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熊志契又惹恼二姝了

  康熙扩扩胸肌、束束腰带,提起笔、蘸饱墨,一步一步缘着木梯爬了上去。

  李德全精通侍候之法,赶忙拿来御案上的砚台在梯下等着。至于扶梯的重任,则交由那名小太监负责。

  只见康熙一通振笔书写,顷刻书毕,一共写了六个浓墨大字,正是“三藩、河务、漕运”是也。认真品起康熙的字体,可看出字架工整佶健,钩划隽秀蕴雅,确是好字,极其匹配康熙贵为大清国君的无上身份。

  李德全固然是净过了身,可他肚子内却还有大把墨水,在梯子下面左端右鉴御笔所挥就的六个字,满嘴啧啧惊叹,连番美誉,偏又说得深合康熙的心思。熊志契自家知自家的事,老是嫌弃自己的字见不得人,也就不懂得书法道理,但见了御书的这六个字,隐约也能咀嚼出来康熙写得深具工法神魂,耳听着李德全在旁的赞誉言辞,并不感到有何排斥鄙厌,反而觉得李德全是代替自己讲出了心里话儿。

  康熙对着李德全悦容一哂,表示说他将自己的字赞得有板有眼,颇合己意。跟着一跃下梯,两脚站得稳稳当当的,毫不有失为君当有的威仪。

  李德全由袖筒中摸出一块雪白的布巾,擦去地上所溅到的墨汁,再和那小太监一起将那架木梯抬了出去。

  康熙放回狼毫笔,对熊志契道:“你瞧,朕现在把三件欲办的大事都写在宫柱上,时刻警醒自己勿要稍有忘怀,对于这份掏之肺腑的心意,相信你不会有所质疑吧?”

  熊志契眼闪亮光答道:“我本来就没曾怀疑过。”

  康熙听着这话好不喜出望外,续道:“适才你问朕你该怎办才好,现在朕不妨就教教你。你大可依旧担任侍卫副总管一职,留在京师居住,一者帮助朕克服前途中所遇到的一切不安定的因素,抚民痛疾,这也是令师前有指示的。再者,你可以京城为中心,远眺四海,便像蜘蛛网那样;同时,朕也不生硬地限制你的行动自由,让你尽可能寻毁血魂阴月等三样异宝,你觉得这样安排可好?”

  耳闻康熙娓娓而讲,针针见血、句句合理,以熊志契的性子哪有不被他说服的道理?暗纳口气,主意已定,乃答道:“好,一切都听皇上的!”

  总算听见熊志契松口答允留下来,康熙还不高兴得如颠如狂,满意地拍拍他的肩膀,语重情深地道:“朕内心清楚得很,自从随朕入宫至今,你也够累坏的了。现在你肯应允留下来,可你心中烦懑犹存,斩不断理还乱,不如不去多想,趁着今晚宫外欢庆喧天,朕就特批你不必留在宫中奉职,就到街市上去散散闷也好。”

  一听这席话,熊志契着实觉得,康熙这话是直接说进自己的心坎里去,自己正是巴切切地想上街去吹吹晚风,盼能聊抒自己内心的愁闷情绪,于是问道:“皇上,那你要不要和我一块儿去?”

  康熙微笑着摇头道:“哈哈,你以为朕不想去呀,朕就是想去也去不成。你瞧见了没,御案上还有山堆也似的奏章等着朕批阅,分身乏术啊。你就自个儿去吧,记住要玩得开心一点。”

  熊志契两眼直勾勾望着御案上燃烧正旺的巨大蜡烛,心里萌生良深感触,只觉一句话儿再也压不住藏在心田,直崩出来道:“皇上劬累朝政,焚膏继晷,即使是自古圣贤也无过于此!”

  康熙半认真半开玩笑地道:“朕虽是高高在上的一国之君,但你想过了没,朕的每一餐每一衣,皆由天下百姓供给的,感恩酬报,只有自觉勤勉政事,企求开创一个国泰民安的盛世,若能完成家给人足的心愿,朕虽是不听管弦之乐,复有何憾也?”略作一顿,亮比晨星的龙眸直瞧进他心扉里去,正色道:“你也一样,也不要再整天心事叠叠、情绪郁郁的,试着提振一下精神,全力帮助朕干出一番伟大功绩,做到凤鸣朝阳的美好愿景,才叫不枉了你这一身神艺大才、不负令师一番谆谆教养天恩、不辜负与朕一番肝胆相照的情义!”

  熊志契大有领悟地徐徐点头,毕竟是胆怯久而成习,积重难返,真要他在一夕之间谷足信心,实不是他所能够轻易办到,只是道:“但愿吧!皇上,我这便告退了。”

  康熙微一点头,等他走到门口那时,想起一事,说道:“御姐正在慈宁宫内陪着老祖宗,假如你想找她,须上慈宁宫去。”

  闻言,熊志契不禁一愕,随即答道:“不,我并没想去找长公主。”心下嘀咕:“毫没来由的,皇上干嘛忽然嘣出这话?我可真的不想上慈宁宫去找建宁公主出外!”

