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首次大战恶人

  要说郄通所使的武艺,乃是江湖中久有名堂的,人称“掌截刀”,纯以超元武艺的元能加以催劲劈出,掌利胜刀,摧坚如同拉朽扯丝,确然厉害。适才那四名护院的头颅正是为此掌刀斫下来的,切口处毫不拖泥带水。

  熊志契艺成以来,纵使在山上与同门过招切磋,都是以和为上,彼此容让,哪像现在的郄通招招欲取自己的小命,从来也不曾逢上如此恶斗;更为难对付的,乃是这郄通相貌本就丑陋得很,这一发狠满腮杀气,尤增恐怖的程度。熊志契一则心存骇意,二则抓不实他掌刀的招式细脉,一身超凡盖群的神功竟没获充分发挥,交手以来仅有挨劈的份儿。

  郄通迭施三十几招,着着争先,勇悍抢进,瞧清对手有的仅仅是躲闪挨招的“神功”,在心气暴盛之下,欺定对手是个蹩脚货,势要将他截成两爿,以泄己恨。其时喝声威武,掌声如雷,“刀劲”断几烂椅,强刮人脸,一股脑儿往他卷去;可就是不曾省起过,怎么这么久了,自己竟会连他根毛片皮也伤不着。

  任其再多施威片刻,一掌横劈,熊志契斜身让开,那刀劲径直向身后的潘光砍去。

  熊志契惊喊声:“啊,糟糕!”左手使招龙汲术,于刀劲及身之前将潘光吸扯过来,使他避免被刀劲将身子截成两半的危险。

  郄通焉有作罢之理,自恃武艺精湛,继续追袭他自己所骂称的土包子。

  堪堪斗至此刻,他的凶相对熊志契来说已是见惯了,对他的掌刀气劲亦能大体知其深浅,更揣定他的元能远远不能与自己比肩看齐,惧他何来?胆气陡壮,立转反击,右手附劲横闩,硬是锁住他所砍出的刀劲,仿佛人的嘴巴被手扪住了唤不出声;身子前靠,左掌左甩右扇,漂漂亮亮地赏了他一记耳光,清清脆脆地传入人耳,明明白白地掌印他脸门。

  趁他错愕、惊讶的空档,迅捷无伦地给他一拳,正中他的肚腹,谁知这一拳力好像击中在丝革上,丝毫推不出玄劲,立感万分惊奇!为了防备他反击,一弹跃开三丈有余,一脸茫然,怔怔地盯着他,脑子飞快地猜测着他习过何种秘术奇技。

  郄通尽管被扇过两记热辣辣、痛切切的耳括子,是为奇耻大辱,又挨他了一拳,可幸无伤大碍,便知自己拥有的护体真气着实堪用,那还多怕他什么?最不济让他多打数个巴掌,可要不了自己的命去,但教他一吃了刀劲,必是肢断躯残,魂归阴泉,十足十地有恃无恐。

  忽听商岩叫道:“熊少侠,这厮学有龟缩功,命硬非常,你务须提神当心!”

  熊志契闻言入耳,须臾间便能谙解这龟缩功的真义:顾名思义,必是学自乌龟受袭时,缩颈敛肢并以龟壳护体为基元,融进超元武艺的道理上来,利用元能坚守自己的命中周天;由于该功法应用奇妙,大有四两御千斤的功效,则非敌人所能轻易伤及己身,不管双方元能相差有多悬殊,亦是同一论调,刚才自己一拳伤不着他分毫正是基于这一个道理。

  推敲之下,想要破他此功必须要在弹指间施以急攻,叫他腾不出手脚加以催运元能护持周天,那样他便如同凡人,一中自己的神拳非叫他大吃苦头不可。

  计较方罢,骤见郄通凶狠狠欺扑上来,绽声奋喝道:“来得正好!”厉势迎上,所持太极玄劲直似火山爆发,势头难禁,凝聚双臂,右拳左掌双双攻出,没头没脑,恍若蛟龙猛虎般展威,顿将对手所掌推的刀劲彻底压制住,管令他怎样也来不及施展他那“乌龟缩身功”。

