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夜未央 雨微凉

  七夜未央雨微凉

  江湖,之所以为江湖,是因为这个群体超出了世俗条令的约束,而现今,朝廷官场的争斗已经牵动到了江湖的格局。老皇上病入膏肓,岌岌可危,太子、三皇子、宦官排阵都监王继恩,三股势力明争暗斗,争权夺势。在老皇上没有驾崩之前,三股势力各拥重兵,蠢蠢欲动,谁也不敢先出手,但为了达到争斗目的,各自豢养了一批武功高强的江湖人士,暗杀对方阵营的重要人物。太子几年前被设计陷害,贬为庶民,宦官王都监和李皇后一心想要重辅太子付出,是三皇子最大的障碍。官场的争斗导致了政治的黑暗,也造成了民不聊生的惨状,川峡地区的土地大多被官僚、豪强、寺观霸占,许多农民缴纳重赋,天灾频仍,饿殍载道,民不聊生,淳化四年二月,川地王小波发动起义,攻克了青城县等三座城池,成了朝廷的心腹之患。为了彻底铲除太子余党、打击王都监势力、遏制义军,三皇子花重金雇佣了三十名武林高手,分成十组,分别去刺杀十名对手阵营里的重要人物,而这十人名单就是江湖中盛传的‘屠名录’。面馆里的老汉、独眼龙、络腮胡便是十组人当中的一组,白衣姑娘看出了他们是武林高手,但是怎么没有想到,这三人的名字在十年前的江湖上是那么的如雷贯耳。

  临湘城,望江桥头,面馆内,老掌柜将一碗面端到了那书生手中,书生手端热乎乎的汤面,先是夹起几根面条细嚼慢咽了一番,摇头晃脑得吟道:“子曰:‘有面条如斯乎,夫复何求?”又吃了几口,念道:“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虽是汤面,道理亦如此也!”又猛吃几口,喝了一大口汤,连连呼叫;“好吃好吃,只得把斯文放下。”老掌柜看着真乐呵,直劝道:“客官慢些吃,别噎着。”

  书生一口气把咕咚喝完汤面,咂巴咂巴嘴,放下碗筷,悠悠地从怀里摸出一个小葫芦,拧开盖子,顿色酒色飘逸,芳香清冽。书生将葫芦放鼻底下,闻了闻,又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小口,叹道:“古来行乐亦如此。”

  络腮胡的眼神直勾勾地探了过去,喉结咕噜咕噜上下跳动。老者知晓三弟的酒瘾犯了,跟兄弟两个使了个颜色,故意大声说道:“老三啊,你的酒葫芦呢?”络腮胡会意,叹道:“哎!出来急忘记带了,只有干瞪眼过瘾了,要是有谁好心给我喝一口就好了。”

  书生听闻,忙站起来笑道:“兄台若不嫌弃在下,尽可拿在下的竹叶青尝尝。”说罢,双手将葫芦递上。络腮胡伸手接过,凑到鼻底嗅了嗅,忙不迭地便喝,一大口下去,直道:“好酒!这酒一下去,浑身都是劲!”说完,络腮胡又晃了晃,道:“只可惜酒太少,被我喝了只剩一点了,兄台,还你!”说着却避过书生伸出来的双手,将酒葫芦抛扔给书生。这看似平常无奇的抛扔,其实却蕴含了深厚的内功,去势虽缓,但转速极快,肉眼几乎看不到酒葫芦在飞速地转动。如果是不会武功的人,这一接势必要双手绞成肉末,如果能稳稳接住不伤双手,势必是武林中人,显然,络腮胡他们也是在试探这书生。

  只见那书生将袖子一卷,酒葫芦又再次抛空飞速旋转,书生一仰头,用嘴稳稳地接住葫芦嘴,咕咚咕咚将剩余的酒喝干。喝罢将葫芦束腰,拱手道:“献丑了,酒虽少,珍惜便知足!”

  三个汉子脸色一沉,但谁都没有表现出来异样,姑娘在一旁看的明明白白,这三人来到此处绝非善意,而书生秦家老四的突然出现肯定也事出有因,那么秦墨会不会来?此时此刻,她是多么希望三个汉子赶紧离开,她可以好好问问十三年前的那个晚上后来发生了什么,好好问问十年前秦墨离开又去了哪里?为何不出来见她?但她知道,今夜,注定是个多事之夜,有可能又会是一场腥风血雨。

  老者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微笑问道:“敢问书生一句,知国事否?”书生道:“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事,这国事我们读书人都略知一二,只是不敢妄谈。”老者一笑道:“书生不要谦虚!此处地处偏郊荒野远离朝廷官府,书生不妨试言之,让我等草莽之人也受教受教。”

