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神龙谷新主人

  熊志契在无意中撞知这个法儿能派上用场,大愉过望,身动宛比飘风飞星,纵至葛水痕近前,右臂暴伸,一扯便把葛水痕苦苦挣揣的巨蟒拽起,使的亦是抓其颈部之策。脑中灵光乍闪,好像绞绳络线般,将手中二巨蟒自颈部缀绕起来,轻放于地。

  可怜二巨蟒,一是昏晕失觉,一是窒息气弱,虽无死亡之忧,却都懒洋洋地僵伏在地,再难动弹伤人了。

  葛水痕目睹此手段既可轻易快速地降伏巨蟒,兼可不伤它们性命,两全其便,略喘几下,迭声喊道:“熊师兄,你这手本领使得好不漂亮,就用此法摆平这些巨蟒好了。”

  熊志契本有此想,闻及此话,愈坚己意,旋即大忙起来。双手左右开弓,扼住蟒颈,继而并蟒自颈缀连在一块。不到一忽儿功夫,二十几条巨蟒之数,除去七条为韦护发功震厥外,剩下的全给他绞成一大串儿。

  那些巨蟒自颈至头均是动不了,而下半身则能折腾翻转,卖力活动,企图挣得开络缠之苦重获自由,孰想愈弄愈乱,简直就是治丝益棼,即便是人眼也很难于仓卒间梳理出个头绪来。

  时下,游目环顾,唯见遍地俱是蛇儿一类,壮观还蛮算壮观的。可惜颇为美中不足的是,偌些蛇儿们不是昏迷在地,便是遭戏挨苦。

  葛水痕大力拍掌,褒扬熊志契手段高明;韦护由衷崇佩,跳着叫着为他鸣彩;三匹健驹排列成线,昂首亢嘶,似乎是在表示对熊志契的敬仰深意。

  熊志契搓了几下手,回过身来,定睛直视那少女。

  那少女给他朗朗如星的目光一慑,心中一凛,打个战栗,退后一大步,执棍横胸,惊恐万状道:“你……你想干嘛?”

  熊志契瞅着她害怕非浅,敌意甚浓,乃温和道:“姑娘莫慌,我等是怀着善意而来的,决计不会冒犯姑娘你,刚才之事纯属一个大大的误会。”

  那少女有几分相信,亦有几分猜疑,问道:“真的?那你们……你们到此所欲何为?”

  熊志契道:“我等不请自来,冒入宝地,无非是想拜访一个人。”

  那少女复问道:“那人是谁?”

  熊志契道:“就是神龙谷前谷主向天彪之子向日昶,姑娘可否认得他?他是否就隐身在这儿?”

  迄未等及那少女回话,先听一把铿锵有劲的嗓音道:“是哪路朋友来找在下来着?”言毕,人从树后转将出来,只见他颜表白润,神清气爽,十七八岁年纪,体魄高壮,头戴蛇皮缝制的小帽,腰系蛇皮所制的腰带,正是熊志契一行所欲访寻的人。

  关于神龙谷和向天彪等事,熊志契早在山上时已听师尊及段志鹏谈起过,考虑到千丝缠蛇手对于收拾鳌拜或是大有弼助,从而特地践临此处拜访。

  另有一桩熊志契未知的事儿:那少女乃向天彪小女,生下来就很难看,向夫人瞧着伤心负气,若不是其夫苦口婆心地劝说,她可真会遗弃这一幼女的。往后日子,她可没少嫌这女儿貌丑,竟替女儿取了个“嗤(‘口’字改为‘女’字,丑的意思)妞”。不出一载,她便身故了。

  嗤妞年齿渐长,面相日渐特异出奇,待她八岁那年,遂与其兄跟着乃父习武。她毕竟桎梏于体质、天分,所习元能之深浅、千丝缠蛇手的火候,当然远远及不上乃兄了。

  三年多前,向天彪英年早逝,留下向氏姐妹俩相依为命,向日昶也即成为神龙谷新的谷主。其时他心智已开,多懂得了世事,格外厌恶其亡母予胞妹取此极度羞辱的名字,所以帮乃妹自择了一个新名儿“日妍”,真诚地祝愿妹子能够日逐美丽,这也权算是当哥哥的微末心意、良好祝福。

  是日向日妍跟往常一样赶蛇儿出来觅食,凑巧遇上熊志契等入谷,吓得韦护因悚惧之下乱发玄功,从而造成一连串的误会。向日昶正在后山替先考的坟墓拔草清洁,蓦听见那一记狮嚆功,担忧谷中生事,匆忙赶来,听及熊志契他们的对答,于是应话现身。

  只听向日妍谓兄长道:“就是他们擅闯进谷闹事的。”

  向日昶微一颔首,转对熊志契他们作揖称礼道:“敦请三位示下万儿,惠临敝谷找上向某,未悉有何赐教?”

