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待第二日晚间要去参加宴会之前，白翰才风尘仆仆的赶了回来，撩起衣服灌了口茶道：“少小姐，查到五六成。”
华冰看了眼菘蓝，菘蓝点点头走到门外，白翰回头看了一眼道：“那买消息的老者是先楚冲州州官的管家，那商会都是些不干净的，名声都不怎么好，经常夹带些私货，冲州地处要塞，冲州的官最是头痛也最是喜欢。”
华冰嘴角抿着笑与白翰对视一眼，夏公子定然是有官府背景的，看来先楚的形势也不合夏公子的意。运盐总是需要渠道的，这些商人平日里夹带私货，想来盐这么赚钱的东西不会放过，就算量不大，但也是一条小渠道。如果有人来查，定是有心要查夏公子了，若是真的被先楚某些个眼红或者清正的官捅到先楚朝廷面上，那夏公子明着的身份就不好说了。曲水楼这一次算是无意中给对付夏公子的人加了点小助力，但看夏公子的意思，并没有记恨或者把账算到曲水楼身上，想来查查也知道，曲水楼并没有与此事有过多的牵扯。这件事让他注意到了曲水楼，也看到了它的价值，又或者是先楚的那条小渠道被查出来后让夏公子产生了危机感，想要重新清洗手下，换血，以保证手中盐业的存活寿命。只是，夏公子是如何得知曲水楼对盐业感兴趣的，莫非真的是曲水楼查询消息的时候走漏的风声？
华冰将身上的外套脱下来，道：“正好你回来了，便带着苏九代我赴宴吧。”
白翰扯着眉毛，道：“少小姐，你不能这样欺负我，那夏公子一定会发现的。”
华冰转身躺在床榻上，道：“他定然会发现，但狄伙夫等人又发现不了，夏公子一定不会拆穿你的。”
看着华冰躺在床榻上闭上眼睛，白翰磨了磨牙噘着嘴扭头走出了屋内。
华冰侧过身子，抿着嘴淡笑，起身看着窗外初升的月亮，华冰最终不由自主的念叨着无名山晓万世。
叹了口气，华冰轻声道：“苏一。”
应声便有一黑衣人出现在了华冰的身后。
“苏一，你可听说过无名山晓万世，为何叫晓万世呢？”
“回小姐，听人说，晓万世是住在无名山上的，专门做朝堂江湖消息的，也有人说晓万世是暗杀组织，还有人说晓万世是一个人，并没有传说的这么神。”
华冰笑了一声道：“这无名山晓万世就没有一个准确消息吗？”
另一处，正是茶香袭人，珠帘玉翠，丝竹管弦，好不风雅。
突然听到‘啪’的一声，桌子上瞬间出现一个裂纹，紧接着一道震耳欲聋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道：“他奶奶的，好好的喝酒的宴会改成什么喝茶了，这茶有个鸟味儿啊”说着一推面前的茶杯，茶水流到了案桌上。
白翰带着面纱坐在正襟危坐实则暗自发抖的带着面具的苏九身后，瞥了一眼对面的莽夫，用手戳了戳苏九的腰，恶狠狠的轻声道：“这么僵硬干嘛，想死吗？”
苏九抓着衣角身子一抖，面具下的脸哭丧着，立刻控制着呼吸僵硬着靠在案桌上，心中是欲哭无泪。
狄伙夫的手还放在案桌上的茶水上，忽然立刻正襟危坐起来，笑道：“哎呀，夏公子，好久没见了，真是好久没见了。”
在场剩余的七八个人起身行礼，夏公子拱了拱手示意众人坐下，先是看了眼坐着的‘明光公子’，便笑着对狄伙夫拱了拱手，纸扇一收，走到狄伙夫面前拿起茶壶重新给狄伙夫倒了杯茶，道：“这茶是新茶，狄先生尝尝。”
狄伙夫受宠若惊，连忙双手扶着，道：“夏公子见外了，您叫我一声老弟就行，客气了，客气了。”
夏公子但笑不语，起身转身看了‘明公子’一眼，微微皱眉，又看到他身后的那见过面的美貌婢女正在对自己翻白眼，全然不在意一般对其点头微笑。
走到主位，夏公子拱了拱手道：“承蒙各位看得起在下，今日又重聚在雍平，今日大家在此赏乐品茶，共商今年的盐业。”
众人应和，倒是狄伙夫看了眼两边，挠了挠头，道：“夏公子，往年咱们都是喝酒吃肉畅畅快快的聊的，今年怎么改喝水了？”
夏公子拱手看了‘明公子’一眼，抬手笑道：“这位是曲水楼明公子，受我邀请参加此次品茶会，他身体不适，所以我便改了品茶会，各位体谅了。”
白翰一戳苏九的腰，苏九连忙拱手道：“多谢各位见谅。”
面上并无几人应和，大多都是恹恹的，尤其是狄伙夫冷哼一声，靠在椅背上便不再说话。