  现时的战况,郄通无别是炉中的火焰,勉强加添柴枝苦苦支撑着,企求能够保持继续燃烧。熊志契俨然是狂涛巨浪,怒而咆哮,卷翻层层浪涛,高逾屋墙,不间歇地冲击下来,最终结局不外乎是火焰尽熄,再难复烧。

  但听熊志契威喝一句:“着!”右拳再次击实他的小腹,该回迥然不同前回了,郄通来不及施全那龟缩功护体,身子飞跌开去,重摔下地。只感腹内翻腾滚荡,略一抬身,喉头一轮翻天摇地的恶感。口一迅张,猛呕出一大口鲜血,只觉四肢百骸懒懒散散的,直欲断气了一般。

  众人纷纷抚掌叫好,商岩道:“熊少侠,锄恶务尽,快点将他逮……小心啊!”他正说间,陡见郄通暗掏一件雪亮亮的暗器射出,去势若电,忙着惊呼熊志契多加注意。

  实则那暗器系一柄小匕首,体长三寸,名曰“闻息匕”,在暗器谱上名列前茅。持匕者每天子夜时分须得以生人鲜血来祭之,好来滋养它的阴气,令其为自己效忠。所谓“闻息”即是持匕者心中所念欲杀之人,匕首一经射出,它必死命执行,永不忤志。甚富灵性,识得趋闪匿避,更有罔极罡气护持,不是寻常利器所能砍斫损坏,不将被射者刺死绝不中辍,极尽阴狠冷血,江湖中人谈之无不胆寒色变。

  现下熊志契给这凶物缠上了,可也够他受的。他身动的速度已是不弱于星丸穿空,仍旧摆不脱它的纠缠;劈掌推拳之劲足够开山劈地,亦同样断不了它;饶使不致遭它所伤,但也究于应付,不由得焦急万分。

  旁观之人目睹此状,无不捏着一把冷汗,栗栗危惧。

  再过一忽儿,乍闻丁当一声响,闻息匕居然掉在砖上,众目巨睁瞧个清清楚楚,它经已断成两爿;又见熊志契手执长剑架在郄通颈中,内因固然蒙惑不解,可也明悉熊志契已解了厄难、坏了邪器、制住了恶棍,心儿登时为之放宽。

  处此地步,商天玉才不会搭理其师的死活,撒腿欲逃,却被身后一股巨力吸扯住了;一着拿不定桩,猛地往后跌退,给熊志契用左手抓住后颈,迅感筋骨酸麻,无从动弹。

  郄通深吸缓吐几口气,方有精神问道:“你这宝剑可是……可是御龙剑?”

  熊志契答道:“不错!”

  郄通再问道:“那你同龚掌门怎生称呼?”

  熊志契敬穆道:“正是家师,我乃他老人家座下四弟子。”

  郄通颓然叹息道:“怪不得,怪不得,坏在你的手上,我真的一点儿也不觉得冤枉!”

  适才熊志契竭神拼力跟那闻息匕周旋,讲句坦白话,它虽然凶悍,一时办它没辙,不过时间一足,终能制得住它。只是那需要多耗时光、多费元能,总不比提剑击落来得干脆省力。入席前,包袱便搁于几上,打斗中顺手扯起御龙剑;未来得及解开缎结,强行碎缎、弹鞘抓剑入手,瞄眼准确,一剑立将闻息匕斩为双截,再将宝剑架上郄通的颈中。

  离山那时,熊志契曾经承诺过师尊,决不把宝剑等闲亮相示天。方才情势紧急,那般而为之,决不致有违前诺,想想心乃安下。留神端鉴,此剑的长短、轻重均颇称手,剑刃上隐透金芒,中央沾有血丝,怕就是刘邦斩杀那巨蟒留下的血迹;它斩切闻息匕易比纸叶,不愧是把仙物神兵。

  当下问商天宝道:“他们俩经已受擒,商老爷你拟想如何处治?”

