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一想到这里，周将军便浑身发冷，看了身边一样脸色发青的何小侯爷，闭着眼一咬牙拱手行礼道：“是本将军唐突了，还请小姐不要放在心上。”
华冰慢悠悠的走下楼梯，并不看周将军两人，只是对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吴老掌柜和一个伙计道：“刚刚看见了吗？”
那伙计听到对方是将军便吓得所在吴老掌柜后面不肯答话，吴老掌柜拱手道：“回小姐，老朽看见了。”
何小侯爷颇有深意的看了吴老掌柜一眼，但吴老掌柜已近古稀，也是见过风浪的人，又怎会被一个眼神吓住。倒是身后的伙计猛地跪下，朝何小侯爷颤抖道：“大人，小的什么都没有看到啊，大人。”
华冰下了楼梯挡在吴老掌柜面前，淡淡道：“何小侯爷，我的人可不是好动的。”
原本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本不用放在心上，但这是她第一次这样称号自己从前也听过无数次这样的称呼，却从来没有她这般淡然温柔，像是把这四个字放在云朵上轻轻推过来一般。
何小侯爷微微皱眉亦拱手行礼道：“卜小姐见谅，今日周将军喝醉了，我日后定然好好规劝，还请卜小姐大人不记小人过。”
这般姿态对于王公贵族已经算是最低姿态了，何小侯爷生怕华冰不答应，便微微弯腰将这礼做完。
倒是旁边的周将军见何小侯爷的行为，微微皱眉，对上华冰道：“卜小姐不妨直说，想要什么，大可直言。”
“菘蓝，先带他上楼等我，老掌柜您先去忙吧，把这伙计留下。”带众人离开，只留下那伙计跪在地上，仰头看着三人。
看着两人难看的脸色，华冰心中越发舒爽，淡笑道：“周家势大，我可不敢要什么，只是想好好活着罢了，若是周将军不来招惹我，我自然也会安安分分的。”
周将军点点头道：“那是自然。”
华冰看了何小侯爷一眼，淡笑道：“这伙计便送给周将军做见面礼吧，告辞。”
看着华冰离开的背影，周将军握紧了拳头，眼神凶恶的看着地上的跪倒的伙计。
“秀才，许久都未见你了，最近读书怎么样？”华冰靠着窗户，透过窗户见二人步履沉重的走出了德满楼，何小侯爷回头看了一眼，不知在看什么。
华冰回过头看着缩着膀子，低着头的秀才。见秀才不说话，还以为他被刚刚的剑拔弩张给吓到了，便淡道：“不必担心。”
秀才此时心内确实五味杂陈，先不用说自己的母亲在小姐身边。单是初次见面时的温文尔雅，到后来的每次为数不多的见面都会对小姐‘刮目相看’，华冰的性情形象不是推翻的一点，可见当初十有八九是设计。
秀才拢了拢袖子，瓮声瓮气的答道：“多谢小姐。”
华冰不知哪里惹到这读书人，便直言淡笑道：“我今日来是要商量个事情。”
“小姐请说。”
“你自读书也考过几次了吧。”
秀才眼睛看向别处，有些郁闷的表情道：“是，小生不才，一直都未能高中。”
华冰站起身来，负手面向窗户，看向东方，淡淡道：“不如换个地方考，说不定一下便考中了。”
“换个地方考？小姐说笑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要进入殿试自然只能在都城考的。”
华冰转身看着秀才道：“我是说大秦。”
秀才别华冰的眼神盯着楞了一下，转脸有些无奈的笑道：“小姐又说笑了，大秦疆域辽阔，也是人杰地灵之地，较之北宇更为富硕，定然是更难高中。再说，我是北宇子民，又怎能到大秦考取功名。”
华冰淡笑道：“我也只是来跟你说，让你有个心理准备。”
“小姐——”
“好了，没事了你去忙吧。放心，文大娘在我身边很好。”
秀才有些颓然的点点头离开了雅间。正遇到白翰走了进来，白翰看了一眼秀才的背影，问道：“少小姐，他怎么了这是。”
华冰饮了口茶，叹气道：“十年寒窗苦读，几载未能高中，郁郁不得志罢了。”
“少小姐什么时候也管起这穷酸秀才的事情来了。”白翰将茶水一饮而尽，大大咧咧的坐在椅子上。
“菘蓝，去门外守着。”
白翰回头看了一眼菘蓝的身影道：“菘蓝这丫头倒是越来越伶俐了。”
华冰淡笑道：“确实，准备的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新来的那三十个已经接受了一段时间的训练了，勉强能用。加上原来的那十几个，人手基本够用。店铺也都进入正常的轨道了，有一两家已经开始盈利了，而且基本上都分布在东行的路上。”
华冰合上眼眸叹了口气道：“我这边也准备的差不多了，可以准备离开了。”