白翰心中一面厌烦着夏公子，一面又恨苏九不争气，刚才那一句，仿若是个脓包一般，平白损伤了自家少小姐的名声。
“你给老子自信张扬一点，不然回去我就把你剁了喂狗。”
听到耳边压低的恶狠狠的声音，苏九浑身冒出了冷汗，内心留着泪，怎么就自己摊上这样的差事了呢。
夏公子瞥了眼‘明公子’，道：“听说今年冲州的钱员外新运了些新奇的水果，送到北宇广受喜爱，今日正好大家也尝尝。”
水果应声便送到了众人的案桌上，狄伙夫听到后偷看了夏公子一眼，又恶狠狠的看了眼苏九，对着夏公子笑道：“这水果确实好吃，甜。”
夏公子吃了口水果，对着狄伙夫笑笑，见白翰不动声色，便低头吃着水果。
白翰看了一眼夏公子，暗骂一声老狐狸，看谁稳得住。随后便端坐在‘明公子’身后不再说话。
苏九假意靠在椅背升，附耳对白翰道：“我是不是应该说些什么啊？”
白翰听后嫌弃的看了一眼苏九，微笑着不再说话，苏九有些尴尬的抬了抬眉，回到原来的姿势。
席间无话，除了狄伙夫，剩下的几人都是仰人鼻息的，姿势不会多说什么，眼看着席间局势气氛微妙，便一个个的当起了鸵鸟。
狄伙夫眼睛扫了一圈，眼神不怀好意，擦了擦嘴，道：“明公子是吧，你今年多大了？”
苏九正要开口，却感觉到背上一凉，一点肉被拧了好几圈，连忙咬牙住嘴，听到白翰轻微的声音，换了个姿势，道：“我比夏公子小个两三岁。”
被一个新人堵了一句，偏偏狄伙夫又不好开口，便笑道：“年纪轻轻牙尖嘴利，没少读书吧。”
苏九等着白翰的下一步指示，没听到声音，便坐在那里假装听不到。
夏公子见狄伙夫有些恼火，便笑道：“今年收成不好，可能不能给各位提供那么多盐了。”
这话一出，众人便急了，夺人财路等于杀人父母，当下便有末座的一人站起来道：“夏公子，这是为什么呀，咱们都是按照规矩来的呀。”
这般直言，虽是说出了众人的心声，但也让狄伙夫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那人当即便不说话了，犹豫了半天，坐了下来。
这话一出，顿时将众人的矛盾点引到了狄伙夫身上，众人一面看着狄伙夫，一面瞧着局势。
夏公子看了白翰一眼，见还没有动静，叹了口气道：“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只是要委屈些狄先生。”
夏公子见狄伙夫闷着气，道：“往年我手里七成都是交给狄先生的，只要几年狄先生将我手里的三成分给诸位，熬过今年，大家的生意便能做下去了。”
众人一听顿时看向狄伙夫，狄伙夫长得满脸通红，骑虎难下。
白翰抿着笑意，今年东边顺风顺水，收成不好怎么可能，即使狄伙夫明知道也不得不有所退让，只是不知道这夏公子对狄伙夫到底是个什么分量。
那狄伙夫闷声闷气道：“我也没办法，手下多少人等着这口饭呢。”
夏公子敛了脸上笑意，收起折扇，在桌案上一敲，心爱的狄伙夫虎躯一震，狄伙夫随即穿着粗气道：“那今年便让他们勒紧裤腰带，熬过今年再说。”
至此众人才欢欣鼓舞，其乐融融，夏公子举杯道：“委屈狄先生了，来年一定多收一成，补偿狄先生。”
来年？一步退步步退，有些事情一旦有了前例，便会成为惯例。
祥和居内，华冰在墙角寻了个好去处，此时正靠着依靠在秋千的一边半躺着，望着流水落花般的星辰清心明目。
突然听到金戈之声，侧头一看，苏七正在房上与一身穿常服的男子打斗，只是那男子似是不善争斗，面对苏七的攻势，竟隐隐有些招架不住。看那慌乱的样子，又似不敢大声说话，慌乱中不断看着秋千上华冰。
华冰淡笑道：“不知先生深夜造访，所谓何事，先生又是何人？”
那男子正要分神说话，一招不敌，便被苏七踢了下来，在地上滚了几圈才停下来。
华冰忍住笑意，在星空下仔细瞧着那生面孔，心中细想几番猜测也猜测不到究竟是何人，便坐了起来，静静的看着那男子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
那男子歇了口气，上前几步，拱手道：“在下无名山中人，特来拜会明光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