  商岩抢先道:“五叔,这郄通乃是通辑要犯,理应移送府衙加以究办,至于天玉叔嘛……”

  商天宝殚硬心肠,凄声喟叹道:“此类心术不正、死性不改的家贼,贻留世上,准没好事施为,你……你就尽量看着办吧。”言外含意十分明确,是想暗示商岩将商天玉列与郄通同罪发落,杜绝祸源。

  商岩释心通解,道:“熊少侠,郄通这厮还有几下手艺儿,假使移送官办,恐怕他会在途中不规不矩,是否有妙法子治治他?”

  熊志契颔首道:“这很容易!”手指蓄运玄劲,戳中郄通的“膻中穴”上,一举消竭他的元能,让他从今往后再也无法行歹作恶;商天玉仅懂粗浅的武功,且并不高明,不足为惧。

  先前打斗大闹之际,早有十余名护院奔入厅中,现听商岩指命要将郄通与商天玉拿交府衙,当即两个服侍一个,押着郄通师徒步出大门送办官府去了。

  商天宝跌坐椅中,整个人就像是苍老了十岁,心绪悲郁莫舒,潸然泪垂,哀泣道:“想不到财欲一道,竟会教人天良丧尽至此程度!爹啊、娘啊,是孩儿不孝,亏怠兄责,难辞罪咎呀!村长,我想拜托你一事!”

  那村长道:“何事?”

  商天宝吃着力道:“我想在我身故后,把全部家财倾济给村中所有鳏寡孤独、穷困病残之人,敦望老哥哥能帮我兑了这桩心愿!”

  那村长摇手道:“你干么要讲此等晦气话?老哥哥难道就年轻过你?依我看呀,你大可收个螟蛉子以续香火,岂不更美?”

  商天宝摇摇头,表明他欲将万贯家财散济贫孤的心迹。

  听得商岩道:“五叔,请您放心,小侄向您许诺,在您百年之后管定完成您的遗衷!”他年岁正轻,又有文才,思想通脱,因为景仰商天宝的义举,遂出声代村长应允了。

  商天宝微笑道:“谢了!”停顿半晌,又道:“你五婶娘亦是可怜人,届时给她留下若干钱财,好让她下半生也有个靠。还烦贤侄得能搭桥牵线,替她找个好归宿,五叔我无憾矣!”

  柳月红眼眶浸满酸泪,伤泣着道:“老爷,奴家并不奢望别的,只盼你务要保重,休要丢下奴家!”

  商天宝哀怜在心,抚着她后背好言宽慰。

  家丁女仆过来收拾打烂的桌椅碗碟,打扫地上污迹。

  商天宝叫潘光去请来缝工,好替四名惨死的护院接合尸首,盛棺收殓,运回他们家中,赠予每户苦者一笔丰裕的抚恤金,权表寸心。

  熊志契讨来一块蓝锦缎,包裹好御龙剑,打背好包袱,言道:“列位,小子有些事要先行出去一下,若是时候不早,则在商天宇老爷墓前再见吧。”

  诸人齐相拱手道:“少侠请便。”

  熊志契拾起两截闻息匕,带着出厅,走上一条回廊,也缺心情玩赏廊上的诸般图案。看到左边有一造型精致的人工小池,元能运转一圈,确定四周确是无人,手儿一扬,将断匕投射入池,直没池底更深处。

  跟着去到那小牧童家,实践诺言,教他练习拳法。拳法虽然学有三套,却全是平常武技,旨在助他强身健体、百病不侵便是了。

  抬头望望天时,已临未牌之中,不假多耽,遂向小牧童双亲告辞,动身赶赴商天宇的坟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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