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走,陪公主出宫去

  熊志契多尝了数块瓜肉,猛觉一阵绞痛打从腹部疾涌上心,哎哟一叫,左手抚肚,神色呈现一片愁苦。

  建宁见状,骇然掉色,连连问道:“怎么样了?”

  熊志契额头渗汗,脸上竟现赧颜,吞吞吐吐地道:“我是肚子闹起折腾,怕是……怕是要……要方便了。”

  小日呼出口气,弯眉舒展,道:“还真让你吓得,原来是肠胃不适要……方……方便。”

  建宁黛眉微翘道:“熊兄会闹肚子,是否有关这些哈密瓜肉的事儿?”

  小日咽下半口瓜肉,闪着眼睛道:“怎会呢?他有吃,公主你和奴婢也有吃,可咱俩并不见有事啊。”

  熊志契吃力道:“小日姑娘,我肚子痛得很,敢劳你带我到外边去找茅厕好吧?”

  建宁丽目眨闪着的全是诧异不解的神采,道:“没必要去到外面找了,便在这儿的茅厕方便也成。”

  熊志契不好意思道:“这……如何可以?如何可以?”

  建宁温柔一笑,道:“没关系的。小日,你就先带熊兄去一下。”

  熊志契道:“还是……还是不行的。”

  小日白眼光火道:“怎么你就没半点刚毅的气节?你都说肚腹折腾得厉害,不在这里方便,却偏要到外面去,这些路走了下来,恐怕大事将要不妙啊。”

  对她的话意,熊志契理当听得明白,弄得不妥稀屎真会失禁拱出来,无计可想,不得不点头了。

  这间寝室的东南角壁上悬挂有一副祁寒梅花长轴画,从下往上卷起,可见到一堵漆红的木扉,里面一间小斗室正是建宁公主专用的茅厕。

  小日扣住扉环,拉开门扉,但见恭桶十分洁净,又嗅着浓香阵阵入鼻,那得归功于每日均有宫婢入内酒扫打理的缘故。

  熊志契红着脸蛋走了进去,拉上门扉,拉合得严密无缝,要不这样,驰想到她们主仆便在此门外,任他尿屎再急也是急不出来的。幸好里面开有一扇边长六寸的四方形天窗,人在里头,不致会有窒息难喘的感觉。

  过了一大阵儿,拉完了屎,抹净双手,出来并无落忘了洗手,强打起笑颜道:“我这条命委实贱薄,连这种解渴祛暑的冰镇哈密瓜也短福消受。”

  建宁秀眸一掠异彩,像是很不惯他讲此等话,道:“你快勿讲这些晦气话嘛。既然你都不吃,我也陪你不吃得了。”略一停,又道:“熊兄,你觉得京城里的市集热闹么?”

  熊志契颔首道:“嗯,是挺热闹的。”

  建宁用筷子轻拨着瓜肉,问道:“我想上市集去逛逛走走,你说好不好?”

  熊志契道:“好啊。”

  建宁再问道:“那……那你就陪我一块去走走,好吗?”

  熊志契道为难道:“这样好像不大好,你乃万金之躯的公主殿下,要我一名侍卫作陪同去……”

  建宁星眸闪闪地凝视着他道:“没错啊,正因为我是公主,你是侍卫,由你扈随出外走走大合事体啊。总不能又叫小日伴着我去吧,如果再认不得路径,就未必能遇上像你这么好的人肯帮忙纾难;更重要的,要是一旦不幸遇上歹人,意图行凶为恶,小日那是管不了用的,你则不同了。”

  熊志契道:“我觉得,公主你还是多找几个侍卫……”

  小日愤然截断其话头道:“到底有无休止呀你?你也够胆大气粗的,三番五次不从公主的懿命,难道你忘了你所领的是大清的傣禄,公主乃是你的主子,主子的话焉容你再三抗逆?你再如许放肆,就到皇上御前论理去。”

  熊志契才不信她真会硬拉自己去御驾前论理,倒是觉得她说的也有几分道理,莫说建宁是圣潢贵裔,即便是朋友吧,几次对她所请多有啰里啰嗦,太也不近情谊。一经想通,于是道:“成,我陪公主出外走走便是了。”

  建宁喜上眉梢,容光焕发,道:“这才是嘛。”站起身来,仙唇轻吐道:“熊兄,请你稍等少顷。”话讫,走入那一杜鹃绣花屏后。

  没过多时,建宁转出绣屏来,见她又已换上原来的男装。她确是气质天生,淡雅宜人:闺女打扮时,有如芙蓉出水、有如海棠醉日,瑶池仙姬亦有不及;男装乔扮时,玉树临风,飘然出世。

  熊志契痴痴地端赏着,压根儿忘了自持端重,只因心存她是女儿身的缘故,居然看到了她双耳耳垂上的小孔,心窝处复又责怨起来:“当初我便这么蒙了眼,看不清她双耳都钻有耳孔!我还敢拉上梁山伯,说他跟我一样不精于看人,却没弄明白一个关键,祝英台哪里及得上建宁公主一般的娥美,她穿起男装来或有几分神似男人神貌,梁山伯认她不出毫不奇怪,可……可公主她穿了男装一样神娇容姣,任谁一眼即可洞得穿她乃女扮男装的,也仅有我这号蠢材,才会傻乎乎地溺信她是男儿身。该死,若论该死者莫此为甚!”

