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 先走为上

  此时此刻,一见李维邦使出八音神功,旋即心神守一,固守本元,任凭罡风如何逞恶也难撼我、音符如箭也近不了身。顶着顶着,熊志契靠着劲沛眼亮,专门伏着对手在“土实”之音欲想转换“匏实”之音的一个小空隙,就像钻缝插针的发了一声超大能量的断喝,学足韦护所练狮嚆功展现出来的吓鬼唬妖的威力,如海咆哮,在现场诸人难以置信的情况下,毫不留情地摧毁了李维邦所运使的八音神功。

  怎么可能啊?这是李维邦此时此景在灵魂深处唯一的哀嚎!眼见神功遭受摧破,可真让李维邦急怒攻心,难以自制地竟让一大口热腾腾的鲜血狂喷出来,瘫栽地上,面色一片虚弱苍茫。

  洪洁渝与沐瑞凤火急火燎地抢了上去,探望师尊的伤势程度,并替师父抹去嘴角的血渍。

  沐瑞麟一见平生最感激、最钦佩的师尊为熊志契这小汉奸所伤,顿觉怒气撼空,眼球迸爆千万重凶芒道:“汉奸狗贼,胆敢伤我师父,速速纳命来吧!”手发一记赤日指,脚使烈风腿,像足一头疯虎般欺向熊志契。而他在赤日指和烈风腿这两门神艺的造诣上,可比妹子和师妹高明不止一筹。

  但听皮竑像要撑破喉咙般嚷道:“对付这种汉奸狗贼,完全没必要死守江湖道义,大伙儿并肩齐上得了。”

  一霎时,皮竑的火焰刀、于郃的地雷拳、连同水晖晖的密雨拳一起攻上来,亟想将熊志契分尸解体。

  熊志契蓄劲轰出两掌,强势逼退沐瑞麟的纠缠;随即射出二记掌中剑,一记对撼火焰刀,另一记将水晖晖逼离自己有多远就距离多远,自己倒真有点吃力对付他的密雨拳;右足一顿,尽数掐灭了霹雷拳的拳劲;同时飞身直上,避过沐瑞麟一记狠想取自己性命的烈风腿。

  身处在半空上,阳掌翻出,只见掌心中立生一蓬火焰,混合着四记掌中剑远距离射出,恍然而成四柄火剑,去势逾电,神出鬼没地命中沐、皮、于、水四人的项颈;四柄火剑超强劲力一经侵着沐瑞麟等四人的皮肤时,迅即自行泯灭,并无伤着对手半片皮儿。熊志契的用意很清楚不过,告诉沐瑞麟等人,自己若是有心爆起想伤人的话,也只在自己一念之间而已。

  沐瑞麟等四人幸免遭受身首分离的惨厄,蓦感一阵浓浓的怵意由心冒生,尽管内心充满了愤恨,却也不敢有何妄动,惊怒交集地死死瞪着熊志契。

  再说李维邦受的仅仅是轻伤,这时也已经调匀畅顺了,一眼瞧见熊志契掌中剑的精妙之处,殊感骇佩,却更增强恨这“小贼”自甘堕落、售艺清廷的事实,滚天恨意全面盖过了悚意,提气咬牙道:“小贼,你是想逞能扬威吗?要是够种的,大可放手杀掉我们!”

  熊志契黯然摇头道:“我怎会要杀害各位的意思?”

  沐瑞麟连自己也弄不明白真正的原因,只觉得在国恨家仇的基础上,对着熊志契还得添上一层理解不透的憎厌感觉,震天价愤喊道:“那就请你赶紧离开这里,这儿可不欢迎你这汉奸!”

  沐瑞凤也不知是从哪儿借来的勇气,提起胆子道:“哥,你何必非要这样呢?”

  沐瑞麟对她吼道:“闭嘴,不许你再插嘴多说!”同小到大,他都从未向胞妹发过脾性、大声吼过她,可眼下,他竟然控制不了自己的心性……或者应该说是心魔更贴切,他向胞妹发了火。

  沐瑞凤急道:“可是……”

  只见李维邦老脸上都可刮下一层寒霜,怫然道:“小郡主,莫非你全然忘记了永历帝、沐先公爷的死仇么?”

  沐瑞凤还想再说什么,却给师姐一把挽住胳膊,还向她摇了摇头。

  一向以来,沐瑞凤都很佩服师姐的智慧远见,见她望向自己的眼神隐含信心的光芒,也就暂时缄言不语了。

  熊志契虽说不上是懂得怜花惜玉的心思,可他有着一颗善良的心,最不想看着洪、沐二姝因为自己的缘故而在师父等面前难以自处,于是拱一拱手,望了她俩一眼,不吭半声,跟着大跨步走出大厅。

  出到屋外,猛感一股懑气堵塞在心窦上,一时半会还真不易舒解得开,解开坐骑,就这样牵着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中。

  由于心绪烦恼,也不记时光之过,同样不清楚转过几多街道,看见通衢上有棵公孙树,树旁开有一档小型食肆。走上去坐在桌旁,一名伙计上来牵了马儿下去,店家端上两碗赤饭、一碟油菜炒火腿、一碟鱿鱼丝,还有一个咸鸭蛋,另外还配了一双筷子。

  熊志契举起筷子,看着桌面上的晚膳,整个脑子却是浮满了心事,哪有心情逸致张得开嘴?

