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抢劫为祝寿

  这时,看见那匹御马咴儿、咴儿声叫中,奋蹄奔至主人跟前,挨擦舔脸,甚表亲切欢欣的意思,由中能够得悉,它的腿骨并没有少许的折伤。

  熊志契手抚几把马颈,猛地转过身体,两道锐利如电的眼光紧锁住那穿浅橙褂衣的。

  那穿浅橙褂衣的乍一触及他这种目光,吓得胆寒透骨,一个没出息,竟尔扑翻跪地,接连叩首哀求道:“是,是小人们有眼不识泰山,竟敢拦劫冒犯小爷您,实在该死。特请小爷艺高量宏,不来跟小人们一般见识,饶过小的们几条小命。”

  熊志契道:“我又没讲要伤害你们,何必怕成这个样儿?”

  那穿浅橙褂衣的闻及此言,虽说未然全信,不过心儿还是放宽了大半,拱手执礼问道:“斗胆恭询小爷的名讳,似此称雄当世的超元武艺,莫非乃是源出于奘宗融门?”

  熊志契嗯的一声道:“也算你眼光锐准。没错,方今融门当事人正乃我的业师,我乃他老人家座下第四徒弟熊志契。”

  那人连连点头,满腮顿然彻悟的神情,喃喃而道:“难怪,难怪啊,难怪会拥有这身惊世骇俗的神勇,多有失敬了。”又磕一首,道:“熊少侠,恳请您解开小人二位把弟的穴位吧,小人感恩不尽。”

  熊志契道:“解穴倒是可以,不过你务须保证,嗯,同时也须替他俩保证,不得再与我为难。”

  那人惶恐连声道:“岂敢,岂敢,刚才不知少侠的身份,致有得罪,已属不该,焉敢再对少侠另怀黑心?”

  熊志契点一点头,道:“就信你此回,你也别跪着了。”右手食指朝这边一点、复朝那边一点,遭他闭穴的那两人俱已可动弹。

  他们三人亲睹熊志契凌虚点穴,劲力推及二丈开外,既不失准头且不失灵,无不赤诚钦服,彰显于颜。

  熊志契睁目盯视着他们三人道:“我说你们也真是的,堂堂雄躯,有手有脚,哪门活儿不能谋生?偏偏要干此犯法造孽的勾当。再则,拦路打劫经已说之不通,还要选在此险峻之地干事,就不怕闹出人命案子,致损阴德难获善终么?”

  那粗脖子的道:“我等也不想有伤人命,只要劫下你这匹好马而已。”

  那穿浅橙褂衣的道:“熊少侠,也不怕坦诚告诉你,我等干此下活是有苦衷的。”

  熊志契闻言,皱眉道:“到底是有何苦衷?”

  那穿浅橙褂衣的道:“只因有位望重四海的耆宿前辈六十寿诞在即,我等想弄件稍微看得开体面的贺礼前去祝寿,所以……所以……”自觉措辞着实不易,很难对着熊志契直讲:“所以想到专劫贵重物品一道上来,特别是在此等荒山野地,做起事来愈益方便干净。”之类的话。

  熊志契自思:“说将起来,天下贼性终究是相通,沆瀣一气,想不到又在这里上演一出闹剧。曾听二师哥说,那叫马冲霄和毛勇的意欲拜入本门,居然大胆到在龙翱山下行劫拟作贽礼;而眼前这三人,仅因想替人作寿,亦是一样所为,又能再说什么呢?”停顿半晌,问道:“假设你们行劫得手,可是像此来路不干不净的寿仪,你们口称的那位耆宿前辈会乐意收纳吗?”

  他们三人互觑数眼,一时间竟成了哑巴,讲不出话来。其实他们并不是没有想过此节,而是抱着一份掩耳盗铃的心思,欺己欺人,特意选在那位前辈所住远远的地方行劫,认为他肯定瞧不破寿物乃是不光明得来的,被抢之人也总不能、不很巧地去到他府上哭诉吧。

  熊志契再问道:“你等所提那位望重四海的前辈如何尊称啊?”

  那穿浅橙褂衣的壮声道:“他老人家正乃南阳府三合庄的老庄主欧阳广毅!”

  熊志契心下一震,道:“是他!”

  那青年道:“我三人跟他老人家素未谋面,只是景仰大名久矣,这趟恰好借着他摆设六十寿宴之期,前去与他拉拉交情。熊少侠,你……你曾跟他老人家见过面了吗?”

  熊志契在此之前哪有跟这三合庄庄主见过面的可能,对于他和三合庄的威名侠义则是有所耳闻,更为重要的是,该庄隶属于奘宗灏门辖管,攀起关系,欧阳广毅与熊志契恰恰是同宗中人。庄中最为得意的一套技艺名叫“三合困兽阵”:需由四人同时布设,各守三个方位,内蕴生益、克制等奥义,用以困毙敌人极具神效。

  只见熊志契轻缓摇首道:“我也与欧阳庄主缘悭一面。”说到这里,心头浮生一个主意,说道:“我与你们一道齐赴他老人家的庄上拜寿,好不好?”

