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次日夜间,果然来人了。

  华冰正喝着茶,拿着那张被改动过的分析图盯着看,看着与自己勉强端正的字迹形成鲜明对比的两个字,华冰闭上眼,叹了口气,将那张纸放在了熏香炉中,看着化为一缕青烟,才放下心来。

  过了一会儿,苏七带着一个揉着屁股举止有趣的人的走了走了进来。

  华冰一看,正是那日被苏秦从墙头上踹下来的二货男子,嘴角带着一点笑,道:“你怎么又来了?”

  那男子哼了一声,道:“我还不想来呢,来了就被打,要不是我们,要不是我们无名山晓万世见你确实是可塑之才——”

  苏七听着那人说话的语气便觉得不爽,现下听到他又开始胡言乱语,便一只手抓着他的胳膊拧了个花,小声警告道:“好好说话。”

  “啊——疼疼——知道了,知道了。”

  华冰忍着笑意低头翻了本书,假装冷漠。

  那男子见孤立无援,华冰又假装无视,便蔫儿了下来,拱手行礼道:“卜小姐,昨日我家爷问了您的事,不知您怎么答复。”

  华冰合上书,抬首淡笑道:“无名山在江湖上一直都是传说,素不露面,突然找上曲水楼,曲水楼惶恐,但仍深感厚爱。但曲水楼已与夏公子有了约定,若是与无名山合作,怕是会毁了约定,伤了三家的感情。还劳烦这位——公子,转告和公子,我有意与他合作,但却也不是时候,若有机会,定然不负心意。”

  那男子听了半天,眉头时紧时松,听到最后面部拧了起来,嘲笑的哼了一声。侧身又看到苏七横眉冷目,整理了下衣裳,小声道:“不识好歹。”紧接着便一溜烟的消失了。

  苏七正好追他华冰道:“好了,下去吧。”

  华冰看着余烬自言自语道:“这般神秘莫测,比夏公子还麻烦。”

  “公子,公子。”

  跟着菘蓝进来的田中良脚步匆匆,手中捧着一道账本,道:“公子,已经好几日了,说好去找夏公子对接,但管事一直说夏公子不在,第一日属下就安排好了人手,这会全都在等着。”

  华冰瞥了一眼账本,淡淡道:“那正好,趁这个机会搬出去。”

  “那公子,这盐商的账本?”

  “去找翰儿。”

  如今夏公子的态度暧昧,盐的事情就不一定了。也难怪,前几天这么大的动静,这么多的人,夏公子若是没有察觉反而不正常了,定是知道了什么,现下才会犹豫。现在局势晦暗,各方纷杂,倒不如明哲保身,看能否退出来,若是退不出来,也可看出更多的东西。

  午后,华冰躺在榻上闭目养神,便听到屋外有说话的声音,撑起身子,趴在榻上,道:“何事?”

  文姑姑进来道:“小姐,没事,是夏公子的管事过来,给小姐送了些滋补品。”

  华冰淡笑道:“翰儿跟他说了我们要离开的事了?”

  文姑姑点点头道:“是,那管事让小姐安心住着,说夏公子过几日便回来。”

  缓兵之计,这夏公子到底要查什么,能查清什么。既然都已经急切的拉别人入局,事到如今还想保险,来得及吗。

  “跟翰儿说一声,答谢夏公子后收拾东西,按原计划走。”

  几日后华冰坐在马车上晃晃悠悠,似是已经习惯了马车上的生活,端着菘蓝递过来的茶悠悠闲闲。倒是白翰捧着三四本账簿,黑着眼圈不住的叹气。

  华冰淡笑道:“翰儿,休息会吧。”

  白翰灌了口茶道:“没想到夏狐狸见我们走了还真的将账本交割过来了,害得我和田中良一个手上没停下过,一个腿没停下过。”

  “你不是一直想要用盐赚钱吗,这不正好合了你的心意?”

