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登基
“看到了吗，古雷坦将军？”
此时的黑太子爱德蒙德，站在石制的阳台上。
他的面前，是一片黑暗。
“是的，太子殿下。”
在爱德蒙德身后，两鬓已经出现白发的将军恭谨地弯下腰。
原本，在这栋二层小楼的顶层阳台上，是可以俯瞰整个车站广场——就是原本狄德罗斯停着的广场的。但是现在，这里已然化为了阴影的世界。钢铁的乌云遮蔽了阳光，地面上早已看不到了游人和市民，在这无上尊荣的时刻，这种卑贱的小民只能够龟缩在他们狭小的避难所里，仰视那被荣光所包围，高高立于天之顶端的王者。
“这样一来，整个机巧都市就是我的了。”爱德蒙德从容地看着狄德罗斯那庞大的钢铁身躯出现在他的视野中。随后，船体上打开了一扇门，一道银色的金属折梯从里面翻卷而出，驯顺地伏在黑太子的脚下。几乎就是在折梯降下的同一秒，红色的地毯就顺着金属滚了下来，与折梯不分先后地同时抵达了自己的目的地。
“那么——我的两位女神……”
爱德蒙德转过身，黑色的长风衣在空中划过，他微微一欠身，向房间深处遥遥地伸出手，轻轻挑眉。
“有兴趣陪伴我登上世界之王的宝座吗？”
啪嗒。啪嗒。脚步声从黑暗中浮现，而这一幕情景，却只显得愈加静谧。
穿着华贵晚礼服的绿发少女面无表情地来到了爱德蒙德的面前，随后将自己白嫩的小手放在了皇子的手中。
爱德蒙德看着房间更深处的黑暗，嘴角浮现出一丝丝嘲讽的微笑。随后，一具机械人偶就带着一个容貌和先前的绿发少女一般无二的女孩来到了他的面前。倘若说先前的少女是“披着人类皮肤的机械”，那么现在这个女孩则根本就是活生生的人类。
因为机械眼中是不可能流露出那样的愤怒、悔恨与哀伤的。
漆黑的皇子仔细地审视着面前的少女，然后脸上的笑容更加欢悦了。
“就是这个。就是这个。伊娥，历史上每一次朝代的更替，都必然伴随着社会的阵痛。尽管憎恨我吧，尽管鄙视我吧，因为世界上从来都不缺少无法理解‘王’的伟大之处的愚民。而对于这样无知，胆敢对‘王’的恩赐心怀不满的贱民，‘王’也是会以超越大地、海洋、天空，不，乃至整个世界的仁慈而宽恕你们的。”
“因为……这就是‘王’啊。——世界之王。”
挽着机械一般无机质而僵硬的绿发少女，爱德蒙德将狂妄傲慢到完全不加掩饰的笑声随意地抛洒在身后，登上了那钢铁的巨兽。
………………………………………………………………………………………………………
在这机巧都市之中，人偶的河流正在街道上流淌。
然后，汇集到那漂浮在空中的巨大王座之下。
觐见，朝拜，臣服。
“已经发送过去了吗？”
在这王座的最深处，钢铁战舰狄德罗斯的第一舰桥内部。
以钢铁铸就而封闭的黑暗空间中，只有荧光屏在散发出微弱的蓝色光芒。不过即使是这样，也不能驱散这黑暗，这仿佛是由坐在那舰长——不，是王者的座位上的、全身漆黑的男人所散发出来一般的黑暗。
大英帝国的太子殿下，爱德蒙德在自己的座位上悠然地翘起了二郎腿，怀中靠着面无表情的绿发少女，貌似随意地问道。
“是的，太子殿下。已经确实地发送过去了。”
古雷坦将军的身影在爱德蒙德身边的黑暗中浮现。不必加以更多的说明，发送过去的“东西”，毫无疑问只能是黑太子以野心写就的宣告。
——以机巧都市内五十万人的性命，威胁英王让出王位。
军队，则是机巧都市内全部的自动人偶，包括机巧战舰狄德罗斯。
