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飞虹被掳了

  熊志契享用过热水浴,换过清洁衣裤,精神还蛮感大大提振的。回至屋舍,见那少女正在榻沿坐着,黑得发亮的眼珠子绕转于他身上,拍拍身旁的榻面,招手唤他过去坐。

  熊志契自感别扭,心旌颠摇,本欲出言拒绝,可又如何拒绝得来?恍惚中感觉有人在背后猛推了一把,就此浑浑沌沌地走至榻边,整襟危坐,畏缩和她的目光正面对接。嗅着由她身上飘来的阵阵幽香,俨似初尝烈酒,迷迷糊糊的。

  那少女远远比他大方洒脱,逼面凝视,在气势上完全压住了他。

  熊志契心儿发慌了少刻,问道:“你怎会跟那老丈一家结成义亲的?”

  那少女微笑道:“一年半前,他们家碰上小小的困难,我就出力解决了,他们对我怀感谢意,我便逮准良机,坚持拜认干爹、干妈,此门亲戚就此认下了。你想啊,有多些人来疼爱,不是更好?”

  熊志契颔首道:“你真精通打算盘!”

  那少女眉飞色扬的,甜甜一笑,道:“哎,咱俩结识的时间已不短了,我还未知晓你的万儿呢。你的超元武艺很是犀利,不知是艺承哪一宗派?”

  熊志契道:“我乃融门师尊第四弟子熊志契。”

  闻言,那少女立马肃敬道:“噢,原来是奘宗第一人龚老师的门下,难怪拥有这身通天彻地的本事!”顿了一顿,娇声问道:“喂,怎么你不问问我的名儿?”

  熊志契搔搔后脑发梢,忸怩着道:“我……我不好意思问。”

  那少女噗哧失笑道:“哪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偏你会诸多顾忌!男儿汉大丈夫,就该快人快语,豪爽气概才对嘛。我是急巴巴想告诉我的小名儿,可是你偏又不问,若我自个儿说了可多没趣味。”

  熊志契用指一敲额头,连声道:“是,是,我真傻!请教姑娘的贵姓芳名。”

  那少女暗想:“你本来就傻嘛!”嫣然笑道:“我叫飞虹,一飞冲天的飞、彩虹贯空的虹,你觉得这个名字好不好听?”

  熊志契道:“好听!那你姓氏呢?”

  那少女顽皮作笑道:“这个暂且不对你说。你这个人,心地是好,可惜脑筋转不开,过分规行矩步,倘若告诉了你我的姓氏,你准会称呼我什么姑娘的,多么疏远呀,我可不太喜欢。眼下可好,你只知我我名字却不知我的姓,喊起我来就得叫‘飞虹姑娘’或是‘飞虹’,格外顺耳亲切。”

  单凭熊志契一介粗心的家伙,着实推敲不透她这番奇想怪谈,他在意的是另一回事,问道:“飞虹……”

  飞虹抢着道:“对,就叫飞虹好了!”

  见她似此“单刀直入”,熊志契的嘴角忍不住弯起半道弧线,点着头道:“飞虹,我观你所使的超元武艺应是拓宗的,对与不对?”

  飞虹拊掌大褒道:“咳呀,当真服你了,目光如炬,洞微烛幽,一点也无看漏了眼。那你倒说说,贵我两宗的超元武艺,谁能争个一日之长?”

  熊志契没有仓卒作答,而是沉吟了片刻,乃道:“莲花荷叶原属于一家,本义通同,唯有练法各分歧异,正所谓:尺有其所短,寸有其所长,各宗各门皆有镇山神技,却又各有优长短劣之处,很难遽下雌黄、妄论先后。但愿各宗各门能够摈弃门户之见,彼此截长补短,戮力襄扬超元武艺,实是一大旷世盛举。至于个人,修为全靠自身,若非天生宿慧,务须将勤补拙,以求集腋成裘、积砂成塔。”

  飞虹翘起大拇指道:“说得足够透彻入理!由奘拓二宗缔立伊始,长年鼎立对峙,时至今日谁都依旧不具备实力铲除谁的根。两宗间的风风雨雨,历时悠久、曲折繁冗,你才是十多岁的少年,是理不出个头绪来的,就不细谈这个了。我只想问你:要是你我两人相较又会如何?”