  书生躬身作揖,惶恐道:“小生受业之时,深受家师教诲:未入仕宦,不谈国事。请老先生赎罪。”老者咄咄逼人:“川峡一带义军四起,攻城夺县,占地为王,书生应当知此事吧?你可认为孰是孰非?是朝廷暴政还是刁民乱国?”书生连连摇头,似惶恐至极,忙道:“是非公道自有天下百姓来言,小生不敢胡说。”老者冷笑而不再言语,独眼龙依旧阴沉着脸,络腮胡打着饱嗝,斜眼相望。书生见没话说,也识趣地坐下,又叫了一碗面继续吃。

  老者用内功将声音送到对两个兄弟耳中:“看来今晚我们果然有大鱼吃了,这个书生估计就是川峡乱匪的三大带军头领之一‘逍遥公子’秦为,‘屠名录’第七名,是“混江龙”他们这组人的猎物,他居然主动来挑衅我们,不知是何用意,其中肯定有玄机,我们要小心在意,且看形势再动手。”独眼龙冷冷地说道:“今天晚上,我们恐怕无法全身而退了。”

  老者和络腮胡一听,均大吃一惊独眼龙为何会这么说,络腮胡问道:“二哥,你这是什么意思?纵然他‘逍遥公子’秦为武功再强,让“混江龙”那组人吃了亏,凭咱三个也不一定会落下风!”独眼龙摇摇头,眼睛朝外面望去:“你们看窗外。”

  另两人顺着他的目光望向窗外,只见雨已经停了,秋风依然在刮,秋风扫起红色的枫叶,一片一片地飞舞,老者突然一拍脑门,忘记了用内功传音,大呼一声:“啊!是他!他来了!”

  书生似被惊吓,一口面呛在嘴里,忙道:“谁?谁来了?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老者自知失言,但难掩惊恐之状。姑娘见三人望着窗外红叶脸色大变,也觉得奇怪,但是转而一想,也似乎明白了:是他,居然能在这儿见到这个江湖传说中的人物,秦老四果然有备而来,今夜有一场好戏要上演了。”

  是谁能够让这些高手如此惊恐?只见屋外,红叶不住地飘。

  面馆内的气氛突然变得凝重起来,但老掌柜似乎浑然不知,依旧在忙碌着自己手中的活,突然抬头,怅然叹道:“又下了,这潇湘的秋雨,总是绵绵不绝,下得人心烦。”姑娘的心突然一怔,仿佛触动了内心,记忆里的一根丝弦。这句话,怎么听得如此熟悉?可又想不起是何时何地听何人说过。

  姑娘罔若所失:这潇湘的秋雨…

  临湘城郊的望江桥头,面摊里一盏昏暗的油灯闪烁,下不尽的秋雨淅淅沥沥。湘江奔腾,浪声衬得夜愈静。而这静,似乎马上就要冲破。

  姑娘又想起了十三年前的故事,若不是突生的那场变故,今天又会是怎么样的呢?

  十三年前,在秦家向侯家提亲之后,两家便打算把婚期定下来,侯君仪和秦墨两人日日相思,秦墨出生诗书之家,懂得既已定亲,得有男女之防之礼,侯君仪倒是江湖儿女,偶尔去找秦墨玩耍,秦墨总是礼教一堆,半推半就,但心意早已合在一起。

  突然有一日,侯君仪正在后院练剑,突然听到父亲暴跳如雷的声音:“去把漪儿叫过来。”王侯君仪心头一震,父亲很少生这么大的气了,不知发生什么大事了。侯君仪不等下人在叫,将剑入鞘,飞奔至前厅。只见侯听雷大口大口地喝着茶,猛得将茶盏摔得粉碎。额头上的青筋绽露,一只手按在桌上,只听桌角咯咯直响,似要将它捏得粉碎。

  侯君仪有些怯,上前试探道:“爹爹怎么了?是谁惹您老生这么生气?”侯听雷“哼”了一声,一掌将桌几拍得粉碎,怒道:“以后你给我断了跟陈家那小子的念想,今世不得再往来!”侯君仪一听大惊:“爹爹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秦墨他是不是惹您老人家不高兴了?我去说他,您别生气。”侯听雷怒道:“不许你再见他!哼,秦兴舟这老儿欺人太甚,自己先来提的亲,现在又来反悔,难道我堂堂‘奔雷府’大小姐配不上他家这酸书生,这是要让我在临湘城怎么立足?真是欺人太甚!”

  侯君仪心中一惊,不敢相信地问道:“秦……秦家悔婚了?可是前天秦墨看见我还好好的。”侯听雷道:“仪儿,算了,不要再说。我看那秦家老三也未必好到哪里去,你猜那老儿怎么说?居然说他秦家是书香门第,世世代代都是读书人,前次提亲是一时冲动,说什么不敢与我们江湖儿女结亲,真是岂有此理!”侯君仪怔怔道:“那……那秦墨他怎么说?”王听雷愤愤道:“哪知道那种龟儿子躲哪里去了?见也不见人影。仪儿,你不要难过,倾慕咱家的公子哥多的是,其中必有比那秦老三拔萃许多,他秦家这番羞辱我,我必让他吃苦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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