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语破正宗五行大阵

  这会儿,两人眼中所见,前面十几丈外有一间搭构极其简朴的木屋,屋外木板湿黑浓重,清晰证明这间木屋已是久历风雨侵袭。

  韦护道:“熊师兄,这间木屋准是他的住所,他可能就在里面,咱们过去瞧个明白。”

  熊志契略一点了点头。

  他俩举步前行,然而事实大出常人意表,尽管木屋所离不远,目视能及,偏偏就是步行不到,可望却不可触。无论他俩怎样速走疾冲,绕树拐转,那间木屋依旧相距有十几丈,好像它是会动的、懂得自行变换距离方位。费去大半个时辰,两人三度重返原地,全无进展。马儿一向是最会认路的,这当口同样毫无作用。

  韦护又有气又犯惑,说道:“熊师兄,这地方殊为古怪,就像走迷宫似的,得想个办法治治才行。要不这样,咱们一边走,一边在树身上留刻记号,有了记号便不致又失路道方向,白劳一场。”

  熊志契稍作摇首道:“没用的!”

  韦护怔得一怔,忽然醒悟道:“对,对,还是师兄大有高见。这家伙摆明着是恣意不见人的,那好,且让小弟来赠他一记狮嚆功,倒要瞧瞧他还藏不藏得住、现不现身?”

  熊志契慌不迭摇手道:“你误会我的意思了,千万不可如此胡来。我只是想说,此处林木依稀按着阵法栽培布列,若你单靠一股热血,蛮来瞎闯,永远也不会有个尽头的!”

  韦护骈指捋捋下巴,道:“阵法?“两眼猛然一亮,几乎失控般叫道:”啊,对了,我有听爹爹谈起,你素有研习玄术阵法,怎么小弟先前就没想到这一要节的呢?你……你可看出什么端倪来着?”

  熊志契脸露浅浅愧意,道:“我秉性愚钝,虽说是有研习过多年阵法玄术,可都学不到家。我进阵来观察了这么久,直至眼下,才有多少头绪,假若我没有猜偏,这应该是正宗五行大阵!”

  韦护搔搔光秃秃的前额道:“正宗五行大阵?是否就是五行大阵?”

  熊志契摇头微笑道:“当然不是。五行大阵不外乎是守取五行本义,东方属木、西方属金、南方属火、北方属水、中央属土。正宗五行呢,在此本义上更有玄妙的变化演衍,具体是:金乃庚、辛、申、酉、乾五个山头方位,木乃甲、乙、寅、卯、巽五个山头方位,水乃壬、癸、亥、子四个山头方位,火乃丙、丁、巳、午四个山头方位,土乃辰、戌、丑、未、坤、艮六个山头方位。”

  韦护拍手嘻嘻笑道:“熊师兄,瞧你讲得有头有脑、智珠在握的,相信你心中经有主见,大可用来破阵了?”

  熊志契道:“先试试看吧。若确是正宗五行大阵,就有破法,大体来说便是克出为破局、生出为泄气,依据‘破局’、‘泄气’这两大妙诀来运用,足可……”

  一语未终,霍听那青年口音道:“好小子,原来是专为破阵来的!哼!”讲完话,立见他从丈余外的树上凌飞落地,趋闪过来,狠狠瞅着熊志契。只因熊志契刚才所说的话道中破阵窍门,抓到那青年的痛处,逼得他不得不现身出来怒喝。

  熊志契闻他语气浑含敌意,飞快摇摆双手道;“事情决不像你所想像的那般,请先容许在下分说明白。我俩是不远千里,专程来拜访葛流涯前辈的,未知他是否隐居于此间?”

  那青年鉴其貌、辨其辞,不似有诈,触翻心事,黯然道:“你们是来找我大伯的?不幸得很,他于两个月前病逝了,他……他可是我在世上唯一的亲人啊!”

  乍闻噩耗,熊志契心怀创痛,跌足几步,戚叹道:“唉,实叫天妒英才!葛前辈逝世,伤人肺腑啊!这位大哥,你管葛前辈尊称为‘大伯’,莫非你乃是他的亲侄儿?你的铁指穿穴法是得他传授的?”

  那青年对他俩的敌意再次削弱一层,道:“你所猜的都对,我乃他二弟遗子,叫水痕。迄未请指二位的万儿。”

  韦护右手摆着熊志契胸前,难掩几分自豪道:“他姓熊名唤志契,在下韦护。”

  葛水痕言飘入耳,备显激动,抢上来挽着熊志契手臂,一叠声说道:“你就是熊志契?就是龚掌门座下第四高徒熊师兄?”

  熊志契莞尔道:“正是区区,如假包换。”

  葛水痕松开挽着他的手臂,连连搓手道:“我就想嘛,咱家这套正宗五行大阵,固然是无法自诩至善至美,但也不至于如斯不济吧?原来是撞上了融门高足,哪还有不大破特破之理?”