“睁开眼睛，狄德罗斯。”
爱德蒙德嘴角勾起一丝微笑，随着他的轻吟，整个空间都微微地发出荧光，似乎在作出回应一般。很快地，钢铁的墙壁逐渐变作“透明”，显露出外界的景象。而这空间内的所有人，似乎就仿佛站在虚空中一般。
“哦？”
似乎看到了自己感兴趣的东西，黑太子的身体微微前倾，看着面前以魔力传导过来的影像。那是“狄德罗斯”自己“看”到的东西，通过魔力的操作化为具体可视的影像投射在墙壁上。而爱德蒙德的目光所聚焦的东西，则是在车站广场附近的建筑物群中，某个建筑物的楼顶上的三个人影。
毫无特殊之处的三位女性，但这三人却是爱德蒙德在登上狄德罗斯之前的时候所注意到的那三人。
“狄德罗斯。”爱德蒙德舒服地靠回自己的座椅上，手指在怀中绿发少女的身上肆无忌惮地逡巡游走，然后，这位大英帝国的太子殿下简单地下了一道命令。
“朝那三个女人开炮。”
那是最随意不过的语气，仿佛就好像是在说“今天上午就去打猎吧”，或者“中午就吃牛排吧”这种无关痛痒的生活琐事。但是他却以这种最平常的语气，下达了开炮的命令。
亦即——夺走那三个女性的生命。考虑到她们站在建筑物的顶上，炮弹说不定也会顺便将这栋建筑以及里面躲着的游客和市民们也一并送入地狱。
但机械是不会考虑这么多的，狄德罗斯当即毫不犹豫地执行了命令。闪烁着狰狞金属光芒的主炮炮筒微微上抬，校定好角度之后——
一声巨大的轰鸣自炮口爆发，紧接着几秒之后，黑太子的视野就被一团爆炸开来的火焰以及浓浓的烟幕所覆盖。狄德罗斯投射到他眼前的影像之中，刹那间充满了火药爆炸的硝烟。看起来，炮弹确实地对指定的位置进行了打击。
爱德蒙德的眉毛舒展开来，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表情。
“看到了吗，我的将军？”他凝视着面前的混沌景象，轻声道。
“是的，太子殿下。”在他身边的古雷坦将军，则没办法露出这么轻松的表情了。狄德罗斯的炮击是什么威力，他自己清楚得很。但是——
凭借着过人的动态视觉，将军在一刹那间捕捉到了任何其他人都会无意识地放过的信息。
炮弹的确是爆炸了，但是并没有在那栋建筑物的楼顶上爆炸。在那浓烟中并没有建筑的碎片飞溅而出，这就是证据之一。
而证据之二——就是硝烟散尽，露出了毫发无损的建筑物——以及站在上面的那三人。
“怎么可能……”古雷坦将军喃喃道。
方才，狄德罗斯的主炮喷射出的炮弹，确实以弹道计算之中最完美的抛物线轨迹前进着。如果一切都如同机械的演算，那么这颗炮弹将确凿无疑地击中那楼顶。
但是，这也只是“如果”而已……
事实上，刚才的炮弹，在距离目标尚有一段距离的半空中，就已经被引爆了。好像撞到了什么看不见的墙壁上一般，弹头的尖端开始被压平，然后装载在里面的火药就因为巨大的压力而“轰”的一声发生了剧烈的爆炸。
火焰与硝烟从空中坠落，遮住了狄德罗斯的视线，但对被指定为轰炸目标的那三人，却没有一丁点损伤。
“怎么可能？将军——怎么不可能？你也应该看到过布朗森那一战的相关影像吧？路西法从天而降的那一击，是怎么被挡下的？”爱德蒙德悠然道，似乎并不对这个结果感到意外。
“布朗森一战？为什么突然提这个？难道说——！”古雷坦将军怔了一下，随即瞪大了眼睛，然后猛地转头看向影像中的三个人影，“那三人其中就有就是当时的……”
