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渔灯暗 客梦回

  六渔灯暗客梦回

  侯君仪说完之后就晕过去了。侯府上下顿时忙成一团,她是侯听雷老爷的掌上明珠,也是命根子,她的安危牵挂着全府上下的人的心。

  也不知过了多久,侯君仪悠悠地醒转过来,睁开眼睛一看,发现已躺在自己的闺房中,床头前站着满脸焦急之态的哥哥和已急得快要掉眼泪的弟弟侯渐青。哥哥侯廷赞见侯君仪睁开眼睛,顿时愁眉舒展,忙问:“妹子,你终于醒了,你可把我们吓坏了,你现在感觉好点了么?”侯渐青见姐姐醒了,乐颠颠地转身跑去叫嚷:“爹爹,爹爹,姐姐醒了,姐姐醒了。”

  守在门外的侯听雷已经很久没合眼,和崔长命坐在廊前已经快睁不开眼了,听到小儿子的呼声,连忙快步走进来,拉起侯君仪的手,柔声道:“仪儿,你总算醒了,你都昏迷了三天了。”侯君仪看着欣喜万分的父亲,一向刚健英武的父亲似在三天内苍老了许多,不由泪在眼眶中打转,答道:“我没事了,爹爹,我真的晕迷了三天吗?”

  侯听雷点点头,起身对崔长命道:“崔先生,你再给仪儿把把脉。”崔长命上前指搭侯君仪纤纤细腕,拈须沉思片刻,道:“掌门请放心,仪姑娘体内的余毒已经清除干净,只是身子虚弱,调养几日便可恢复。”

  侯听雷感激道:“多谢崔老先生费心。”崔长命道:“掌门客气了,仪姑娘活泼可爱,便似我亲女儿一般,她受了伤害,我也焦急万分,现下掌门稍可宽心,待我去开一剂药帮仪姑娘调养。”王渐青年小嘴快,道:“姐姐你可醒了,这三天哥哥,爹爹还有崔先生都为你急死了,爹爹都三天没合眼了。”侯君仪感激得望着众人,突然想起一事,问道:“爹爹,秦……秦墨呢。”

  众人相视一笑,侯廷赞笑道:“妹子放心,那小子命大死不了,有爹的高深内功和崔先生的精湛医术,死了都给你医活了。”侯君仪脸颊微红,并不言语,侯听雷接着说道:“漪儿,你别担心,我用内功将他的毒逼出大半,崔先生用药祛尽了他体内余毒。现在秦老爷子把他接回家中去修养了,不出半月便可痊愈。”侯君仪顿时心头大宽,长吁一口气。

  时间过了半月,那一夜檀香暗涌,烛影微摇。侯君仪两手托云腮,呆呆地坐在窗前。少女情怀的她此时心乱如麻,心中突然想到秦墨,那不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若痴若呆的傻书生,他的相貌不能说丑,但也谈不上风流倜傥,英俊潇洒;他的胆子很小,歹徒把到架他头上他便会发抖;他满嘴是又算又臭的吊书袋活,“子云诗云”听也听不懂。可是他会发疯地骑马狂追只为问一下自己的名字,他敢救她毫不犹豫地吸毒血,他还能够做到自己快死了他也不忘维护她女儿家的名节,侯君仪的心里突然有一丝甜,也有一丝丝温暖。

  情窦初开的小姑娘粉脸在烛映下通红,神情恍惚间,忽然听到窗外有窸窣声,侯君仪一惊,莫非有贼敢闯奔雷府?她立即拿起宝剑,打开窗户一看,却差点笑出声来,只见一个书生,穿着长袍,四肢伏地,趴在地上,狼狈不堪,不是秦墨是谁?这书呆子,怎么半夜闯到这儿来了,还摔倒在地。侯君仪便戏耍道:“哪里来的小贼,吃本姑娘一剑。”秦墨忙不迭地从地上爬起来,急道:“慢,慢着,我不是小贼,我是秦墨,姑娘你不认识我了?”

  侯君仪只见秦墨额头上已经摔了一个大包,更是忍不住笑出声音,道:“你这头上长包的怪物,半夜跑到我家来,不是小贼是什么?”秦墨让侯君仪看了窘态,尴尬至极,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侯君仪“扑哧”一笑,又说道:“来都来了,先进来吧,你是选择爬窗呢,还是从正门进来?”秦墨嘿嘿一笑道:“这半夜三更,在下怎么能进姑娘的闺房,在下来,只是因为深夜读书,寻得一首好词,便抄录下来,想送与姑娘分享,别无它意。”侯君仪愣了愣,只见秦墨快速从怀里掏出一张折叠好的纸,塞到她手中,便慌忙转身要离去,连抬头看一眼都不敢。

  侯君仪连忙叫住他:“哎,对了,我们家院子围墙那么高,大门又有家丁护卫,你是怎么进来的?”秦墨闻言,头垂得更低了,低声说道:“姑娘府上围墙东面槐树下,有一仙门,在下由此而入也。”说完,忙不迭地跑开了。侯君仪仔细一想,东墙?槐树?仙门?那不是一个狗洞吗?这呆子!居然钻狗洞进奔雷府,这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啊!

