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力挫贪财鬼

  那汉子谷了满肚子的恼火,使开本事,身形飘动,迅趋速飘,这一身法决非常人所能拦截悍御的,闪眼工夫手掌已然按上熊志契的双肩。仍未来得及欣喜,旋即为熊志契的护体玄劲所震开。心中一懔,顺势腰一矮蹲、手掌前探,双手已然抓住他的左右腰位。

  熊志契其时浑沌昏聩,一经那汉子双手搭腰,毕生所练的太极玄劲立生抗御,生生弹去他的手掌,这才惊觉。几在同时,他又已抓住自己的腰门,特令自己感到无尽兴奋的,是他终于显出了真家底,所用元能竟属拓宗的皇极正气!该门神功以前仅闻其名响,却是无缘一遇,这时却叫自己碰着了,岂可失之交臂不与之一斗?心念拿定,太极玄劲展现威力,又把那汉子双手弹开了去。

  那汉子倍感骇怒,仰嗥声落,右足厉顿,周遭泛起一圈纯白色的光浪,寒风刮发,逼得围观人群撞飞摔跌,沙粒、细物满天乱舞。但见他双手横胸,作一念咒状,嘴巴急动,咂咂有声,便见那圈光浪疾速凝成龙形,甚具灵性,一低身来,直向熊志契劈波蹈浪地卷去。

  熊志契体内的太极玄劲遭到外来元能的刺激,猛烈迸爆出来,带着其身对着光浪白龙迎冲直上,看他与它剧烈周旋,游趋其间,一掌一掌挟劲往那光浪龙身推去,每一掌推出必听一焦雷轰响、必见一道灼眼紫芒。说来也太玄了,短短半刻的工夫,他就跟切割棉絮般毫无差异,不仅让那光浪龙逞不出丁点威风,反而逐渐缩细,直到最后形湮气灭。

  那汉子亲睹之下,怒火激喷,鼓动自己至所能提的皇极正气,附蓄在双掌上,冲面朝对手轰去。熊志契也急提太极玄劲,寄凝在两掌上,硬接过来。

  四掌碰实,却不闻任何声息。

  旁人正感诧异,谁想周围气流起了怪事,宛若海洋中搅起漩涡,促使他们身不由主地转起陀螺来。力道既大,速度且疾,谅此一帮常人如何忍受得住?无不感到头晕脑胀,上下倒悬,怕是就要绝气了。

  就在这种局面,熊志契倏地踏前半步,右掌斜抬,身子侧摆,右掌一下撞中那汉子左胸,就此撞飞他上高空,飞出数丈之处。幸得这样,那些体质羸弱的人才免气绝命断,傻乎乎地逃过一劫。

  熊志契与那汉子这一拼斗,众人从未瞻仰过,今朝有福见识着,甚开眼界,虽然方才跌得筋骨疼痛、擦伤皮毛均能不多在意。

  那汉子虽然爬起了身,大伤是没有,但也够他受的了,摔得鼻肿颏伤,踉踉跄跄地走过来,一言不发地盯量了熊志契老半天,之后才竖着大拇指赞道:“你真行!”

  诸人闻及此话,争相起哄,离不开提醒那汉子兑现赌诺,大大方方地捧献五锭金光灿烂的元宝。想到这五只金锭落入熊志契的口袋里,若说一点都不眼热那简直就是诳人的言辞,谁愿意信?

  那汉子双手摆来按去,人声总算停歇下来,徐徐说道:“这五只金锭,小弟是不能奉给这位小兄弟的。”

  此言乍出,立招一场惊涛骇浪地讥刺:“你奶奶的,所吐的是不是人话啊?”、“你想反悔,想出尔反尔,得先征求这位少君肯与不肯?”、“就是!你这无耻鬼若是有种,再跟这位少侠比过呀。”、“你祖宗十八代统统恬不知耻,乃留有你此类赖帐小贼,赢了人家就厚颜捞钱入袋,输了则来放你娘的臭狗屁。”、“你是真的不想给是不是?好啊,大伙儿齐上抢了金锭,这位少君还会感谢咱们,请上酒店酌个一两杯。”……

  那汉子一连串地摇手,理直气壮道:“小弟先前订约规则,但要下场与小弟对决的,都需掏出百两纹银放入锡盘,这才算合了章则,各位那时可也没不赞成的呀。请问这位小兄弟放了纹银没有?有谁见着他放过了的?请站出来!没有吧?现在盘里也没有。所以说,小弟同这位小兄弟纯属切磋讨艺,假使赔给他彩金的话,岂不大违特违先前所立的规则?岂不侮辱了他?”

  诸人听他似此狡辩,尤感气愤难咽,骂声又起:“强辞夺理!”、“放你娘的臭狗屁!”、“亏你讲得出这般毫无人格的话!”、“老子不打碎你满口狗牙才不做你老子!”、“甭跟他多所废话,抢了再说!”……

  群情激愤,似乎欲将那汉子连体带骨给撕烂吞掉,忽听熊志契道:“我不求他的金锭,只想严责他往后莫再辱骂别人的爹娘便成!”