“没错，那其中就有当时的‘那个女人’，咱们一直所关注着的‘那个女人’啊。将军。刚才我也指点给你看过了吧？使用了幻术修改自己的面孔……隐匿身份来到街道上，真是很大胆呢。难道她不知道，现在她已经成为英国全线通缉的罪犯了吗？”
爱德蒙德的手指惬意地敲打着椅子的扶手，微笑道。
“原来如此，怪不得您要下令炮击她……那么接下来要怎么做呢？”古雷坦将军叹了一口气，垂首道。
“先不急……她自己会上门来的。”
爱德蒙德兴致十足地观望着面前的影像。
………………………………………………………………………………………………………
“刚才那是——”
爆炸的巨大声响离开了耳边，格丽珊露达挥着手赶开弥漫在身边的刺鼻硝烟，指尖的魔力之线仍然连接在夜夜的回路之中。
“是那东西的炮击。”薇奥拉冷冷地看向远处浮游在空中的巨大战舰，“对了，刚才好像提到过，这东西似乎也是自动人偶呢。”
“连那种大东西也能够控制吗？”夜夜瞪圆了眼睛。
“也就是说，能够直接夺取自动人偶控制权的广域魔术？就算不能完全夺取，也能干扰魔术回路，造成妨碍的效果……”格丽珊露达皱起眉头，“这世界上居然还有这么夸张的魔术吗？而且这个范围，已经不能算得上是战斗用魔术了，说是战术或者战略级别都不过分啊。”
“的确，效果先暂且不提，单纯的这个范围就……”薇奥拉稍微察看了一下整个城区内的情况，然后难得地露出了一丝苦笑，“几乎笼罩了整个机巧都市，这到底是什么样的作用范围啊？难道是那个大家伙上的魔术回路？因为体积大，所以作用范围也大吗？”
格丽珊露达面色凝重地摇了摇头，看着狄德勒斯上再度缓缓移动的炮管，轻声道，“第二发要来了。”
“是在瞄准我们……毫无意义。”几乎就是在她最后一个字出口的刹那，第二发炮弹射出炮膛所发出的巨大爆炸声就将她的声音连同空气一并撕裂，钢铁的弹丸在空中再次炸开，滚滚的硝烟与烈焰再次遮蔽了三人的视野——当然，也只是遮蔽视野而已。
“力墙术的持续时间可没那么短。”法师嗤笑着，但是随后，她就发现了事情的不对劲。街道下面的自动人偶们，开始蠕动起来了，开始向建筑物上爬了起来。。
其中有着负责清扫的人偶，有着负责管理治安的人偶，当然了，也有着在展览会上展出，搭载有攻击型魔术回路的人偶。
人偶们如同黑压压的蚂蚁一般，贴附上了建筑物的表面，然后开始缓缓将水泥与砖瓦染上机械的颜色，慢慢地朝薇奥拉等三人迫近。
“夜夜，你还好吧？”看到这种情景，薇奥拉却似乎毫不在意一般，转头询问着身边的小人偶。
“已经没问题了，魔术回路也运转正常！唔，虽然还是有点头晕……”夜夜得意地挥舞着拳头，然后声音低了下去，有些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这样就好。”薇奥拉点点头。她的背后已经出现了机械的闪光。一只钢铁的手臂扒住了楼顶的边缘，紧接着第二只、第三只……很快，周遭的空间逐渐被自动人偶们所占领侵蚀。而拥有飞行能力，呈现鸟类形态的人偶也盘旋在三人头顶的半空之中，似乎在等待着攻击的命令。
格丽珊露达环视四周，叹了一口气：“我们先回去吧，小薇奥拉。”
“那是当然的。”法师轻轻地说，同时朝那个巨大的铁之王座投去一个冰冷的眼神。
随后，三人的身影就消失在传送魔法的光芒之中。
——————————————————————————————
书群求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