  熊志契慌着答礼,说道:“在下熊志契。”顺便引见了葛水痕与韦护二人,继续道:“我等三人此番冒昧前来……”

  向日昶听清“熊志契”三字,难禁周身打了个电震,激动时际,不等他再多说,抢过话头道:“兄长可就是龚掌门第四爱徒?”

  熊志契点头道:“是的。”

  向日昶喜不自胜道:“咳呀,果真是你,失敬,失敬啊!”

  忽听向日妍插嘴道:“哥,你且莫要忙着高兴道敬什么的,人家仅是一面之辞,说是就是了?说不准就是瞎充字号的,你岂能草率就信了?”

  向日昶轻轻摇头,淡淡对她一哂,道:“铁定错不了,单凭熊师兄这一身裹罩着的浩然正气,那是旁人万万顶替不来的!”不经意间瞥见满地蛇状,略一发怔,问道:“蛇儿们到底……是怎么了?”

  向日妍又短又粗的手指指着熊志契之辈,努嘴道:“还不是他们所干的好事。”

  熊志契赔礼道:“此事全属误会所造成,是我们过于躁急莽撞了,擅入神龙谷……”

  却见向日昶摆动左手言道:“不消熊师兄多说,我相信你!你既说是误会就准是误会。话讲回头,我这个妹子的性情我可了解得透,性急小气,当真有误会她也推卸不掉责任。”窥见其妹脸挂不平神色,肚中好笑,接着道:“熊师兄、葛师兄、韦兄弟,此处并非言事之地,就请三位移步去舍下坐叙。小妹,这儿的事便交由你料理了。”

  向日妍口头答应,暗里却道:“哼,讨厌的哥哥,我几时有过性急小气了?一派胡言,更要当着外人说我,帮外不帮亲。”

  熊志契心眼特好,见着向日妍姿色不美、身子单薄,便感悲悯异常。又听其兄要她独自料理这儿一片乱况,暗想此乃自己三人搞成的,却要她代疱负责,尤觉过意不去,真想提出留下帮忙的想法。再见一大串巨蟒缀颈成堆,预料她解开不易,干脆走步上去,尽数解开那些巨蟒的束缚,只见它们经已累得体疲筋酥,再也不能逞雄扬威。他还想跟她道声歉意,一来碍于脸嫩道不出口,二来又听葛水痕等人在招呼自己,于是急步追了上去,前往向氏兄妹所居的寓所。

  三匹骏驹不需人牵,乖乖尾随主人们之后,一路走来,并未踩伤一尾蛇儿。

  韦护正走着,顾盼周遭皆是软绵绵、滑溜溜的蛇群,又是害怕又是恶心,欲待阖目不看偏又不行,剧烈有感之际,不停地反胃干呕。

  向日昶捕捉到他这种情状,关怀问道:“瞧着这些蛇儿,令你觉得殊不舒服吗?”

  韦护要强道:“也不是说殊不舒服,还好了。”

  葛水痕插话道:“什么还好了?你犹要逞强?喏,我掏粒蛇胆给你生吞下腹,就该没事了。”

  韦护慌不迭摇手道:“不要,不要,我宁可呕吐得胃肠空虚,也决不要生吞什么蛇胆!”

  向日昶伸手入怀,掏出来张掌看时,掌心中滴溜溜转着一粒青白小丹丸,道:“这颗丹丸你且服下吧,看着蛇儿你便不会再感到反胃了。”

  韦护嗅着丹丸喷透出来的辛辣异味,心存畏忌,问道:“这丹丸该不是又用蛇胆之类提炼的吧?”

  向日昶微笑道:“此乃我采集十几种草药炮制成的,每一回提炼都得耗去大半年光阴,极富实效,你不妨先尝尝看。”

  韦护道:“谢了!”接过丹丸,放入口内,只觉辛、酸、辣、咸诸味掺杂,一经下喉,又觉一道火线从喉咙蔓延烧到胸腹。说也奇怪,望着地上成百上千的蛇儿,害怕虽然仍在,反胃感受倒是不复再有。

  相偕走有四里多远,驻足之地砌有六间大小不一的石屋,横线建造,座向相同。石屋右旁有一堵山泉,泉水沛冲而下山脚,注入小池中,池满所溢之水则流向远方。有十几只鹬鸟在池上徘徊飞翔,戏水逐乐;池畔绿柳依依戏水、鲜花饱开传芳,此处风景堪能为人所津津称道。

  向日昶款请客人进去自己所住的石屋,三匹马儿留于屋外嚼草。

  屋里布设,除了床桌椅柜等寥寥用具之外,几乎所有的东西均是用蛇皮做成的,比如地毯、桌布、床帐、窗帘等等都是,相当合衬养蛇之户的风采。

  四人围桌坐定,向日昶提壶斟出四杯茶水,端目那茶水墨黑沉沉,满见古怪。四人各拿一杯,互敬而饮。

  韦护豪迈地一口喝干,细细辨味,苦涩有之、腥臭有之,味儿怪得很,憋不住问道:“向师兄,这可是什么茶啊?”

  向日昶道:“哦,是用蛇胆泡开的回味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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