  那汉子狂喜,连声道:“一定记住,一定记住!倘若再有骂人爹……那样的话,我一定自括嘴巴,赔给你翻倍的金锭!“

  在场人众急于心中,纷纷进言:“这位少君,你切勿让他给骗了!”、“怎能不收他的金锭,岂不忒便宜了他?”、“你要三思再三思啊,错失了机会,那便时不复有了啊!”……

  熊志契静不作声,那汉子没敢多耽,向他弯腰打了一躬,匆匆忙忙收拾好家伙,迅迅速速奔离现场,半步也没胆勾留。

  目视着那汉子像此心虚“逃遁”,熊志契不觉莞尔露笑,余人特别笑声宏亮。笑得小阵,围拢过来,都对熊志契说上了他的当、滥做好人、最起码亦须缴收他早前所赚取的彩利……

  面对众辞纷纭,熊志契只是傻相笑着,未尝加以半句辩辞,低下头来速速走开。

  绕过三个巷口,找着一间小客栈投宿。未及用膳,先开了房,并托店伴搬桶提水进房,想要泡个热水澡。浸身桶内,一边轻抹身子,一边惬意地享受热水的温暖,正自舒心爽神。

  突听店伴在外叩门大叫:“客官,您洗完了澡没?”

  熊志契问道:“有事吗?”

  那店伴道:“小人是送酒菜来着。”

  熊志契不解道:“送酒菜来?你先等一下,我来开门。”站起来几把拭干身体,着上衣裤,过去打开房门,问道:“我可没唤酒菜啊?”

  那店伴打笑道:“那还是客官您面子大呗,有人下单特来孝敬您的。”说着话,端着木盘进来,拾妥桌子,摆开饭席来。

  熊志契细看下来,见是共有醉虾熘白果、猪囊膪肉闷酸咸菜、蜜饯果品、一尾油炸鲻鱼、蘑菇鸽蛋汤五道菜色,另有一壶竹叶青,持疑不解又问道:“你可知是谁作的东道?”

  那店伴道:“那是位脸蛋圆大的矮胖客官。”

  熊志契又问道:“那他人呢?”

  那店伴道:“他付了钱后,吩咐厨房备下这几样小菜来送与客官您,并叫小人们用心侍候,说是补偿您的彩金,然后他就走了,也无留下大号。”

  熊志契耳闻所及,明了是那汉子做的好事,他见自己不收金元宝,也许是过意不去,专程来此客栈,吩咐备下酒菜送给自己填饱肚皮,算作赔给了自己彩金,他倒着实会算数。好吧,反正自己也饿了,承其好意吃尽这些饭菜便是了,就是不敢肯定喝不喝得完这壶竹叶青、会不会不支醉倒。

  那店伴代客效劳,勤快得很,舀取浴水、提桶出房,好让他舒闲地用膳。

  *****

  翌晨卯末,熊志契因怀心事起床得早,整理毕仪态,盥洗过后,走出店堂准备来吃早饭。

  只见那店主正在张打店门,喊他一声,当他转过头来瞧个清晰,睡眼乜斜,眼含眼屎,像是刚刚睡醒没来得及洗脸就先来开门那样。

  他跟熊志契问了好,大夸他少年人并不贪床赖睡。还说他们这个满福镇实在太小,本地人、过路客并不多,店中没必要起得太早弄妥膳食,这个时候起床便已足够,他那独子店伴仍在床上蒙头大睡呢,真是个大懒虫。

  然而这店主嫌早不急,可急坏了熊志契,他心忙赶道,偏是饥火肆虐!

  那店主乃跟他说,可到街口的张大娘那儿去喝粥。

  熊志契向他道过了谢,并且结清店帐,扬长出门。

  早晨的气息清新宜人,街上静悄悄的,人迹甚少,薄雾在四周酒意瓢游,仿佛替大地披上一层柔和的轻纱。

  依照那店主的指点而走,耗去半刻光阴,已到了粥摊前。见那摊主张大娘正忙着擦揩板桌,瞧她白发如银,满腮皱纹,弯腰曲背,应该七十有余了。

  听那店主言道,她丈夫早逝了,生前正是打理这一粥摊。四十几年来,她一心为亡夫恪守贞节,坚不改嫁,其情感动大众,官府特地颁予她一块铁铸的贞节牌匾,正挂于屋内的正梁上。她无儿无女,又无近亲,可敬她骨头铮铮,不轻易接受别人的周济,全靠卖粥这一小本生意维持生计。因她粥好而且待人亲厚,生意姑且还过得去。

  这粥摊乃设于她家门口,简简单单三张四方木桌,每桌摆有四张长凳。近靠门边另有一张长方形木桌,其上摆有三个大陶锅,各有炭炉温着;一列列陶碗,有些碗中装有配料;筷筒中插满竹筷,以及不少调羹。

  天时尚早,她仍未发过市,熊志契慢步走近,极显礼貌地道:“老奶奶,您早,我是来喝粥的。”

  张大娘笑着脸道:“先请上坐。小少爷,老妇人这儿卖的有皮蛋、鲜虾、猪肉三种粥,你要选哪一种呢?”

  熊志契道:“就先喝猪肉粥吧。老奶奶,不敢累着您,我自个儿舀便可以了。但请宽心,不会舀多了猪肉的。”

  张大娘笑意不减地道:“哪有那个理儿?你乃客人,就该老妇人替你舀粥才是。”

  熊志契争着要舀,手快脚快,一把抢至长方桌前,揭开猪肉粥的锅盖,拿起陶碗、抓起木勺,瞄准眼力,尽量舀些清粥,留些猪肉也好卖顾客,满盼她能多赚些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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