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新恨旧怨一起算

  当下余焕帮着刘老爷推宫过血,不用多久,刘老爷周身虽然感觉仍很虚散,胸口乏气倒是大为畅通,终于能够动嘴说话,道:“余亲家,这小贼的大哥兀自色心不死,居然又来滋扰春儿,你也看到了,他还欺负我到了此等份上,你可得替我讨个公道啊。”

  余焕点头道:“亲家你但请放心,我自会给你作个主。”撤回手掌,对着那少年板起面皮道:“你好啊你,仗着你父亲所传的几手功夫,便敢自高自大、穷凶霸道,连刘老爷也敢招惹上了。明知你那大哥浑噩疯癫,你也不多加看紧他,还让他到处走动,万一捅出天大的篓子来,你休想推诿得开罪责。”

  那少年这时已把身上的大半截软鞭解开,信手抛下在地,一看怀中兄长又已晕迷不醒,鼻中难禁发酸,待闻及余焕的训斥话后,忿然应道:“我学艺之初,便已立志替人主持公道、纾难解厄,从没有半丝夜郎自大的念头。刘老爷是何等样人,估计大伙儿心里各有一把尺儿,敢情就只许他压迫欺侮他人,而不许有人抗其凶暴?你也别忘了,我哥之所以会变成疯疯傻傻,你们父女俩就没多少责任?我是想腾出多些时间陪着我哥,可惜我没像你俩跟一户富有人家攀上了亲,我还得出外干活养家糊口;同时我也绝对信得过,我哥头脑虽昏,但也决不会干坏事的!”

  听了他这一席话,余焕神情煞为难看,横眉怒目地道:“瞧瞧你讲话的语气、神态,哪有丝毫上敬长辈之处?到底你有没有家教?岂有此理,实在岂有此理,还敢恶人先行告恶状,竟想将你大哥发疯的因头硬扣在我父女头上,干脆你说普天下的人都欠你家的债得了。”

  那少年与他正面相对,丝毫不让,针锋相对地答道:“我这人没具什么长处,唯独最为上敬长辈,却又因人而异,不作虚与委蛇、曲意逢迎之举,对于那些大失长辈风范的‘长辈’,我断不屑面附心谤,情愿光明正大地懒得睬他,若要硬指我欠缺家教,那也由得你去想吧。你说我‘恶人先行告恶状’、‘普天下的人都欠我家的债’,可要原封奉还,我虽是愚鲁,还未致混淆是非、泯忘信义,不像有些人自我标榜‘长辈’什么的,见利弃义,令人鄙贱齿冷!”

  余焕黑脸泛红,眸里迸射凶光怒焰,森然道:“由你言语中推敲,你对我的成见及怨望还蛮深的嘛,要是让你动手打我,大有可能就会要了我的老命。”

  那少年情切切地看了一下消瘦不堪的兄长,五味攒聚心扉,道:“要我平白无故地对你动粗,此种事儿我铁定不会为之。如果你肯赏脸赐教,跟我交上几手,我倒乐意奉陪。”话意格外明确,他对余焕是积恨成山,盼不得狠殴他一顿以求泄恨,只是说得较为委婉隐蓄了些。

  余焕心中恚的怒一点也不比他弱,听他直面挑战,仰望一下赤烈流光的太阳,吼声而道:“好,趁着各位乡亲金面前,我不妨就下场赐教你一回,看看你从你爹手上接过几多艺业来。”

  那少年喜舒愁眉,豪声道:“求之不得!”轻轻放他兄长在远处的地上,走回原处,和余焕隔丈峙立,拱手作揖道:“请进招吧!”

  余焕冷哼声毕,飞身欺进,一双黑拳握实起来几有粗钵般巨大,仿似发了颠狂,双拳直上直下、倏左倏右地往那少年轰击。但见拳影纷飞,拳风却是静若哑声,拳劲有多强外人很难瞬目明判,不过若非有其厉害处,那少年也不必躲闪了。何见其发拳之速?在常人眼中看来,其仅一拳打出,纯不知他是推拳超人想像,由于出拳超快,数十拳浑成一拳,堵住敌人方方面面,势败敌手于顷刻间。

  回视那少年的身法,一举一动仿佛喝得烂醉,醉醉醺醺的,东一晃、西一摇、南一跌、北一侧,似乎随时随地都会扑跌难起,大部分人都替他挂足了心,捏了大把冷汗。尽管这样,自始至终余焕也未曾有机会伤到他,反而摧紧双拳攻势,掀起一座拳浪高墙,亟欲淹灭压死那少年。

  有关他俩结怨的原委,围观人群中大多数明悉在心,俱都瞧不起余焕的德品,期望那少年能将他挫败。剧斗之间,有十几人便壮着胆子代那少年打气助威,当看到激烈时际,那帮胆子本小的人也难由自制地替那少年高声呐喊提势。

