉，人类被迫钻入封闭的狭小空间之中，而机械们则统治着这颗惑星。但现在，代行这无稽之权柄的却是黑色的小丑。
没错……薇奥拉的心中，忽然有一种莫名的感情在涌动。
如果非要说个清楚的话，或许——是使命感吧。我造成了这一切，那么我就有义务结束这一切。倘若把这命名为赎罪，也并无不可。
同时，薇奥拉或许也是想要借着这个机会，暂时离开夜夜等人吧。
法师停止了移动，悬浮在狄德罗斯的边上。要就这么登舰，还是先试探性地攻击一下？
正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远处的天空中，忽然出现了几个小小的亮点。
随即，这些亮点飞快地在法师的面前扩大，朝狄德罗斯飞来。而她也一刹那间认出了这些究竟是什么东西。
“——是炮弹……？”
没错，这些急速飞来的亮点，的确是炮弹，但对现代军事科技所知不多的薇奥拉不知道的是，这些炮弹还有一个名字，叫做“导弹”。
“哪里飞来的？”薇奥拉抬手抖开一张传送门的卷轴，白光闪烁间出现在了百米开外的高空中，看向炮弹飞来的方向，搜寻着攻击者。而她很快就发现了，在远处的海面上的，以及空中的、那些小黑点。
——钢铁的舰艇，与漆黑色的直升机。以冷硬而充满杀意的姿态逐渐出现在法师的视野之中。这些机械的上面都有大英帝国的徽记。也就是说，是英国方面派来的军队。
而就在导弹即将击中狄德罗斯的一刹那，遍布于整个城区的“无限连锁反应”的魔力流动忽然之间停止了。歌声与刹那间消散于无踪，而在片刻之后，狄德罗斯巨大的钢铁躯体边缘忽然亮起了一层一样的光彩。不，那算不上是光彩吧，那一圈东西——怎么说呢？倘若把这一幕描述成一张油画，那么那一圈“异物”就像是顽劣的孩童将油彩涂花之后的产物。
从薇奥拉的角度来看，狄德罗斯周围一圈的景物，如同被抹得一团糟的色彩一样，化作了扭曲而模糊的色块。紧接着，导弹拖着长长的尾焰准确地轰炸在狄德罗斯的机体上。
但是那凝立不动的铁王座并没有在这轰炸之下颤动哪怕一丝一毫。准确地说，导弹刚一接触到那圈扭曲的色块，就立刻被弹开了，落在周边的建筑群中，爆开了巨大的火焰与烟云，大楼轰然崩塌，躲藏在里面的游客们尖叫着四处逃窜，但即使如此也仍然被掩埋在了那无情的碎石之下。
看到这一幕的法师，非常庆幸自己没有贸然出手攻击那艘舰艇。她当然能够看出来那圈“异物”的本质究竟是什么。
“扭曲空间么？可怕的魔法。”薇奥拉喃喃自语道。没错，倘若将空间直接扭曲的话，无论什么样的攻击都可以防御住，无论什么样的防御都可以击破，无论多么坚固的物体都可以在一击之下切断。这也是少数能够直接击破夜夜“金刚力”的力量之一。并且，扭曲了空间的话，传送法术也没有效果了。
但是……
薇奥拉忽然注意到了一点。
硝子说“无限连锁反应”的回路是装载在那个叫做“伊文洁琳”的人偶身上。也就是说，现在这个“空间扭曲”的魔术回路，是其它人偶的魔术。人偶、人偶……那个大家伙……那个战舰本身，也算是“人偶”吧？
虽然不排除那上面还有其他人偶的可能性，但是能覆盖住整个狄德罗斯的魔术，除非是它自己的回路……
等等，如果考虑到“无限连锁反应”的增幅作用，那么用来加强其余人偶的魔术也是可以做到的。
不过……
法师的脑中灵光一闪。
在空间扭曲启动之前，无限连锁停止之后的一刹那……有大概两三秒钟的间隔。而且还有一点，狄德罗斯需要先关闭无限连锁，才能开启空间扭曲，那么就是说，这两种魔术无法并存。没错，就是这样了！伊文洁琳无论怎么说还是呆在狄德罗斯的“内部”的，那么按照“魔法活性不相容”原理，两个魔术回路同时启动的话会产生冲突，因此菲利克斯的“魔法啃食者”才是一次性的。
倘若要保护自己，就要解除“无限连锁反应”……
原来如此，这就是空隙。
薇奥拉的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而就在她打算进行下一步动作的时候，耳朵里面的耳机形联络器传来了夜夜的声音，“喂喂，听得到吗，姐姐？”
“嗯，听得到，怎么了？”