  熊志契道:“看来是我强于你!”

  飞虹欣容说道:“这个正是我特为欣赏你的地方,待人赤诚,毫不虚伪做作。”

  不够三个时辰,熊志契得以屡蒙这美娇娃的称赞仰慕,语发真挚,嗓音甜腻,哪有不窃乐骄傲之理?

  一阵清风由窗户吹进屋来,打一旋转,潜于无形,卷得桌上的烛火忽暗忽亮,照上飞虹那张玉颜,似乎更能彰显美态。熊志契斜眼一瞥,见她喜动面庞,甜蜜如糖,不禁得看痴了。

  飞虹自想心事,倒未警觉到他会受自己的美色所迷,眼光凝盯着衣衫下摆,含臊轻声问道:“熊……熊大哥,我这般唤你成不成?”待听实他嗯声表示同意,喜上心头,续道:“熊大哥,你有无意中人啊?”

  熊志契一怔,沉声道:“意中人!嗯,没有!”

  飞虹道:“这次那些歹人意图对我猥辱,多夸有你出手解难,不然的话我必将清白难保。”

  熊志契道:“其实事情也无那么严重,我猜他们也仅想吓唬吓唬你罢了,若想真个对你有所亵渎倒无可能。”

  飞虹突然扯高嗓门道:“什么?到此地步,你还要替他们辩解说好话?你……你想做好人,亦不可滥至这一程度呀。当时情势,你都看得一清二楚,如非你及时出手轰走那些鼠辈,他们肯定会拿我……作老婆的,那我还不如死了算!”稍一停顿,凤目滚动着灼灼异彩,嘴角含春,深情殷殷地道:“我心意已决,要是嫁人作老婆,只愿嫁给你!”

  熊志契狂吓一跳,乱摇双手,急声道:“你不可以开我玩笑的!”

  飞虹蹙眉不悦道:“瞧你想的说的,怎么就扯到开你玩笑上去了?你瞧我面盘表情、说话语气像吗?我说要嫁给你是经过深思熟虑、罄尽五内的话!”

  熊志契摇手没停,道:“假使是这样,我也不要你以身报恩。”

  飞虹挑他一眼道:“什么‘以身报恩’,亏你讲得出似此损辱人的话!跟你正正经经地重说一遍,我乃掏心挖肺倾情于你的,无从欺骗得来!总而言之,我是非君不嫁的,哪怕海枯石烂也休想渝我心志,要是你不来娶我,等到我变成了老姑婆,就全是你害的哩。”

  话到此处,外边传来呜呜嚓般聒耳迫促的声音,骤然一听像是在附近所吹,一旦细听下来才晓得是在远处奏鸣,借由元能传送,方圆数里之内皆可与闻。

  熊志契心灵一震,迷惘道:“这是什么声音?古怪之极。”

  飞虹道:“是我同门中人呼唤我的讯号,你且别忙着安寝,等我回来再谈。”一说毕,不待开门,迅即由窗口窜出屋去。

  熊志契呆望窗外,疑惑颇多,想到果真能娶这飞虹为妻,也蛮算人生一大乐事,只可惜自己不能娶她!

  飞虹一去之后,过了小半个时辰,未见回转。熊志契仰躺塌上,疑惑有之、失落有之、担忧亦有之。

  当他思潮澎湃那时际,听见屋外有个干哑的男人话音唤道:“姓熊的,你快出来。”

  熊志契揣摸着,他所口称这姓熊的,当属叫自己无疑,得去会他一会。学起飞虹所为,不走大门而从屋舍后窗窜身出去。

  目下正值正月下旬,月儿藏身在云雾深处,月匿星稀,周围视物朦胧,不大明了。靠着淡淡的光芒,双目极睁,看清面前立有一位体貌粗豪的男子,影儿恰让自己给踩着。

  熊志契拱手道:“是阁下叫唤在下出来的么?阁下如何称呼?怎会识得在下?深夜相唤有何见教?”

