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何去何从

  熊熊的热风卷起冲天的烈焰,照亮了小半个苍穹,衬得挂在空中的圆月都失去了皎洁。蜿蜒的山路上赶路的格纳一行终于冲上了山顶,突然出现在眼前的火光,惊的胯下的走骑纷纷嘶叫扬蹄。

  当先的格纳身形两米来高魁梧彪硕,坐在马上纹丝不动,双膝轻轻一夹马腹,扯住缰绳带着马匹转了半个身子,驱着胯下的老黑马让出了坡道,立到了山头一块平坦的青石上。

  伸手拍了拍马的脖子安抚住还甩着头的老黑马,“呸!”的一声,对着远处的火光啐出一口唾沫,“该死的!还真是晚了!”

  后面跟上的少年也各自安抚胯下的走骑,但还是有一头毛驴能没有跑过这么长的夜路,使着性子蹦跳,想借着这个停歇把身上负重颠下来。

  “艾富里,帮你弟弟把那你家毛驴弄老实了,窜下山塘摔死个你弟弟。”看着远处的火光,那正是他们要去的图勒普,大家自然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一路上不停祈祷的圆脸少年,心情突然恶劣起来,圆圆的脸上五官都快被愁云挤到了一块,胖的像球一样的身子团在马上,烦躁不停的挥舞手中的马鞭抽打路边的树枝。

  “摔死最好,反正不是我骑出来的。”艾富里从青色大骡子身上跳下来,手脚并用向长着细瘦短毛的毛驴冲过去,一手扯住缰绳一手挥起一根折断的柳枝,照着毛驴屁股狠狠的抽下去。

  疼痛的毛驴跳的更欢,能平日也被艾富里打怕了,只敢躲着跳不敢撂蹄踢回去,苦了毛驴上的他的弟弟,一遍用脚踢艾富里一边一个劲的鬼喊:“你妈的,艾富里,瞎了啊?看准点,打到我的腿了。”

  “我妈也是你妈,谁叫你没个用,毛驴都骑不好。”艾富里讥笑道,扯住毛驴转着圈。尖酸的笑声拉着长音消失在空寂的山林中,回应的回声像鬼哭般的呜咽转回,在寂静的夜里给了一群人惊秫感觉。

  刚安定下来的一纵走骑又纷纷不安的打起了响鼻,骑手们正一手搭在额前向火光眺望,忙不抵放下手,弯下腰从走骑身上的褡裢摸出一把带着菜油香味,混了麦麸的豆渣饼,递到走骑嘴边,让它们慢慢咀嚼。

  畜生们有了吃的随即安静下来,伸出长长的舌头将骑手掌心的豆饼舔得吧嗒吧嗒的响。扬起头还想和平日的伙伴厮磨一下,骑手们却都暗着脸色只顾向火光眺望过去。几口吃完了掌心豆饼的走骑,又温顺的继续伸出舌头将骑手的手心添得干干净净。

  远处巨大的火场不时跳出更高的火头,跳动的热能在周围形成了波纹状扭曲的炽热屏障,使得除了冲天的火焰外大地是一片黑暗,像是灯下黑一样,连月光也像被结界挡住洒不进火场的周围。

  火焰闪烁中似乎有模糊的建筑和跑动的人形,但没法分辨出来,隐约间中好像传来一些嘶叫,又似乎不真切。骑手们面面相觑,仿佛感受到了灼热的气息和爆裂的燃烧声,不约而同的缩了缩脖子。最不能生的事情还是生了,一众少年其实一直没有把缴获的密信当做一回事,心里也隐隐对里奥大脾气有些不满,但现实的残酷摆在他们的面前,这个时候他们反而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了。

  “大熊,图勒普好像着火了,那信上不是说十八日匪徒才会动手的吗?怎么就今天啊?”圆脸少年带着哭泣的鼻音,“不能,这不会是真的,我姨妈家怎么办啊?”

  他双手紧紧的抓着缰绳揉动着,用求助的眼神询问边上的格纳,差一点就哭出声来说:“我弟弟去奔牛城防卫队报到时,托我照顾姨妈的,小莎莉还有一个月就要过八岁生日了,我答应给她扎个和她个子一样高的狗尾草娃娃的。”

  说完还是没有忍住,哭泣起来。引得骑手们也一起唏嘘起来。除了艾富里兄弟和他们家的那头毛驴还在没心没肺地闹腾着。

  “不知道花仙儿怎么样了,我的最爱,希望她躲过劫难。”

  “艾美姐姐家在村子最里面,但愿能躲进村公所了吧。”

  “该死黑镰刀,他们都该被吊到草人(注1)上烧死。”

  “砍掉脑袋,插到稻草人手上给乌鸦啄。”

  “疯子纳特输了我一只长毛犬,就等着他们村长家狗崽满月偷给我呢。”艾富里也嘀咕着。”