  斗到分际,那少年极目瞄准来势,身子来个侧歪,奇巧地让过中宫轰至的一拳,右手及时勾上他右腋,前脚踩出,准拟拽倒了他;只要此手功成,自己早先预伏的数式后着,管能降伏得了他。

  处此关头,余焕右拳张开成掌,对着那少年就是一扇。就由这一扇,那少年顿感一阵凛意,一股冷气打从心田飙冲上来,猛然打了个寒噤,全身骨头如似尽结成冰,慌不迭松开勾住余焕的右手,不得不舍弃取胜的良机,纵身后跃丈许。站定那时,表色一片苍白。

  余焕嘿嘿一笑,神气十足,自恃有恃无恐,奋勇冲上,双拳如同密雨连珠价往那少年身上狂轰滥击,大失长辈量容晚辈的襟怀本色。

  旁观诸人目视这一变故,齐对余焕抱存怨怼心意,嘘声联翩,无奈当事人却是故意充耳不闻。

  那少年自被余焕一掌扇起之气伤到后,到了现在寒意仍未褪尽且不止说,更觉寒刺的感觉有加重之象,唯有潜输泰斗元能护持着心脉。似此而为,面对余焕的狂攻更感困窘莫耐,心里越来越是惴惴危惧。

  这一下,那少年总算逮着余焕一个空隙,右臂前伸,搭上他的左肩,欲用交叉劲力将他侧扳下地。冷不防余焕右掌迅速兜上来,结结实实地在那少年左肩拍了一下。

  先头余焕那一下掌扇之气已使那少年寒意难抵,未必尽可吃得消,现下竟给实实在在一掌拍上身来,后果何其严重,冰意加剧不可估量;霎时间,顿感血液冻滞、肌肉僵硬,甚至比死尚要苦惨!脚后跟踩着其兄早前所呕的血迹,一个滑脚,跌个仰面朝天,难动分毫。

  余焕摘得大胜,来不及有何自豪欢快,骤觉右侧方迎面扑袭来一股凌厉的冷气,更不细思,右掌挥出,扇起一股寒气对冲过去。迅闻一下特异嘈耳的声响,两股气劲撼撞于空中,再化于无形。

  旁人还不怎样,余焕却觉寒意钻心,机伶伶打了个猛烈的哆嗦。正自惊诧,复觉又有一股此般冷气劈面侵至,不得已,再度扇出一股寒气与之兜接,照样碰撞发声并潜消于虚渺中。尔下的余焕更是觉得冷意不可言喻,额头浮结薄薄的冰花,呼气冷而冒烟。

  而那同余焕二度相拼寒气的人,正是韦护!他所学的玄风爪虽较余焕的北溟寒气精奥,奈何他的岁数远稚于对手,元能修为不及对方深厚。因此,余焕身体沧寒难受,他越是闹得过分,赶忙坐正在地,运动元能护守丹田、调匀气息。

  他可以这样宽怀裕如地调匀气息、驱化寒意,余焕却无法似此而做,因为葛水痕对其出手了,接连用铁指穿术法对其射出四道气劲。这葛水痕颇通机会,准时欺定余焕刻下冰冻休僵、转折艰难,觑准便宜立刻就捡,二道气劲直指他双肩的“肩贞穴”,一道气劲径取他心口的“天池穴”,另一道气劲神巧地绕远转弯以扑他后背的“神堂穴”,四面合围,足见精心所使。

  此际的余焕委实感到整个身体冻僵了似的,体聚元能无法汇集成流,身法笨重,直面六道真气围定自己周遭。际此危急关头,他竟然不惜作出一个超乎葛水痕预先能料的决定,朝前扑倒!要知道,现时的他身僵体沉,更是扑倒之势急之过头,犹比扑个狗吃屎还见狼狈难看,不过总算避开六道气劲的围击。

  围观诸人看了,俱觉大快人心,轰然叫好。

  这过程,熊志契已经相助韦护输劲化掉侵入体内的寒气,待见葛水痕又欲递招,遂跟他摇了摇首,转向余焕语重心长地道:“余先生,有句话讲‘得饶人处须饶人’,我不让这位葛兄弟伤你,亦希望你能大人大量,放过这位小兄弟。”

  余焕艰难地撑爬起身,仍感真气闭堵,舌头笨滞,只轻轻哼了一哼,面容极显阴狠。

  熊志契依旧婆心长气道:“在下不知二位的梁子从何结起,不过在下觉得,这位小兄弟言谈中固然对你多少有些失敬,顶撞了你,惹你动怒,但你也不该将其伤着啊……”

  他的性情就是宅心仁善,弗记人嫌,甚至有点过而泛滥,又太认真,冀能以一番大义便可劝得动余焕,即使未能尽解梁子,当可止住斗杀。没想到的是余焕会乘他唠叨之际,暗地里加速汇调真气,准备挣回场子,因为他余焕是输不起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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