  那男子不温不凉地道:“我是来送信的,你接着。”简简单单一句话,然后在怀里取出那封信。

  熊志契接过一看,函面上并无题字,问道:“这信乃是谁写的,总能相告吧?”

  那男子道:“我仅是负责送信,其余话儿一概不多说,信内一切都已书写明白,你看过便能知道,又何必多问?”

  瞅他举步欲走,熊志契右手一伸搭上他右后肩,道:“请你留步,尚盼阁下……”

  那男子可没好气道:“烦不烦啊你?都跟你说过了,一切事情书明在信中,还磨着我干什么?唉哟,你抓得我好疼,快松手,快松手。”

  熊志契撤手回来,道:“很抱歉弄痛你了。”

  那男子回头怒瞠了他一下,道:“去你的!”侧歪身体而走。

  这个时候,那老翁一家四口都已到来,详问事端。

  熊志契摇头道:“这人守口如瓶,严密无比,无法由他身上查问出头绪,只有阅过这信儿才作计较了。”

  撕开封套,抽出纸笺,就着飞虹义兄手中所提的灯笼阅看,见那信上写道:“姓熊的,你那女伴眼下落入本寨主手中,限你于子夜之前速速滚上南冕山日轮寨来,万一延误所约之期,莫说事先未尝声明,届时本寨主可要措办小儿和你那女伴的喜事。笑闹洞房,也挺是有趣的。”

  那老翁忧愁于形,道:“干女儿是被盗贼捉走了,那该怎办才好?”

  其子跺足忧恼道:“这事忒也糟糕透顶,像义妹此等娇美可爱的小姑娘,失陷于一群凶如虎狼的盗贼手里,处境真个不堪设想。”

  他媳妇儿道:“豪哥,要不要报官?”其夫名字正叫阿豪。

  阿豪忿忿不平道:“报官?我呸!官府是干什么的?是吃干饭的。那伙盗贼在南冕山一带为患都有十来年,几时有见官府剿过匪?”

  熊志契道:“飞虹姑娘说是同门相唤,一去之后就失了踪,此刻却有日轮寨的送信来,道明飞虹姑娘是在其手中,会不会是他们老早设好的圈套?我想应信中所要求的走一趟日轮寨。”

  那老妪急道:“那有多危险,好汉不敌人多,你独身上去恐怕也会遭他们捉住。”

  熊志契道:“他们害不了我的!倘若飞虹姑娘真被他们捉上山去,此去定将救她脱离虎口。但我不懂得去南冕山的路径,倒挺麻烦。”

  阿豪道:“我识得路径,就与你同去,飞虹可是我的干妹子。”

  其妻道:“豪哥、小兄弟,你俩务要多加小心!”

  那老夫妇也关切嘱言。

  阿豪脑袋一点,提稳灯笼,在前引路,熊志契紧随其后。

  天色阴晦,道路盘折,走起来还真不易,直直转出十几里路,抵达南冕山山脚下。该山不高却险,山峦亘延,腹地深远,草木茂盛,最是适宜隐躲突袭,占尽地势。

  其时昏天黑地,理当瞅不清此山的全貌,仰望上面,光芒星星点点、忽明忽暗,应是山上所掌灯烛发亮构成的景象,倍添诡谲的氛围。

  阿豪内心没个底儿,问道:“就这样上去吗?”

  熊志契摇头道:“不,你先行回家,由我自己一个人上去。”

  阿豪激动道:“不行,要救干妹子,我也想出一分力。”

  熊志契道:“阿豪哥,你先听我说。你不会武功,咱们一同上去了,要是动起手来,我就得分神护着你,那样多不好。再说吧,伯父伯母及嫂子留于家中,没个壮年男子在,总是难计安全。但请放心,你们对飞虹姑娘的情谊相信她会心领的。”

  阿豪给他说服,决定返家看护,想把灯笼予他,被他推却了,于是自提着往家里赶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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