  熊志契拱手道:“言重了,在下只是粗通一二,焉敢拜受‘大破特破’四字称誉?在下是曾研读过一些阵法书籍,却是不懂得化为实用以为布阵,好生羞惭!就像光会吃饭,却不会做饭同一道理。”

  韦护自嘲道:“按你所言,我这个人既不稔晓布阵法门,且不懂破阵妙法,也就是说不光不懂做饭,纵连吃饭也同样不会了。像我此等废物,莫此为甚了。”

  仅此一语,逗得三人仰首豪笑,可能是韦护练惯了狮嚆功,平常笑声也够宏亮,搅扰得栖居在桂树林内的鸟雀惶躁不宁,乱瞎哓哓。

  葛水痕道:“六个月前,我大伯父卧床不起,收到令师龚掌门寄来的书函,函中嘱托若逢你上门求助,要我大伯父竭诚奋力相助。其时他病已沉重,自料时日无多,于是特别交代我,如你在他殒亡后找来,就叫我代他出力。咳,想不到在他死后四个月,你果真来了!熊师兄、韦兄弟,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二位切切找上山来,必有要在下效劳之处,但请畅讲无妨。”

  韦护望了一眼熊志契,得他点头允可,遂把来意敞明道出。

  葛水痕兴悦道:“要诛鳌拜那大魔头,好得很啊,这可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儿。熊师兄,我大伯人不在了,我想代替他奉遵令师法牍,你是否准许?”

  熊志契道:“焉有不许之理?你肯热诚相助,我正是求之不得呢。真能干掉鳌拜那个乱臣贼子,尚要请你留在宫廷当差,与我一体扶保皇上,靖安四海,谋民福祉。”

  葛水痕听得实在,鼓掌大喜道:“太好了,如真这样,我便可大口喝酒、大口啖肉,用不着再天天青菜萝卜扒白饭,连嘴里都快淡起鸟儿来了。”

  韦护狐疑道:“葛师兄,你此话可不是寻人消遣吧?单凭你一副响当当的身手,会像庙里的和尚守戒绝荤?我不信!”

  葛水痕先来那么一下长叹,接着才慢悠悠地道:“你是不深知我的苦处啊!”

  事实是,葛流涯本籍是贵州平塘县,十六年前,县中鼠疫蔓延,大多数人染疫身亡,他家一十三口一夕间死去十一条人命,只得抱着侄儿离乡逃难,辗转而至凤凰山附近这条村庄来。该村民风质朴,好义急难,多方接济他伯侄俩,得使他俩存活下来。

  数年以后,葛流涯始悟超元武艺,偏近融门一脉,相隔一年自创成铁指穿穴这一异艺。所谓“铁指”,乃指手指有如铁朗;穿穴而非透穴,更有无物不可点闭之意;有此二大长处,该艺业才可在超元武艺森罗绝技中占有一席之地。其后又有奇遇,承蒙一前辈授与正宗五行大阵阵义,乃偕其侄上至此峰,埴树排阵,搭构木屋,就此住下。

  该村风俗古老袭传,每年二度在那湖中撒播鱼苗、养鱼捕鱼,借喻年年有余的吉兆。每回春秋二度的捕鱼正日一到,俱要劳烦十几位渔夫干活,才能尽速尽善捕完鱼儿。

  葛流涯牢记兼懂得,受人涓滴恩情务须以涌泉相报之说,想为村民们做些事儿,遂向村长提出欲以一人之力负责打鱼活儿。村长及村民们一加商榷,均认为若由他一人全权专责此项活儿,更应该能倍添喜庆吉祥,于是同意了他;先前其侄打鱼之法,便是摹循其法而为之的。

  说来也玄,自从由葛流涯专责捕鱼以来,村中年年风调雨顺,民生日殷,村民们待他怀德抱恩之心与日俱增。

  基于此由,愈增他敬天法祖之心,自觉地戒荤持斋起来,在屋后开壁几块田畴,种上水稻、蔬果等农作物,取水自有山中流泉,不愁温饱问题。恁此一来,只是可怜了葛水痕,打幼他便吃惯了山中野味,却由此刻伊始,就得断荤守素,应真苦煞了他!然则是他伯父严命的,岂敢舛违半点,从那往后再也未近肉味。

  直至上年六七月间,葛流涯患病,九月的秋季捕鱼活动则由其侄代劳。这番春季捕鱼,乃属葛水痕第二次之举,亦是其伯父病亡后首次所为。

  熊志契厘清葛水痕生平,首先就认定他煞有孝心,非但在其伯父活着时能持戒,于其伯父归天后仍能如旧。人之所喜纯属天性,即使他是强迫自己如许所为,但像这等“违心”举措,更从侧面力证他对他伯父孝心的真挚,令人折服。想到此处,情有所感地道:“当真难为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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