  侯君仪哭笑不得,回转闺房内,在案几上轻轻将纸张摊开,只见清秀的笔迹还飘散着淡淡的墨香:“灯火帘外梧桐树,梦难入,无人诉。对影思依愁似注。依栏犹问:不知秋女,可有开心语?痴蝶愿为花肥土,人到相思怨愁苦。为我何时奏一曲?无心吟月,没情听雨,只笑魂无主。”

  “痴蝶愿为花肥土,痴蝶愿为花肥土…”侯君仪站起身来,来回踱步,反复吟诵。

  第二天一早,侯君仪刚刚起床梳洗毕,就听见父亲侯听雷老远喊道:“仪儿,仪儿……”侯君仪连忙走出屋外,道:“爹爹,你这么急唤我有什么事情吗?”侯听雷脸上露着喜色,说道:“咱进屋坐下说。”

  侯听雷看着侯君仪坐下,又突然不知道怎么说了,踟蹰半天才挤出一句话:“唉,你娘走得早,我这当爹的都不知道怎么开口。”侯君仪笑道:“爹爹,你驰骋江湖数十年,什么场面没见过,怎么今天对我这小女子突然忸怩起来了。”

  侯听雷道:“是这样的,仪儿,你今年也有十八了,普通人家的姑娘早已出嫁了。虽说咱们江湖儿女不拘世俗,但也总归要找个好人家了,不知道你有没有意中人?”听了父亲的话,侯君仪终于明白父亲的来意,顿时面红耳赤。纵横江湖数十年的侯听雷面对这小儿女之事也是束手无策,只是一个劲地催促:“你快说给爹爹听听,到底有没有意中人啊,要是没有,今天倒是有人来提亲了,爹爹也觉得合适,面当户对,要不爹就答应了。”

  侯君仪一听急了,心中顿时翻滚过无数的念头,只觉得一个名字重重砸在心头上,让内心为之一颤,江湖儿女毕竟是江湖儿女,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秦墨,我喜欢秦墨!”她也不知道为何会喊出这个名字,他和她没有过花前月下的浪漫抒怀,也不曾有过互诉心曲,这那么一个书呆子,手无缚鸡之力,真的值得她喜欢吗?

  侯听雷听了却大喜道:“哎呀呀,我的女儿啊,正是‘沧浪轩’秦老爷子来给他家老三提亲,如此最好,既合了爹的心意,也不负了你的心意,秦家老三虽然读书读的傻乎乎,但也能为了救你不顾性命,也算是个好小子,咱们文武两家联姻,那是临湘城的大喜事啊,秦老爷子还在大堂等着,我这就去回复他。”说完就火急火燎地起身而去。

  “哎,爹爹……”侯君仪连忙喊,侯听雷已出了后院。侯君仪望着父亲离去的背影,心中犹如一只小兔子蹦来蹦去。她自幼跟父兄习武,整日舞刀弄剑,向往着江湖的快意恩仇,哪里有经历过这种儿女之事,偶尔怀春,也是倾慕江湖上的游侠公子,却不知为何会对这舞文弄墨的书呆子,仅仅见了两面就一见倾心?不过,这两面,也确是经历了生死,是的,生死!

  突然,侯君仪终于想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喜欢他了,是他身上的侠气,一个书生身上特有的侠气。

  临湘城的望江桥头,外面的雨总算小了些,只是绵绵仍下不停。面馆里的人各怀心事。

  络腮胡道:“大哥,我看雨小了些,咱们走吧!”老者道:“雨还在下,再坐会吧。况且今天晚上我们能去哪?”说完,老者又压低声音,极细极细地说道:“这个书生和这个娘们有些来路,咱们不妨且看看,也许跟我们要找的人有关系。”

  络腮胡也低声道:“大哥刚才不是试过娘们的功夫了?她没有一点武功,怎么会跟我们要找的李岩有关系?”老者道:“错了,她不但会武功,而且功夫不凡。”络腮胡惊道:“她要是武功不凡,大哥暗器放过去她怎么会不躲避呢?就算是伪装,也敢拿性命开玩笑?”

  老者拈须,低声道:“镇静,她不凡的地方就在于她的镇静,就算是不会武功,我哪一筷气势如此凌厉她会不知?那老掌柜这么大呼小叫,她会不惊不怕?从我们进来开始,这娘们始终都是平静如水,要不是修炼超凡,怎会有如此境界?”

  “正是。”很少开口的独眼龙也低缓得说出两个字。

  络腮胡一惊,想想确实有道理,不由自住得摸了摸腰间的佩刀:“那从她身上我们能找到‘开碑太保’李岩的下落?”独眼龙声音细如蚊蝇,但清清楚楚地将每一个字送进络腮胡的耳朵:“也许是更大的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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