白翰皱着眉道：“少小姐，赵姨娘？”
“我会找机会提前让人先把她接出府，合适的时机再接到我身边。”至于卜府，为了保命，自然会让卜玉琼做替身，代我进宫，这样说起来何小侯爷说不定还会感谢这意外。
白翰见华冰淡笑，知道少小姐已经成竹在胸，便也不再多言。
“好久没有看到小秦了。”
白翰托着下巴叹气道：“可不是，他一直在训练抽出来的那二三十个小伙子，天天见不着影。”
华冰看着白翰愁眉苦脸仿若没吃饭的模样，忍不住笑出了声，道：“你们的窗户纸还没有捅破。”
听及此，白翰的俏脸有些慌乱，又变得哀伤起来。无力道：“少小姐，你说，白家怎样才能还清苏家。”
华冰摩擦这手中的茶杯，垂下眼眸看着荡起水纹的茶水，轻声道：“若是单论那次浩劫，苏家上下几百口人，除了小秦无一人生还，白家是还不清的。”
“但若是论苏家和白家——”看着一言不发仿若受凌迟之刑的白翰，低着头看不清脸色。华冰也不再多言，拿起茶杯看着窗外发起了呆。
道理白翰都是明白的，但是就是过不了自己心里那一关。在白翰看来，那一夜白家几乎人人都参与了屠杀苏家，这已经成为了她与苏秦中间的一道天堑，永不可飞跃。
因着侍卫围府，白翰也不好多送华冰，送到卜府的街口，看着重新换了丫鬟衣服的华冰进了府，便钻进马车离开了。
华冰绕路从院后进了院子，换好衣服出现众人面前时，便看到文嬷嬷面色凝重的跟在焦急的戴嬷嬷身后走进了正屋。华冰端起茶杯，道：“嬷嬷不要急，坐下慢慢说。”
戴嬷嬷行了半礼，也不坐，面带焦急的道：“不知小姐道那里去了，宫里来人下了旨。”
华冰挑眉看了一眼身后的文嬷嬷，果然见文嬷嬷点了点头。
“哦？”
“因着曹美人刚刚有了身孕，贵妃娘娘缠绵病榻，司天监回应说各府贵女此时不宜入宫，否则会冲撞龙胎，还会连累贵妃娘娘，所以跟礼部商量着入宫时间延期了。”
看着戴嬷嬷有些焦急的脸色，不像有假，旨意之事，想来也不敢说假话。但是华冰心内越加疑惑，自己写给周贵妃的那些信件，除了投诚，上面几乎写满了投之以木瓜的新奇的招数，周贵妃把皇帝拴在身边个几年，应该不成问题。要是周贵妃怀孕，还合情合理，这曹美人是哪里冒出来的，朝中也没有听说过哪位曹大人啊，且周贵妃还病了。这司礼监又是在给谁打配合？这是不是一个局，自己有没有被卷进这个局里。
幸好本就打算好了离开，这时候延期，不算是坏事。倒是戴嬷嬷，在这里这样‘包庇’华冰，也没有贵妃娘娘的明旨，现在也不好进宫跟周贵妃有联系，到底时间长了，心中越发虚了。
华冰看了文嬷嬷一眼，文嬷嬷立刻会意从床榻旁的柜子上拿出一个鼓鼓囊囊的荷包，塞到戴嬷嬷手里。华冰淡笑道：“我知道了，不知多长时间才能进宫，还要麻烦戴嬷嬷照顾了。”
戴嬷嬷拿到荷包方才有些宽慰，从缝隙中看到金色，才露出笑意道：“这一个月，我定会照顾好小姐的。”
“好，那嬷嬷回去休息吧。”
戴嬷嬷也知主仆之间有说些话，便拿着荷包退了出去。
“嬷嬷，可是发生了什么事？”看了一眼黄昏的天色，华冰看向文嬷嬷。
“刚刚小姐未在，小少爷来找过小姐，守着院子的宫女不肯放男丁进来，便起了争执，怕是已经跟那几个宫女结了梁子。”
宰相门前七品官，更何况是宫中的宫女。这些小宫女虽然在宫中卑贱，但是出了宫便是高人一等。那些宫女可能因着敬北侯现在不会如何，但难保将来，敬北侯、卜文超、那几个宫女到底如何。更何况现在在我的院子里，难保不会反应到我身上，正值多事之秋，未免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还是不可得罪这些宫女。
想到此处，华冰便走到书案前，提笔写到：夫君子之所取者远，则必有所待；所就者大，则必有所忍。
看着总算是规规矩矩看得清楚字，华冰淡笑道：“菘蓝，给卜文超送过去。”
看着菘蓝走出房门，华冰转头看着文嬷嬷道：“还有何事？”
“三小姐的文定提前到三天之后了，本是下个月等各家贵女入了宫再办的，但听说前两日夫人和尚书府的孙夫人一起去了何府，今日便吩咐府里抓紧置办了。”
想来也是怕等的时间久会发生变故，这一道旨意，不知打乱了多少家的多少事情。只是孙氏想必会打开自己的私库，不知道苏秦搬了多少。
华冰看着案桌上多出来的一盘糕点，不似碧荷做的那般，便好奇道：“这是碧荷新研究出来的吗？”
文嬷嬷看了一眼招商的糕点道：“这是日间吴嬷嬷送来的，说是赵姨娘亲自做的。”
华冰拿起一块糕点，放到嘴边，又放了回去，叹了口气道：“走吧，去看看姨娘。”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