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建宁公主受辱

  到及后堂,从上而下共有三层,计有较为宽敞的客房百来间。两名伙计掖着苏昌走进底层最靠左首的房内,该房乃是租定给苏昌醒酒特用的。那老板跟着走进,熊志契进去后再将房门关上。

  建宁不便一同进内,乃留在房外鉴赏院落内的假山怪石、名树盆景。

  因为这间房是特意租予苏昌的,诸物齐全,以备他喝醉酒时应付各种不适的征状。

  那两名伙计扶着苏昌刚刚躺于榻上,他便觉胸膛胀闷,喉间咕咕连响,一个半侧起身,立即呕吐个不休。所呕物事黄稠稠的,腥臭不堪入鼻。

  一名伙计端过痰盂,置于榻脚,身子坐在床沿上,右手托着苏昌后背,左手轻抚其胸,好让他尽呕出来。另一名伙计则拿块抹布,拭净适才他所狂呕出来的污秽物。这一连串的动作,他们办得是既轻快又是熟练,可知这是服侍苏昌多次后累积的宝贵经验。

  待他呕到无物可再呕之后,一名伙计坐在他近旁,扶稳他半躺着,另一名伙计则用块湿热毛巾替他揩净了脸庞。这时候,那老板才端着一盅物事过来,揭开盅盖,用调羹一勺一勺地喂他进食。

  盅内所盛之物正乃白糖煮葛粉,其功效恰好是清热解酒、止渴除烦,四季都能适用,尤其是在酷暑的夏季,更添实效。

  那老板喂完了一盅,吩咐两名伙计扶正苏昌睡好,盖上被单,再叫一名高瘦的伙计去倒掉污秽物,才有时间对熊志契道:“没事了,苏公子已将整盅的白糖葛粉糊服下,过阵儿便会醒转。”

  熊志契听了此话,总算是能放宽心怀了。

  是时,清楚地听见建宁惊恼的口吻道:“放手,你放手嘛!”她的性子特为柔弱,气量和平,责人向来不惯重语厉辞,但细辩她此话的语气,讲得是十分的惶急,彰示着她心底已够愠恼的。

  随听一把流氓气十足的嗓音得意笑道:“你让我放手?嘿嘿,既然教我握上你这只可爱得要人命的小手儿,那是砍了我的头也不舍得放的。如你这般细皮嫩肉、娇娇滴滴的公子哥儿,本公子生平从所未见,我可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今生今世都要将你留在身边。假使你看不惯我与那些骚狐狸们厮混,那我就顶天指地来向你起个誓言,终生不再亲近女色,这样你够满意了吧?够疼你了吧?哈哈……”

  建宁被那无赖公子狎辱到了此等份上,倍感愤急,扬着声音道:“我不要跟着你,也不要你来起什么誓言,你放手了好不好?”

  那人笑道:“不放便是不放!“此言一出,响起哄堂笑声,看来还是一大群流氓狂肆胡为呢。

  隐忍至此,熊志契再也忍不下去了,开门闪了出来,一目可见在院子的假山旁,一位二十刚出头、肥头胖脑、衣冠楚楚的公子左手抓着建宁右手,右手作势便要往摸她的脸颊,吓得堂堂一位公主惶叫声声。他身后是七名一色穿扮的硬汉,瞧其模样及神态可猜到应是这公子的随从,这伙人均是色眯眯地看着那公子戏辱建宁这一俊俏无双的“公子哥儿”,颇引为乐。

  熊志契发声叱道:“快放手!”

  那公子斜眼侧睨着他,张口谩骂道:“浑小子,你在那儿嚷嚷地啰嗦些什么?”

  熊志契紧盯着他道:“我叫放开手,你听到了没?”

  那公子怒瞠铜铃大眼道:“浑小子,你在大放狗屁呀?凭你也配来多管闲事?我呸!警告你,趁着本公子尚未改变主意之前,赶早抱头缩颈逃离此处,否则的话,会有你好受的。”

  当他自我沉醉于逞着刁嘴傲慢忘形的时际,骤觉身前人影一晃,旋觉左手手肘上的“小海穴”一痛一麻,左边身躯烧热乏力;紧跟着腾腾腾往后急退三步,方能站定。缓过气来,又骇又怒,冲着熊志契狰狞着脸道:“你……你这浑小子使了何妖法?”

  熊志契才懒得去理睬他,转向建宁公主关切地问道:“你没事吧?”