  白翰哼了一声道:“谁知道他有什么坏心思,我得赶紧把内部清理干净。”

  “但是其中有些老手,经验人脉可莫要浪费了,若是还是自由身的,便照顾好他们的家人,若不是的,便从曲水楼找人盯着他们。”

  白翰叹气道:“少小姐这么一说,又该招人了。”

  华冰淡笑着看着白翰皱眉思索,接过菘蓝递过来的糕点,却发现她的手在抖,想起菘蓝这两日的反常,华冰道:“菘蓝,可是身体不舒服?”

  菘蓝像是回过神来似的一抖,连忙道:“没有奴婢昨晚没有睡好。”

  任谁都能听出这等推脱之语,连专心看账本的白翰看了眼菘蓝,白翰揉了揉脖子,朝外面问道:“到哪了,什么时候有客栈啊?”

  “白姑娘,快到野乡山了,今日怕是要借宿在人家家里了。”

  白翰无奈的叹了口气,菘蓝却是紧咬着牙齿,身子止不住的抖,白翰看着华冰,见华冰看了一眼便闭目养神,便回神到账本上。

  午后,果然是宿在了村民家中,苏一使了些银钱,老两口便欢天喜地的将众人迎进了门。

  这边文姑姑正带着菘蓝在收拾被褥,华冰在篱笆边上游逛,便听到老两口在嘀咕些什么。

  “你看那姑娘像不像王家那丫头?”

  “不像吧,这姑娘长得多好看啊,还能跟王家那野丫头似的。”

  “倒也是,你看今日为首的那公子,一言不发,长得又跟天仙似的,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王家那野丫头怎么会跟在人家身边。”

  “不过确实有几分相像啊......”

  华冰转身走回屋内,与老两口打了个正面,点点头,老两口笑呵呵弯腰。

  华冰看着已经被文姑姑提醒了两次的菘蓝,菘蓝一样小心谨慎,几乎从来不出差错。华冰道:“菘蓝,你跟我出来一下。”

  菘蓝应声走了过来,华冰一手揽过菘蓝的肩膀,揽着便往外走,菘蓝虽是惊讶,但也乖乖的跟着,

  “我就说不是,你看那样,肯定是那公子的房里人,王家的野丫头怎么会有这种福气。”

  “这倒是,不过说起......”

  菘蓝眼睛看着地面,耳朵确实一个字不拉的听了进去,华冰的手落在菘蓝的腰上,轻声道:“我想逛逛这周围,你陪我。”

  见菘蓝咬着嘴唇,低头不语,华冰又道:“你想一辈子听到‘野乡’两个字都发抖吗?”

  正好有两个村民经过,看到在此地格外显眼的华冰两人指指点点,小声嘀咕。

  “这不是王二狗家那野丫头吗,现在怎么这么好看,那阔气的公子是哪个?”

  “不会吧,好像真是,看那油头粉面的公子将手放在那里,嘿嘿嘿,肯定是婆娘吧。”

  菘蓝身子僵硬的走不动,华冰的手放在她腰上,几乎是扶着她走,

  “我......奴婢是,奴婢是他捡来的......捡来的。”

  华冰用力的揽着菘蓝的腰,好像这样便能给她一些力量,华冰带着菘蓝继续往前走,路过越来越多的村民,指指点点,嘀嘀咕咕,高声谈论。

  华冰见有村民来回走动,轻声道:“苏二,把曲水楼那群人叫来。”

  不一会便见喜欢看热闹的白翰带着统一着装的曲水楼众人跑了过来,有两个村民也跑了过来,身后还跟着气喘吁吁的一个瘸子和一个跑不快的邋遢小少年。

  菘蓝躲在华冰的怀里一动不动,尽量的将自己的身子藏住,连脸也埋在了华冰的怀里。

  白翰让人搬了一张大椅子在华冰身后,白翰抱着菘蓝便斜斜的坐在扇面,围着的村民对着训练有素战采华冰两侧的的众人表情各异。

  有一名老者上前一步,拱手道:“老朽是这的村长,不知公子到我们野乡山有什么事?”

