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三部分 奇缘记》 1

  1事情总有个开头

  婉岭在省城的火车站终于见到了高觉。

  那天,高觉正在C市给一个朋友帮忙,刚好打算到省城办点事,俩人便约好在火车站见面。她的火车先到,她就在出站口等着他,等他在出站口出现的时候,只一眼,她便从人群中看见他。他比那些人要高出半个头,又总是很洒脱地挺着胸抬着头,是一个很容易就能看见的目标。她看着他搜寻的目光在等候的人群里找她时,就故意等他从身边过去,然后又从他的身后一把将他拽住。

  婉岭出现在高觉面前的时候,他差不多认不出她来。她拽他的瞬间,他甚至拨开她的纤纤玉指。等两人来到空闲处,他转身对着她,一把抓住她的肩膀将她向后推了推站定,然后用一种异样的眼光打量着她。婉岭比上次他在老家见到她时稍稍胖了一些,看上去更妩媚了一些,眼睛也不像过去瘦弱时显得奇大无比,现在更像是深潭一样透着几分幽幽的沉静。他细细地瞧着,总觉得她哪儿发生了一些变化,可一时又说不上来。“也许是更成熟的原因吧。”他想。

  “有你这么盯着人看的嘛,上上下下地梭巡,人家都不好意思了。”婉岭故意撒着娇说道,伸开胳膊准备挽住高觉的胳膊,高觉却笑笑,伸出空着的手牵着她的一只胳膊,一边潇洒地一转身向车站广场外面走去,一边语气凝重地说道:“小女孩长大了。”

  两人来到车站附近的一家宾馆,高觉把两个人的身份证递过去,服务员问道:“开一个?”

  “不,两个。”高觉干脆地说道,又瞟了一眼价格示意表,随即掏出几张一百元递给那个服务员,并回头用一种怪异的表情对婉岭笑了笑。

  服务员收起钱,开好收据,并把一个电话号码写在背面,告诉他有事打电话。

  高觉带着婉岭上了三楼,走到一个房间门口,给她开了门,将门卡插在电源处,并告诉她:“咱们先洗一洗,休息一下,一会出去吃点饭,然后陪我去办点事去。”他看着婉岭走到房间里边,放下提包之后,对着婉岭摆摆手,说道“就这。”便走向隔壁的房间。

  高觉和婉岭吃过午饭后,带着她来到一家杂志社。那家杂志社的几个编辑部都在一栋小楼的二层,小楼年代久远,已显得有些陈旧,高觉从狭窄的楼梯上去后,站在楼梯口,先扫了一眼挂在几个编辑部门外边的门牌,便径直朝一个副总编的办公室走了进去。

  那个副总编看起来就像是那栋年代久远而显得陈旧的小楼一样,仍是那种旧式的文人风度,眉头微蹙,头发蓬乱,一脸的凝重,一脸的风霜,至少他的做派给高觉的第一眼印象大概就是如此。高觉先做了自我介绍,然后将自己的稿件拿出来递给副总编,并说明自己希望在时间上紧促一点的意思。那副总编从座位上站起来,接过稿件翻着,片刻后坐下来说道:“你这个这么厚,不可能一下子看完。再说还有个先后,这儿还有这么一大堆稿件等着看呢。”他靠向椅背,指了一下桌子边上的一摞稿件,继续说到,“你要是不着急的话,就搁这儿,不过得等上三四个月才能确定,咋也得四个月吧。”说完,副总编顺手将高觉的稿件放在那摞厚厚的足有七八寸高的稿件堆上面,接着又补了一句,说道,“你要是着急的话,就再到别的地方看看。”

  高觉稍犹疑了一下,拿不准副总编的想法,不知道他有没有用的意思。他想,他把稿件放在那儿,却把时间推那么后,是不是还有别的什么想法?尤其是一听说四个月,他心里先咯噔了一下,就顺势拿起自己的稿件来,又问道,“增刊呢?”

  “增刊需要个人出费用。”副总编答道。

  “得多少呢?”高觉进一步问道。副总编犹疑了一下,说道:“总得个四五万吧。”

  “噢。”高觉心里感到吃惊,心想比出书还要贵,就干脆地对副总编说道:“也好,我先到别的地方再看看,不行的话再过来。”然后他欠欠身,看到副总编坐着似动未动地抬了抬身,点了一下头,他就又挺起头来摆了一下手,和婉岭转身退了出来。

  “你为什么不放在他那儿呢?干嘛又拿上呢?”出来后,婉岭不解地问着。

  “用还是不用,我实在摸不准他的心理,这么厚的稿子,在一本杂志上刊载,得多少期啊,我看有难度。”高觉心里犹疑着,嘴上却说的很是果决,好像自己就是那个副总编。

  “你计划下一步咋办?”婉岭又问道。

  “写出来了就得让它变成个正式的东西。”

  “那咋办?”

  “还是出书吧。”

  “那可得掏钱呢。”

  高觉哼哼地笑笑,接着婉岭的话说道:“这世界呢,满眼都是钱!”之后便只管带着婉岭朝前走,不再多说什么。他觉得,活在人世间,有些事情可以做,有些事情可以不做,有些事情不一定要做,但有些事情一定要做,做不做,全看你审时度势的观察力、决断力。在出不出书这件事上,高觉认为就是一件一定要做的事,即使花钱,也要做,就算是智慧投资吧。从出版界的情形看,虽然说出版物良莠不齐,垃圾出版物也有不少。但如不做,自己连陷在这个泥坑里的机会都没有,而自己做了,也许波澜不惊,也许就会芙蓉出水崭露头角。别人投资古玩股票玉石字画,自己不喜欢这些东西,那么就在出书上花些钱,权当是一乐子玩吧,有何不可呢。所以一定要做,这样才能呈现自己的思想,才能烘托自己的智慧,才能更方便地影响周围的人,也才能谈得上给社会做贡献。

  两人沿着大街走着,无意间拐进一条正在扩建施工的道路上,不时出现一阵扬尘,他们便忽左忽右地在道路的两边迂回着前行。高觉原打算从那家杂志社出来就去出版社的,这样一来,他便打消了这个念头,准备先回住的地方,洗漱一下,次日再去出版社。这样想着的时候,他的脑海里又浮现出出版社的孙编辑的影像。于是便告诉婉岭说就找他上次出书时的孙编辑。

  “孙编辑?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不会也像刚才那个副总编吧?”婉岭在高觉话音刚落下就有点惊怪地说道。

  “怎么说呢,人是个好人,就是有点固执……”高觉给婉岭这样说时,心里却不这样想,但又不便给婉岭说的太透彻,他认为那样就显得自己不大度了。他觉得孙编辑为人不是有点固执,而是相当固执,由于见识平庸,悟性不高,这又使她的固执变得更加坚固,几乎听不进去任何不同看法。他在和她的交往中,觉得她修改文章时就没有用头脑,干脆说就是没脑子。她不明白自己的责任,没有把自己放在作者的位置上,把作品托举出来,而是站在作者的对立面,把自己放在一个机场安检、车站安检的位置上,或者总认为自己的水平高于作者,而且不用心修改,总喜欢一删一段,以至于有的地方都出现了读起来不顺畅、意思接不上的情况,要不然就是不做丝毫说明,极为省事地在一篇篇文章的标题旁边写上“全文删除”四个字。因而,他后来给她的评价是做人固执,做事极端,并且这种固执和极端达到了让他难以忍受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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