  建宁道:“小日,剩下这些哈密瓜肉便赏赐予你吧。你最贪吃了,可紧记不要吃得不知腻味,伤了肠胃。”

  小日满嘴塞得胀鼓鼓的,含含糊糊地应着,先送他俩出去了,再坐回桌边享用至雅至甜至清的哈密瓜肉。

  *****

  建宁、熊志契结伴离宫,徐徐而走。

  严格点说,伴着一位血性阳刚的青年男子齐肩而行,对建宁公主而言,尚属懂事以来的首遭,心儿如同小鹿乱撞,娇美可人,腹中虽有千千万万的言语欲诉,却是没胆挑开话头;熊志契同样也好不到哪去,一颗心儿扯得紧绷绷的,自觉与这高雅随和的公主并肩走着又喜又愧又怯,欲想搭腔也不知该从何说起。一路过来,两人均是箝口无语声,寂然动步。

  来到市集上,果见天子脚下熙攘富庶的景观:街道整齐,植木葱郁,街卖杂耍的,唱戏曲的,增添了喧哗热闹;店铺林立、摊担处处,卖的有书籍、笔墨、碑帖、珠玉、衣服、首饰、时鲜水果及各色食物等等,总之是应有尽有,令人看得眼花缭乱。

  上回建宁带同小日出来时,人虽怕生,还敢在这儿档位玩玩,在那店铺内打个转儿瞧瞧,也不像这次跟熊志契同来逛街一个样:欲言却止,默默无辞。

  经过一档货售字画的摊位时,明耳听得摊主唤道:“二位公子且请留步。”语气中颇含敬意。

  两人驻足侧转身来,熊志契称礼道:“老丈,你老有何指教么?”

  那摊主也有六旬开外了,相貌还蛮喜人,尤其是那一对眼睛更是像懂得说话一个样,一边还礼,一边满堆笑颜道:“小老儿想跟这位公子画一图像。”

  建宁玲珑晶莹的手指指着自己问道:“跟我画像?”

  那摊主笑态亲和道:“没错,没错。”

  却闻熊志契道:“对不起,她就不画了。老丈,还望你不要多所介意。”

  那摊主笑容未减说道:“别急着说不画,先听小老儿说嘛。小老儿想画这位公子的肖像,不仅不收他的工钱,而且还会赠他一笔丰厚可观的酬仪。若问小老儿如许做有何居心,那可是真有一点点的。”眯成一线的老眼溜过建宁一遭,接下去道:“这位相貌俊秀无俦,世所罕见,我想绘下他两张肖像,一张免费送予他,另一张则挂在小老儿的档位上,相信这么一来,定能吸引更多的人在此勾足观赏,顺便带旺小老儿的生意。”

  说到这里,对着建宁一揖,道:“拜托,拜托了!”

  建宁听着他的话,显得有些拿不定主见,迟疑着道:“这个嘛……”

  熊志契道:“老丈的好意她心领了,仍然是那个说法,她就不画了,告辞。”话尽,偕着建宁公主走开。

  那摊主兀自不死心,在后头扬声叫道:“喂,别忙着走啊,价钱也好商量嘛……”

  拐过一条街巷,走入一处角落里,建宁才能缓过气来问道:“方才那老丈人也挺和蔼的,他欲想替我绘一下画儿,也是挺美意的事,为何你偏要拒绝他呢?”

  熊志契道:“你可不比普通人家的闺女,怎能随随便便地就给人绘像呢?你乃堂堂的长公主,何等尊贵显耀,倘若在此人多混杂的廛市上,让那摊主紧盯着你操笔作图,岂不太过猥亵了你?”

  建宁露出千娇百媚的一笑,冲着这一笑,即使是再心硬似铁的异性也会脚软在她芳驾前,眨动俏眸说道:“不会啊,是你过度夸张了吧?我在宫里时也常请国手绘了画,若不是先把咱们的面目看清记紧了,又怎能下笔呢?”

  熊志契道:“宫里所绘和街市上所绘又怎能同日而语!你没听清楚那摊主的话吗?他是要画你两张的肖像,一张是送给你,另一张却要悬挂在他自己的档位处,像你这般好看的姿色,整天都让那么多过路人朝你画像上看,还不是对你的猥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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