  华冰淡笑不语,低头卡按着怀中的菘蓝。那瘸子一直盯着华冰,白翰冷哼一声,上前道:“大胆刁民,我们东子也是你能亵渎的。”

  那瘸子吓得一激灵,看了白翰一眼,又看了村长一眼,偷瞄这华冰怀里的菘蓝,突然高声道:“狗子丫头,是狗子丫头。”

  站在边上的曲水楼中人抬脚便将那人踹倒,那人哎要一声倒在地上嚎叫不止。

  “打人了,这贱丫头竟然让人打你爹,贱丫头。”

  那拖着鼻涕的小少年抓着瘸子的衣服哭泣不止。

  白翰见华冰点点头,立刻叉腰道:“放肆,我们公子的夫人也是你能辱骂的吗,给我打。”

  那村长见白翰一行人行为张狂,心中猜到大抵是有什么背景,连忙上前拱手行礼道:“老朽身为村长管理不严,还望公子饶恕则个,饶恕则个。”

  华冰点点头,白翰这才作罢,上前一步扫视着众人,浑身气势竟压得人抬不起头来。

  白翰见村长看着自己,又不敢看垂眸安慰菘蓝的华冰,便开口道:“我们夫人只是回乡探亲,却没想到会遭遇这样的事,村长就不怕州官问罪吗?”

  众人只听过县老爷,没听说过有州官,倒是老村长连忙跪下道:“原来是州官贵人,失敬失敬。”

  此时菘蓝慢慢从荷包的怀里出来,对着华冰行了一礼,走到村长面前行了半礼,村长连忙还礼。菘蓝扫视了众人一圈,面色苍白,眼圈通红,紧要贝齿,走到那坐在地上耍赖不起的瘸子面前,颤抖着道:“我确是你捡回来的不错,但自从我到了这里,整日干活,每日一餐,半个棒子饼,你也隔三差五的打我,也算不欠你的了,就此两清。”

  那人听到两清,连忙一骨碌爬起来,想要上前拽住菘蓝,曲水楼的人眼疾手快,捏住了瘸子的伸出的手,瘸子哀嚎道:“不行......不行,你是小狗的媳妇儿,你不能走。”

  华冰冷笑一声,抬了抬手,唤菘蓝过来,菘蓝行礼便走了过来,华冰将菘蓝揽到自己身边,面带嘲讽的看着那瘸子,又看了眼村长。

  村长连忙道:“这位夫人在野乡山乃是自由人,并未与王家签订什么契约,夫人若是嫁人,自然是应该跟着夫家。”

  白翰笑道:“还是村长明理,既如此,公子和夫人便不追究了,只是这两人——”

  村长连忙转身指了指两个年轻力壮的,道:“还不把王瘸子关到柴火房里,整日在村里胡说。”

  邋遢的少年哭着跟在被拖走的王瘸子身后,白翰趾高气昂道:“若是以后再让我听到什么风声,便让人抓起来。”

  华冰见此,便揽着菘蓝回到了借宿的人家家中,那人家连忙跑回来小心翼翼的看着华冰等人。

  菘蓝见老两口躲得远远的,对着华冰行了礼,便转身走向老两口,老两口点着头往后退了两步。

  菘蓝行了半礼,从袖中拿出一小袋银子,放在两人面前,道:“婶子,当年您见我饿晕的时候给过我一个果子,这权当是谢礼。”

  老两口连忙推脱道:“一个果子,不用,不用。”

  菘蓝露出淡淡的笑容道:“公子说过,救命之恩,总要找机会报答,婶子切莫推辞。”

  老两口对视一眼,便带着惭愧的笑容收下了那袋银子,连忙道:“都是你好福气,如今有了这么好的婆家,自是你福大命大。”

  菘蓝笑着点点头,转身走进屋,跪在华冰面前道:“小姐,奴婢想去感谢几户人家,请小姐恩准。”言罢,刻了一个响头。

  华冰淡笑道:“起,去就是,让曲水楼的人跟着你便是。”

  看着菘蓝离开的背影,白翰伸了伸懒腰,笑道:“今日一点也不好玩,原以为会好好收拾那个无赖。”

  华冰淡笑道:“那等她回来,你问问要不要收拾了那对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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