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涅盘城之战攀城&火攻

  朝起的晨曦中扬起弥漫天际的尘土,姑墨联军四面齐发,人马如潮涌来,盾橹如墙推进。震耳欲聋的鼓号叫嚣声中,涅盘城如巨浪袭来的岩礁般静寂无声。

  呼啸而来的尉头骑兵一列列冲到城垣前,抛射箭矢后旋即散开,然后又列队卷土重来;鼓噪而行的姑墨步卒排列为一个个方阵,掩蔽在盾橹后,徐徐向城垣推进,弓手们此起彼伏,将一波波弓箭射向城头。攻城前压制城垣防御的漫射开始了,黑云压城城欲摧,箭雨袭来几无藏身之地,密集的箭矢如同乌云下的瓢泼大雨击打着城垣。

  城垣上的疏勒军民蜷缩在城堞之后,用盾牌和门板掩蔽着铺天盖地袭来的箭雨。城垣上竖立起草编、苇席、门板作为渠幨,抵御和收集箭矢,渠幨上箭如猬集,密密麻麻插满了箭矢。城垣上除了渠幨,还罗列着籍车、行栈、行楼、斫、颉槔、连梃、长斧、长椎、长锄、钩钜、飞冲、悬梁、批屈一众守御战具。

  八丈高的望楼巢车上,箭矢很少能够触及,但依然有零星的散矢掠过。木墙后的鱼服手执盾橹掩蔽着身后的丁军候,丁军候从盾橹后探着头观望着敌军攻城形势。一千三百名疏勒军民和汉军吏士分布在城垣上,涅盘城长防御城垣西北两面,士史鲁奎防御城垣东南两面,尉史赵昴着重防御城门。

  敌军渐渐推进到城下,漫射的箭雨其势渐缓,转而由一队队敌军善射士瞄准城堞精射。一道道铁钩套索向城堞飞来,在城头盘旋飞舞然后渐次勾挂住城堞,接近城门的方阵中巨大的圆木攻城槌也历历在目。

  敌军马上就要攀城和破门了,丁军候下令迎击,高耸的巢车上竖立起猎猎的赤色旗幡。鱼服遵令向左右摇曳着黄色角旗,守城军民开始向城下的攻城敌军泼洒毒物。

  城垣上的军民将浸过石流黄的草束点燃抛下城墙,城墙下弥漫起呛鼻的黄色毒烟,攻城的姑墨三国兵卒咳嗽声不绝于耳。盾橹木板掩蔽后的军民又将砻灶陶瓮中熬煮沸腾的粪溺沙砾倾泼城下,聚集的攻城敌军被滚烫的粪溺和沙砾烫得惨叫连连。城垣上的疏勒军民趁机用斧斫锄撬,将嵌入城堞的铁钩套索砍断清除。攀附城堞的敌军在毒烟、沸汤、斧砍解索之下无计可施,除了城下善射士能够遥遥以弓箭支援,蚁附攻城的敌军并无优势。即便如此,在攻城大军阵后,督战的军将挥动长矛利刃将试图后撤的攻城兵卒当场刺死,城下的攻城敌军后无退路,只得不断地向城头抛甩铁钩套索攀缘强攻。

  城门下,抬着圆木攻城槌的敌军举着盾橹,冒着毒烟进抵城门洞口,城门上的赵昴指挥着疏勒兵士将擂木滚石、粪溺沸汤瓢泼而下,城门下的攻城兵卒发出痛苦凄厉地惨叫哀嚎声。

  日中时分,大队盾橹上蒙着整张生牛革的敌军重新向城门处聚集,整张生牛革足以抵挡粪溺沸汤的烫伤。赵昴命人将灌注膏脂的大垛燕尾炬一一点燃扔下城头,城门外燃起熊熊烈火,攻打城门的敌军烈火炙烤之下抵挡不住,扔下攻城槌仓皇后撤。

  城下军将严令督战之下,渐渐有蚁附城垣的敌军敢死士攀爬上城堞,正与城墙上的疏勒军民刀兵交锋。城墙上的一辆辆藉车、一架架行栈隆隆推进到敌军攀爬上的缺口处,行栈冲木连番撞击,疏勒军民掩蔽在藉车后乱箭齐发,斧锤连挺、锄锹镰杵一拥而上,千辛万苦爬上城垣的敌军还未得喘息,便被坚车冲木后的飞矢利刃歼灭殆尽。

  城垣各处接连有敌军攀附上来,城垣上的疏勒军民以藉车、行栈为坚壁强击,逐次将敌军赶下城头,丁军候思忖沿城墙蚁附的敌军甚众,下令鱼服挥动赤色角旗。

  城墙上的颉槔长杆吊起一个个悬脾木箱,伸出城堞外徐徐降下。每个悬脾箱内立着一二个疏勒和汉军中的敢死士,挥舞着长矛大斧,戳击着蚁附城垣的敌军。攀爬中的敌军手足并用,口衔利剑,一边紧握绳索向上攀爬,一边还要握举盾牌抵挡城头上倾泻而下的矢石、沸汤;对于身侧突然从天而降的敢死士,只恨分身乏术,毫无招架之力。