  建宁一双美眸滚动着晶莹剔透的泪珠,一副随时便欲悲泣之样,惹得几多男人为之心颤,颤着声带道:“我没……没事儿!”说完背转娇躯,举袖拭了拭眼泪。

  熊志契往常的忍气功夫甚为到家,纵连一国之君的康熙也有意向他求教,刻下看到建宁一副楚楚可怜的娇柔容颜,为之心酸;想起这言行不谨的公子竟敢欺侮她,累她受惊、害她欲泣,实在是太过不近人情,太过惹人懊愤,圣人亦冒火,虎着脸瞪紧那公子。

  那公子天生一副惫赖脾气,更有深厚的家底可作自恃,屡屡就是好了伤疤便忘了痛,刚给熊志契至乎其神的手法弹中手肘穴位时,还对他存有畏憎交杂的心思。转眼间麻痹消尽了,自忖仗着人多势众,胆量又盛了起来,狠瞪着他怪声怪气道:“本公子自跟他叙话,你这小子来此瞎掺些什么?你又是他什么人了?”不管多么目中无人,尝过熊志契带予他的震撼,对他畏惧还是有些的,称呼上便去了个“浑”字。

  建宁早便躲到熊志契身后,等不及他回话,抢先道:“他是我的表弟!”语音清柔飘韵,得能蒙她喊这一声“表弟”等亲戚的人,福分何其令人艳羡。

  那公子一对眼珠子骨碌碌地乱转,继而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大相信,道:“你俩会是表兄弟?呵呵,怎么望来望去都不大像呢?做表哥的天姿玉面,年齿更幼,而表弟呢样貌平平无奇,反而老熟得多,谁会傻傻地信你俩是表兄弟?谁会信呀?”

  其实他这话全是鸡蛋里专挑骨头,任性胡诌:世上有千千万万对表兄弟、表姐妹,哪有每一对都是同般美貌、同般丑陋的?即使是同胞兄弟姐妹,也不可能有每对美则同美、丑则同丑的道理。他说年纪大的一定要老熟过年纪轻的,也不尽然,确属武断之论。他之所以会吐出这等份上的话,从侧面表明他是心头怄火得很,以致语无伦次,讲到底就是在干呷熊志契有幸当建宁“表弟”的酸醋。

  那帮侍从最懂奉承起哄,这时不可能不顺着那公子的口风发话,皆道宁愿站着死表示认同那公子所说的,亦不愿跪着生相信熊志契会是建宁的“表弟”,何等壮志!

  那公子又轻佻万端地向着建宁道:“俊小弟啊,如果你非要认上个表哥或表弟不可的话,大可认我啊,总比这小子强得多。”

  众侍从又是响起一阵取笑。

  建宁如粉面腮胀得通红,还真遭他这类粗俗不堪的言语给气着了。

  熊志契自思:“我向来深愧己貌不扬,不过讲到底,总比你这个肥臃臃的败德丧行公子好看得多。”此话他可没宣出嘴来,而是道:“若要嘲笑取闹且由得你们……”转谓建宁柔声道:“咱们走。”

  建宁本想替熊志契跟那公子争辩几句的,可惜尚未措辞完毕,便听他说是要走,也得就此打住,颔一颔首,与他看齐要走向前堂。

  忽闻那公子吼声道:“站住了。”

  熊志契见他仍要纠缠不休,不免有气,返身问道:“你还待怎样?”

  那公子趾高气扬地道:“本公子要你跪下磕头,且要磕足三个,权算是跟本公子赔罪;还有你这位俊雅表哥,须得陪本公子出去用膳、逛街。假如你小子敢言及半个不字,可莫怪本公子心狠手辣了。”

  熊志契连想不多想一下,摇着头便道:“恕难从命。”

  那公子哇哇怒叱道:“好哇,你这臭小子真是五行欠揍。来人啊,快给本公子一齐上,狠狠教训他一顿,瞧他还敢不敢兀自嘴硬。”

  众侍从亢声和应,目射凶芒,抡拳张臂,趱步欺冲上来。

  建宁睹见诸侍从凶霸霸的神态,直像是要择人吞噬的野兽,唬得芳心忐忑,不禁尖呼出声。

  熊志契伸手扯她到了身后,足不移步,候到他们猱扑近前,右臂暴伸推出。道来神妙,每一推都推在一名随从的左肩上,绝无错落失手,七把推过,七名随仆无一幸免,俱给一股刚猛无俦的巨力掀推出去,急速倒退数步,一跤坐倒,只觉臀部震痛欲裂,头昏得要命,所尝的苦头也够分量的。

  那公子看入眼中,惊恚交加,厉吼一下,飞抢上前,双拳挟风似电打出,直袭对方的两边“太阳穴”,用的正是一招“钟鼓齐鸣”。此招使来,倒非滥充行家,还蛮深具法度架式的。

  熊志契不慌不忙,浑似没见着他这凌厉的一招那般,直至他双拳轰近头顶咫尺间时,手掌猝然上架,奇准至巧地握住他双腕,玄劲使出,一抖手间已将他震脱了臂上胧骨。这还亏得熊志契有意容情,否则凭其元能之深,休说可轻易地抖脱他的胧骨,便是周身的奇经八脉亦一股脑儿给震断了。

  建宁固然讨厌看人动蛮打斗,但见到熊志契能以几下手脚,便将那公子等八人打得一败如水,也感刺激快意、心悦崇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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