  在他失意颓志的时候,忽听身后传来一个小女孩的话音喊道:“大哥哥!”

  熊志契听得无讹,十成十是在喊自己,回身一看,见是个八、九岁的女孩儿,衣裳破烂褴褛,浑身沾满了灰尘和油污,一对眸子则是清澈闪亮,稍对她俯低一下身子,亲和问道:“小妹妹,是你在喊我吗?找我有事吗?”

  那小女孩谷红小脸蛋,难遮害羞的神态,张嘴道:“你是不是姓熊名志契呀?”

  闻此一言,管令熊志契倍感讶异,双目掠过一层神光,仍是一脸和气地道:“你怎会知晓大哥哥姓名的呢?”

  那小女孩嘻嘻一哂,露出一排有异她脸蛋上黑污难看的晶莹牙齿,道:“是两位美丽好看的姐姐告诉我的,她俩托我交这件东西给你。”说着从破皮囊中取出一个四方形的折胜,双手托着递予熊志契。

  熊志契一心疑惑地接了过来,抖开折胜来瞧,只见上面写道:“因时紧未及详笔,明早辰时初栀子亭约见,毋误!”一瞧之下,便认出这是洪洁渝的笔迹。

  先前在师尊李维邦跟前,沐瑞麟要赶熊志契走人,沐瑞凤苦劝未果,反遭李维邦一番斥言。洪洁渝心思较沉,估摸透在当时的情形下,明白到熊志契是非走人不可的,也就没多有插言,而在等他走后,赶紧修下这个折胜,出外给了这个小女孩十两银饼,详细告知她有关熊志契的形貌、姓名,要她将此折胜交到熊志契手中,约好见面的时间和地点。

  熊志契读了信后,喜如舐糖,就连身体也好像轻而能飞了,把折胜藏入衣襟内,二话不说就将那小女孩抱了起来,道:“小妹妹,谢谢你了!”

  那小女孩却是微微用力挣扎着,嘴头道:“大哥哥,你放我下来,我身上脏。”

  熊志契笑呵呵道:“不脏,不脏。”嘴头说“不脏”的同时,竟然在她污垢堆积有寸的小脸上亲了几亲,轻轻放她下地,摸出一锭廿两的元宝,道:“小妹妹,这个给你买东西吃。”

  那小女孩欢天喜地地接过,又是欢欢喜喜地一躬再躬道:“多谢大哥哥!多谢大哥哥!”蹦蹦跳跳地离去了。

  这时候,熊志契的心情总算是多云转晴了,胃口大开特开,吃起桌上的饭菜来,更是觉得一个劲儿的香。

  裹饱肚皮,找了间客栈投宿一宵,在床上久久反侧难以入眠,脑海中尽是想着次日与二女见面之事。真个是那:懒得点头唤出扶桑日,喷气吹散满天星!

  *****

  六月暑天,日出于寅时。卯时初二刻起床,盥冼了当,遂跟店栈掌柜打听去栀子亭的路径,听清楚是在城东面八里之地。谢了一声,结清店帐,不顾早饭尚未下腹,就开始动身赴约了。

  以他脚下的速度,短短八里路程,不消几时已然赶抵,未到亭前,便先闻见栀子阵阵不绝的花香。放眼眺望,一大片开满白花的栀子树,蓊蓊茸茸,掩映着一座四方精致的亭子,正是那座栀子亭。大出自己意料的,是随着朝曦射进亭内,照着了两位艳美似仙的女郎,细看下来不是洪、沐二姝又会是谁?亭美树丽,茶香日艳,逐分逐寸配衬起她俩的玉颜,简直就是仙姬降下凡尘。

  倏见她俩赫然坐在亭内,熊志契大喜得来又是大惊,暗想那个折胜上不是约定辰时相见的吗?她俩怎么会这么早便来了?难道是自己计算错了时辰?抬起头来仰望一下日头的倾斜度,仔细掐指来算,没错呀,距离辰时还有多一刻的光阴,算来自己并未延误了约定时间。

  然而不管自己说得多么天花乱坠,比她俩迟到就是迟到了,这是属于铁铮铮的事实,一心只在害怕洪洁渝会否板脸臭骂。抱着丑媳妇终须见家翁的想法,半低着头走进亭里,坐在温柔人儿沐瑞凤的身侧,有意识地离洪女远一些,才道:“洁渝、瑞凤,我来了。”

  洪洁渝如雪滑亮的手上玩弄着一枚栀子果,逼紧喉音问道:“你知道你迟到了吗?”

  熊志契急道:“是……但是……是啊,我是迟到了。”

  沐瑞凤就见不得师姐任意戏耍熊志契这一老实君子,插话道:“熊大哥你哪有迟到呀?而且是来得早哩。师姐写给你的那封信上不是约你辰时才见面的吗?”瞅着师姐秀眉高吊向自己连翻白眼,依然是嫣笑道:“其实,这是师姐故意要来捉弄你的,明里是约你在辰时来此,实际上却和我卯时末刻便赶来这儿,为的正是要发你一通牢骚,好来显显威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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