  鱼服远远望见悬脾箱中有一名赤膊上身的汉军敢死士,他手持大斧左右奋斫,勇不可挡;大斧斫砍之处,绳索上蚁附的敌寇身首异处,血肉横飞,被砍为两段。其他绳索上的敌寇惊叫不绝,纷纷弃绳滑落城垣。鱼服暗暗叹息,此人分明是那夜强掳西域商贾的长斧大盗。问过丁军候后,方知此人名叫晋参,原本就是太行山的山贼大盗。

  城下敌军嘈杂喧嚷,连连向悬脾箱射出箭矢。可是悬脾箱朝外有一人高的板壁,足可以抵挡城下的箭矢。悬脾箱内的敢死士左右奋击,将攀附城墙的敌军连番砍杀击刺,蚁附攀城的敌军纷纷惨叫着松下绳索坠落城下。

  入夜时分,城垣上的疏勒军民整修城堞战具,收集射入城中的箭矢,料理伤残兵士。循行邹娄带着老弱妇孺将肉脯壶浆送上城头,围城守备之时,全城军民将在这城垣之上栖身养息。

  漫天星光中,夜色无月。城垣各处的爵穴、瓦盆点起篝火,城头城外灯火通明。望楼巢车上的警戒的疏勒哨卒突然呜哇大喊,城垣上的吏士闻听之下也躁动起来。丁军候聆听片刻,不以为然地继续大嚼着炙熟的马肉,只是吩咐尉史赵昴小心守备城门。鱼服正想向丁军候询问疏勒哨卒方才探视的军情讯息,马上就听到簌簌的飞羽声划破静寂的夜空,漫天的火箭铺天盖地飞入城中。

  丁军候从容不迫地端起木碗啜着温热的羊奶,鱼服掩身在籍车板架后望着飞入城中星星点点的火箭。涅盘城中所有房舍的屋顶前几日已经被覆盖上厚厚的泥浆,就连城门的厚木上也被涂抹上三寸厚的泥层,城门上还有数口大瓮贮满清水,以防敌军焚烧城门。

  士史鲁奎先前详细向涅盘城长和丁军候讲解过,西域火箭引火之物均为松脂和牛羊膏脂,箭矢绑缚灌满膏脂皮囊。但是松脂和牛羊膏脂火力不猛,往往飞行至半途即熄灭,即便引落著物若无柴薪助燃,也是无济于事,城中屋顶厚覆泥涂足以免于祝融烈火之殃。葱岭之外据说倒有猛火油,传说火力甚为生猛,触火即燃,但是得来不易,所以匈奴与北道诸国的火箭不足为虑。

  如同漫天星斗坠落的火箭簌簌飞入城中,间或燃起一簇簇火焰,不过攸乎即灭。果然被士史鲁奎言中,附带松脂和牛羊膏脂的火箭火势微弱,即使皮囊中的膏脂引燃也未酿成大火。

  城门处在漫天星火中纷纷扰扰起来,一队姑墨联军在夜色和火箭掩护下推着二十余辆大车向城门袭来,大车上堆满柴草,敌军此举是要焚烧城门。尉史赵昴急令城门上的疏勒兵卒向敌军抛投火炬,一捆捆浸过石流黄的草束柴薪点燃后,纷纷扬扬从城头抛下,城门外燃起滚滚毒烟和熊熊大火。烈火毒烟隔开后续的敌军,一众敌军在汹汹火光中呛喘惨呼。

  有敢死的敌军冲过烈火浓烟推出二辆大车进抵城门洞口,城头上箭矢、擂木滚石、粪溺沸汤瓢泼而下,一辆大车的车幅被擂木滚石砸中进退不得,车中的柴草旋即被城头上抛下的火炬引燃,汹汹火光烈烈燃烧。盾橹牛革掩蔽下的敌军勉强将另一辆大车点燃推入城门洞口。城门上的悬闸上,一口贮满水的大瓮被赵昴用冲木砸破,城门洞门上的水流从悬闸缝隙中倾泄而下汇成水帘,洞口里大车上的柴草被水浸得透湿,城门洞口的汹汹火焰渐渐熄灭。一众敌军面面相觑,还未来得及惊愕,城头上的箭矢、擂木滚石、粪溺沸汤瓢泼而下。敌军无计可施,只得放弃大车抱头鼠窜,撤兵回营。

  射入城中的火箭持续一夜,一直待到天明时分,城中仍未燃起姑墨联军满怀期待的冲天火光和喧嚣骚乱。敌军大感沮丧,此后也不再以火箭进袭。射入城中的火箭大多熄灭,箭杆上未引燃的皮囊反倒被疏勒军民收集起来,灌满松脂和牛羊膏脂的皮囊被裹入草束柴薪,留待以后守城时的火具。

  姑墨联军一连攻城数日,飞钩套索、火箭袭城、撞门烧门百般破城。轻兵攻城无土木之强,终究破城乏术,无计可施,反倒损失惨重。此后十几日只得远远围城,不再强攻。

  十月末,敌军阵容骤然壮大,涅盘城外连营数里,估算足有一万之众。姑墨三国联军与匈奴仆僮都尉全军不过一万多人,先前分兵之半围攻盘橐塞,一半之兵围攻涅盘城。如今全军顿兵涅盘城下,难道盘橐塞已然失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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