  那粗脖子的意兴萧索道:“好是很好,可我们没啥见得了人的寿仪,若然两手空空去了,也太缺了礼数,愧颜面对这位老前辈呀。”

  熊志契道:“这也简单嘛,你们先前不是想把我这马儿转送欧阳庄主作寿仪吗?就照这样办好了,只要能邀我同去就行。”

  那穿浅橙褂衣的持异道:“这怎么成呢?你的身份犹要尊贵过欧阳庄主,你的坐骑不能转送予他。”

  这匹马儿虽属御赐的,可在熊志契看来却无多大贵重,当下摊摊手作个无所谓之状,道:“你们便从了我的意思,好吧?”

  难为他自己都舍得这生慷慨豪爽,那青年等三人又怎会再固执本愿?也不再多说什么,顺从其议。

  熊志契问起他们的姓名,他们自是据实相告:那穿浅橙褂衣的姓费名耀色,是年十九岁,善使劈玉掌。余下二人俱是十七年纪,那粗脖子的叫屈浩,护身艺业乃是一套扫风腿;那青年则叫麻禄,靠身怀鼹鼠掘地术傲于世上。他们均属陕西铜川府人氏,三家同是世交,亲人亡绝后联袂出外游历江湖,已达三个年头。

  随后,他们四人相偕赶往前面数里外的集市上,费耀色等三人各购了一匹坐骑,这三匹马儿要与那御马相比,几可说是没法可比的。结伴上道,有谈有笑,并不冷清,朝南阳府放蹄狂奔。

  一路中,熊志契经过诸多犹豫,数番欲言却止,憋到此际无法再忍,鼓勇向费耀色等明言实告自己现在宫中当差、此行主要目的乃为访寻忠义勇武之士戮力擒捉鳌拜,肃清朝纲,试图探询这三人愿不愿意共效清室。

  费、屈、麻三人拍胸严色说道:我辈算不上是忠义勇武之士,然则由衷崇敬融门威誉、钦佩熊志契的本事及风范,既然瞧得起他们三兄弟,他们就情愿替熊志契执鞭牵马,甚至以命相报,终不折志。况且,能到皇宫里捞个差使来当,亦能算是美事一桩,得能显耀先祖,日后要能建功立业那就更好。

  耳聆他们阐明心志,应允自己的请求,定使熊志契喜不可支,道:“你们亦勿再‘少侠’、‘少侠’的称呼我了,大家平辈论交,就如兄弟般互敬吧!”

  *****

  赁般驶过洛河,扬鞭跃马,电速驱驰,绕过蜿蜒百里的伏牛山,转向东南,这日酉牌初三刻抵临南阳府城。

  饶使正值暮霭苍茫的时分,残阳将没,寒气递增,目望条条街道人流稠密,喧哗热闹,恐怕逢年过节也比不上似此盛况。这很明显,今日是十月廿四日,明日正是欧阳广毅的寿辰正日,人群中绝大多数是特地赶来相庆的,从中可见欧阳广毅所结人缘的广厚。

  熊志契一等人奔波了大半天,腹中剧饿,光顾内城大门口的一家刀削面档。刀削师傅从业多年,技熟生巧,功力到家,所削面条的粗细、长短均是相差无几,吃起来滑韧爽口,广赢顾客的口彩,使得生意非常红火。

  熊志契、屈浩、麻禄三人皆是一条肠径通至肛门的“货色”,只管对付面前喷香美味的刀削面,心无旁贷。尤以麻禄吃相最为难看,发声蛮响尚且不止,还弄得面条、汤汁一桌都是。

  费耀色则不同,留心周遭的一切景况,观察良久,悄声对熊志契说道:“欧阳老庄主的交游之阔格外羡慕人啊!其本门灏门所属便来了成百上千人众,奘宗其余三门人众也来了不少,更来了很多独来独往、浮萍无踪的游侠散人,说连……就连拓宗中的成名人物都有人光降,确实不易!”

  熊志契颔颔首,心下却道:“方今武林,恩师地位崇高无上,若论交情人缘,孰能有出恩师的左右?他老人家确具大才,含吞宇宙,尽人敬之重之,便连太皇太后和皇上还不一样!”深服师尊之余,更为挂虑他老人家是否贵体康健,念兹在兹。

  近围几桌食客中,可没缺有人在高谈阔论欧阳广毅的义勇事迹,越听越多,管教熊志契对他敬意与时俱增。

  裹足肚腹,由费耀色作东会过钞,乃来找店投宿。绝对想不到,由于前来替欧阳广毅贺寿的江湖人士屈不胜数,在城内,莫说是大客栈,纵使是普通大小的店栈也已客满为患了。

  迭寻几间,皆是这样,使得熊志契他们又失望又恼火,麻禄更是边走边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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