  格纳抬起左腿从马身上翻下来,推了推马臀,让它去够青石边上的野酸枣叶吃,单手抓着圆脸少年将他举了下马,抚着他的背安慰他道:“没事的,你姨妈不会有事的,小坏牙莎莉也不会有事的。”又抬头望了望了火场,说:“有能他们早一步现了黑镰刀匪团,这是烧了麦草场示警。”

  “不会的大熊,图勒普的那点麦草卖了,上个礼拜我去花田看郁金香花时,看见他们运走了,说是给勒李德里骑士新开的纸厂造纸了。”艾富里喊道,“疯子纳特也在赶车队伍里。”

  格纳的眉头皱的更紧了,如果情况确实是像爱富里所说的那样,那么最后一点幻想也不存在了。回过头看着还闹腾在一起的艾富里兄弟和毛驴,一阵烦躁,拽着青石边上一棵野酸枣枝拉过来,蒲叶大的巴掌扯下一把刚出果的小青头,劈头盖脸砸过去,怒道:“就你知道多,肯定又是去花圃偷花。我们沃特堡的名声都让你败坏了。”

  三个家伙挨了枣子雨都老实起来,尤其是毛驴瞪着一双驴眼疑惑的瞧着格纳,随后弯过脖子讨好的想磨蹭艾富里,被挨了骂的艾富里一巴掌打开了。

  少年们都沉闷的不在说话,跳下马来,给马顺毛,不歇息跑了三十多里,虽然月色很好但马匹还是有点累坏了,他们各自给自己的走骑喂着豆饼渣和水。

  内疚与自责此时缠绕在少年们心头,如果早一点而不是等里奥回来才现密信,如果里奥一回来就告诉他有个被抓的疑行商,也许现在图勒普就不会燃起熏天大火,也许……

  很多个也许在他们心头徘徊,如今送信已经没有必要,而下面何去何从只能等待里奥的决定。不过少年们心情忐忑又纠结,他们既想去图勒普帮助村民弥补自己的过失,又害怕去图勒普遭遇中陆七国最凶恶的匪团。

  英雄梦固然美好,但当机会摆在面前的时候热血与计较确是在心中左右摇摆。嘴上说的响亮,真正做起来却畏缩不前的人比比皆是,更何况一群还没有长大的少年。

  “去两个人到下坡的林子口守着,别让山猫窜出来吓着马了。”格纳说道,“爱富里,你去看看,里奥怎么还没有跟上来。他又不进镇,只是扔份信上去,怎么拖了这么长时间?”

  “问我,我怎么知道,我也刚到好不好!”爱富里回答道。

  那边长的像铁墩子的亚尔维斯拉起一个少年,按照格纳的要求走到坡下守住,被他拉走的少年瘦高的个子,脸色白净的像个女孩子,如果耳朵再尖尖的话就像极了传说的精灵了。他的身上背着一短一长两只弓,腰间挂着一把常用于出门旅行用的短剑。

  剩下的少年们松了马鞍下的束带,正拿出刷子给马刷毛,圆脸的少年牵过了格纳的老黑马。走到最后向下眺望的艾富里,站在山顶对着来路喊道:“里奥,你终于跟上来啦,快点,你家白袜子交给我打理。”

  “小心格雷西踢爆你的头,它是高贵的美女小姐,不是什么袜子。”里奥下了马牵着他的四蹄都是白毛的赤棕色坐骑,从山林的阴影中渡步出来,一只手抚摸马的面颊,正在变声嘶哑有点低沉的嗓音道:“对不对?格雷西!”

  格纳站在青石上,看着里奥走上来,对着西北火光望过去,喃喃的说道:“现在给不给镇上送个信都无所谓了,这么大的火,附近三十里的村子庄园都会瞧得见。唉!真没有想到,会是这个样子。”

  虽然情况被自己猜中了,但是里奥心中却是一番苦涩,他沉思着没有说话,表情反而没有最先开始的焦急,事已至此焦急也改变不了任何已经生了的事情,只能想着其他的办法。

  “如果前去援助图勒普村民的话,不知道大家会怎么想?”里奥这样想着,抬眼扫过一圈跟来的伙伴,有的眼睛躲闪,有的低头照料马匹,也有的跃跃**试。各有各的神情,各有各的想法。虽然刚刚来的路上,《骑士进行曲》唱的响亮,问谁最勇武,人人争着回答,但现在真要做起来却没唱歌时那么轻松了。

  说句实在话,他也明白伙伴们的心情,他现在的胆量与见识,也是一点点的磨练出来,第一次搏命厮杀,上阵时照样双腿打颤。没有历经足够的考验,突然要面对几百人的匪团,有几个很镇定自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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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1-巨草人古老而巨大的死刑具,两层楼以上的木人,木头上缠着麦草,专门处死罪大恶极的团伙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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