“刚才、‘无限连锁反应’停止了！我们现在要出动吗？而且，城区里传来了爆炸的声音，发生什么事了？”
“是英国方面的舰队，对狄德罗斯发动了炮击……看起来像是试探性的攻击。让硝子说话。”
对讲机里传来夜夜不满的叫声，似乎是什么人硬把它从夜夜手里抢走了。随后，机器里就传来硝子的声音。
“想我了吗，小薇奥拉？”
“……你能不能联络英**方，让他们暂且停止炮击？那样的话会伤及平民，而且，倘若我侵入到战舰中的话，它‘空间扭曲’的回路同样也会切断无线电波，而‘无限连锁’则不影响除了魔力之外的东西。所以我们需要让‘无限连锁’保持开启。”
“等等，小薇奥拉，你这是什么意思……？”
法师叹了一口气，向硝子简单而快速地说明了事情的经过，对讲机那一头的硝子沉默了一会儿之后，也叹息了一声，“我尽力……”
“如果你一个人不行的话就去找学院长。”薇奥拉点点头，“拜托你了。”
大概过了几分钟之后，似乎硝子和学院长的交涉起作用了，来自海上的炮击逐渐地停止了，硝烟散尽，狄德罗斯仍然是毫发无损。又等待了一会儿之后，似乎是在确认炮击是不是真的停止了，这艘巨大的钢铁战舰才停止了空间扭曲的魔术，重新开启了“无限连锁反应”。
透明的歌声再次响起，空气中魔力的海啸再次展开。
薇奥拉缓缓从衣袖中拿出一张卷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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钢铁战舰狄德罗斯，今天迎来了一位比较特别的客人。
当那纯白色的身影缓缓从天空中飘落时，漂浮在空中的巨兽立刻露出了它的獠牙。所有可以将那道身影囊括在打击范围内的舰炮都一同转动了炮口，缓缓地对准了那个身影。
但是，没有启动空间扭曲的回路。而且，直到那道影子落在甲板上，狄德罗斯也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很绅士呢，爱德蒙德殿下。”站在甲板上的薇奥拉从容地看着从船舱中缓缓走出的黑衣男子。
“那是当然的，我一向都是很绅士的——如果是对我的东西的话。”
出现在法师面前的、有恃无恐地微笑着的黑色钉子，身边跟随着略微显出老态的男人，以及一个青年男子。
“还真敢说呢……不怕我现在就将你变成一具尸体？”薇奥拉冷笑一声。
“如果你真的想这么做，那还会说出这句话吗？”爱德蒙德依然在肆无忌惮地笑着。
薇奥拉看向面前这颗黑色的钉子，眯起了眼睛。
“虽然你能够在绝对王权之中施展魔术让我非常地惊讶，但也并不出乎我的意料之外。。”爱德蒙德轻笑着，有恃无恐，“杀死莱科涅、布朗森，击败菲利克斯，让各方势力都极为关注的神秘魔术师，居然小心翼翼地使用幻影出现在我的面前，我可以把这理解为对王之权威的敬畏吗？不——说到底应该是不敬呢。而且是大不敬。”
“只不过是在一个小小的物质界里搅起了一场茶杯里的风暴，自负心就已经膨胀到如此地步了么？鼠目寸光的家伙。”薇奥拉对爱德蒙德的傲慢回之以不屑的嗤笑，“看来你对我的资料收集的很全么。”
“那是当然的。王对于宝库中的每一件宝物，都必须了若指掌呐。”爱德蒙德神色自若，然后侧身让开了通往船舱内部的道路，“来吧，我越来越想将你留在我的行宫之中了。”他话锋一转，“不过，我更加想和你真真正正地见一面呢，而不是以幻术的形式。”
“真多亏你能够看出来这是幻影。”薇奥拉扬起眉。
“你虽然小心地把魔力的波动掩蔽了起来，但也不是察觉不到。”爱德蒙德向法师伸出手，“虽然现在说这句话有点迟了，但还是要说——欢迎来到狄德罗斯。”
法师的唇边逸出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这只是“单纯的”幻影么？这“只”是单纯的幻影么？
——我真正的力量，你还没有见到，爱德蒙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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