  *****

  孑然一身板紧面门,悠悠荡荡地踱到街市上,看到人们个个脸上带着喜气洋洋,载歌载舞,燃鞭炮、点香灯,恍如逢年过节,当然是在欢庆鳌拜奸党遭受毁灭性的摧折。他们相庆愈加热烈,更可得知鳌拜奸党一贯以来祸国殃民的程度。

  熊志契环视到这一幕幕,也自满心愉悦满足。走着走着,在他下意识里已经出了京城,抵达洪洁瑜和沐瑞凤二姝所住的木屋前。

  时值五月下旬,顶上乌云厚重,月没星藏,这儿又远离村庄,不掌灯烛,四周黑蒙蒙的,辨物都有些难度。只听青蛙呱呱,虫声唧唧,还能见到一群闪灼着黄芒的萤火虫飞舞在草丛里。

  瞧着眼前这一情景,熊志契自个儿也犯起了疑惑,怎么脚下就这样不知不觉地走着,就到了此处了,即使是路途中的一片黑暗也能视若无睹,莫非是自己故意要来这儿的?暗自思忖着,既来之则安之吧,不妨上去唤二女开门,进屋里坐叙个多时辰,想来也挺不错的。

  想到这个主意,乃缓步走近门口,抬臂握拳敲击门板,却无有人应声。又再落力敲了数下,屋里仍旧是哑然寂静。一加细听,才听着铁击声响,忙着晃亮了火折,一照之下果然瞧见门已上了锁,还缠上一条特大号的铁链。

  碰上此种情形,熊志契旋感心坎发热,第一想法便是洪、沐二女也赴城里凑热闹了,急着要去寻找她们。于是,踏着夜路,折返闹市里来。

  面对密如蚂蚁的人流,转动念头应该怎样去找寻她们呢?忽然让他想到,不妨就上诗圣楼看看,拿不准还能碰上苏昌。但他也真够不幸运的,来到诗圣楼一瞧,别说寻不着洪、沐二姝的芳踪,纵连一向喜爱在这儿喝个稀巴泥烂醉的苏昌也没遇上。他的心凉透了!

  心情倍加懊丧,兴致锐减,唯有漫无目的地在街市上闲逛,后来到及元宵节时光顾的那家牛肉葱丝面店前。赫然见着洪洁瑜和沐瑞凤就在店里食面,借着灯光看见另外几张板桌均是空位留着,想必是人们都出外赶热闹,没来这里光顾吃夜宵。

  这下终于寻着洪、沐二女了,对熊志契来说可真是喜从天降,飞忙拔足进店,老神在在地就在她俩的桌边坐下,按捺不住有些轻抖着嗓音道:“洁瑜,瑞凤,我找得你俩好苦啊!”

  洪洁瑜捧起花碗,只管嚼面喝汤,正眼根本不斜掠他一下,好像就没瞧见有他这个人一样。沐瑞凤正想张嘴,却见师姐把花碗搁在她手上,暗示要她也跟自己同样做法,对他来个不理不睬。

  熊志契见状,又急又惑,急声问道:“怎么了?我是不是又做错什么事儿惹你们怄恼了?你俩干嘛又对我冷若冰霜、视作路人?”

  沐瑞凤感到一句憋在喉间特别难受,忽张美艳小嘴道:“那是因为……”

  一言未毕,先听洪洁瑜悻悻然道:“我说师妹,你也不瞧瞧天色,现在还早吗?你还是赶快吃面吧,吃完了也好早点回去。”

  沐瑞凤无奈地轻嗯了声,继续吃面。

  熊志契闻言,见状,更是急了,运起一缕元能才能压制下火急火燎的心绪,极尽诚恳地道:“洁瑜、瑞凤,你俩不要这样对我好不好?我若真有那里错了,你俩大可直截了当指出来,我……我都会改的。”

  沐瑞凤当然是绝对相信他说这话的真诚,动情道:“对啊,师姐,咱们也不要……”

  洪洁瑜狠狠白她一眼道:“不是叫你快点吃面吗?怎么这般啰嗦了?”

  熊志契正想再说,却听她提声喊道:“老板,请你过来一下。”

  面店老板含笑着走近来,哈一哈腰,好声好气地问道:“客官有何需要吗?”

  洪洁瑜放下花碗在桌上,道:“这张板桌咱二位姑娘全包了,劳烦你请不相关的人不要坐在这里,免得让人看着心里特别烦躁。”

  那老板呵呵笑道:“好的,好的。”转对熊志契打了个歉,满脸赔笑道:“这位客官,对不住啊,相信这位姑娘的话你也听见了,就劳你驾坐到其他桌位去,也免老汉难做才好。”

  熊志契最大的优点也是最大的缺点,便是特殊乐意与人方便,更见这位老板对自己礼数周到,连声道:“好说,好说。”狠起心肠,坐到对面的板桌处,阖嘴不语,只是目不转睛地望着洪、沐二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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