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病不轻
那是梦，那只是一个梦，而且洪姨说梦都是反的。
贺小夭一直在跟自己讲道理，列出各种佐证，但心中的阴霾挥之不去。
梦里张寒水让绝症少女在机器人的躯体内重生，昨天零零五又说她和别的人不一样，还说她和它之间有共同之处，说她灵魂不全。这两下碰到一起好像相互成了印证，让她如受雷击。
朝着她狞笑的女魔头，断成两截还在燃烧的机器人残骸，这画面深深刺激着贺小夭。
我是谁？我也是机器人吗？她发现自己和零零五落入了同样的境地。
这个问题不是她第一次问，她曾经很多次问过洪姨，问过园丁老伯。但之前她问的时候心中无悲喜无恐惧，有的只是好奇，甚至加一点恶作剧。但现在却不一样了，她害怕。
她需要吃饭，也需要睡觉，和其他所有人的需求一样。她还会生病，会痛苦，会无聊，有情感，所有这一切都证明她是人类。
猜忌一旦产生就难以消除，让她陷入不断的自我怀疑，而且这怀疑难以验算。她怀疑这所有的感受都是模拟程序，怀疑所看见所经历的都是幻像。
如果科技落后一点，回到一百年前的样子，那她就可以不用这么烦恼，所有的假设都还没有实现的可能。
此刻的贺小夭慵懒地躺在窗边的美人榻上，举着自己的手对着阳光看。肌肤骨肉似乎变得透明，阳光好像能够穿透她的手掌。
余光瞥见旁边茶几上的果盘，果盘里还有一把水果刀。她转过视线，盯着那把水果刀看了许久，然后缓缓动作，向那把水果刀伸出了手。
水果刀不应该在这里的，大概是洪姨忘记了。她右手拿着刀，眼睛看着自己的左手腕，她记得在书里看到过，如果割破这里的血管会流很多血，会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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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子璎来了啊，快请进，快请进！小夭在楼上呢。”洪姨喜气洋洋的把楚子璎迎进门。
今天贺小夭没去广白楼上课，楚子璎以为她又病了，抽空溜出来看她，到了木莲居才知道贺小夭并没有生病。
“今天起来就没什么精神，说不去上课了。我正在切水果呢，做个水果冰沙，今天天热，等会儿你们一起吃。”
看见楚子璎，洪姨胖胖的圆脸乐开了花，一边叨叨着一边带楚子璎上楼。
到贺小夭的房门口，在门上敲了两下高声朝里面说：“小夭，子璎来看你了，我们进来了啊！”
洪姨大声说完停了片刻，让里面有准备的时间，然后才推门进屋。
屋里很安静，一眼看见窗前美人榻上的人，洪姨嘟囔着：“哎呦，又这么睡着了，什么也不盖，真是……”
楚子璎犹豫了，人家姑娘睡着了，他这时候进屋好像不太合适。他在门口踟蹰不前的时候，忽然听到洪姨一声惊呼，他赶忙一个箭步窜进屋去。
美人榻上，贺小夭一条胳膊挂下来垂到地上，手腕上还在滴血，地上已积起一滩鲜红的血。楚子璎慌忙扯过一件衣服，撕下一个长条迅速绑住贺小夭流血的手腕帮她止血。
“麒麟，帮我呼叫二两。”
他启动麒麟呼叫自己的助理二两。
“二两，带着急救箱过来，外伤，割腕，赶快！”
“是！”
二两家是医生世家，普通病症急病外伤他都可以处理，当初选二两做楚家继承人的贴身助理也有这方面的考虑。
只三分钟，二两就带着急救箱赶到了。
看到眼前这个情况二两不敢多言，马上动手给贺小夭处理伤口以及用药。他心中震惊这两人的恋爱已经闹到这种程度了，都闹上自杀了。
难道小老板要抛弃人家女孩，女孩想不通闹自杀？不会啊，小老板这段时间都是魂不守舍、飞醋连连的，倒像是求而不得，怎么也不像是要拒绝人家的意思。
虽然心里联想不断，但二两手上的技术还是顶尖的。他手法利落专业，迅速帮贺小夭消毒止血粘合伤口，他使用的生物粘合剂愈合快不留痕，接着又给贺小夭注射了消除炎症的药物。
“没事了，她很快就能恢复，伤口一周后就看不出来了。”二两向小老板汇报。
贺小夭已经幽幽地醒转过来，睁开眼睛迷迷瞪瞪地看着眼前围着她的人。
“你们怎么了，都围着我干嘛？”她气若游丝地说。
“哎呦我的小祖宗！你还问我们怎么了，你说说你干了什么！你这是为什么？你有什么想不开的？啊？我辛辛苦苦拉扯你，是为了在有生之年看到你这样吗？你有没有为我们这些爱你的人着想过？你对得起你死去的妈妈吗？……”
洪姨吧啦吧啦嘴巴像倒豆子似的说出了一大串，楚子璎及时阻止了她，“洪姨，小夭刚受了伤，才醒过来，需要休息。”
洪姨脑子瞬间清醒了，“好，那我先去忙了。”说完就退出了房间，好像楚子璎才是这里的主人。
二两也说：“我也到外面去了，贺小姐现在没事，我到外面等着，有事叫我。”
楚子璎点点头，二两收拾了东西出去了。
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楚子璎拖过一张凳子在贺小夭的身边坐下，微微俯身看着她问：“现在醒了吗？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吗？”
贺小夭看了看上方楚子璎的脸，又微微抬起手看着自己的手腕说：“已经粘好了。”
那道伤口粘合得非常平整漂亮，细细的一道，若不是四周一圈有些红肿，都看不出这里有一道伤。
楚子璎沉声说：“是二两的技术。”
“二两还会这个呀。”贺小夭感叹着。
楚子璎凝视着美人榻上刚在死亡线上走了一遭的贺小夭，觉得她真是一个奇人，心道怎么有这样的人，自杀完了还能这样悠然的欣赏自己的伤疤。他真想钻到她的脑子里看看她这个小脑袋瓜里到底装着什么，想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你说说你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要自杀？”
“自杀？”贺小夭一脸惊诧，“我没有自杀啊，我就是验证一下我究竟是不是机器人。现在我亲眼看见了，这里切开会流血，流了好多血，好痛。我相信我是人，不是机器人。”
楚子璎无语，这还要证明吗？“愚蠢，胡闹！”
他送给她四个字。
贺小夭皱了皱眉，面露痛苦之色，然而不等一分钟，又变了脸，惊疑道：“不会是仿生血管吧？模拟人体内循环系统……”
刚刚相信自己不是机器人，现在又有了新的怀疑，真是没玩没了。
楚子璎听不下去了，冷哼道：“真想给你一巴掌，如果能模拟得这么逼真，机器人和真人又有什么分别，如果连生命都能模仿，死亡都能模仿，那人和机器人也没有界限了，到那时候大家就随便吧。”
贺小夭小声说：“你别生气，我也不想这样，可是脑袋不受控制的就要胡想。一件事情对别人来说很简单，认为是a就是a。可是到我这里，我一会认为是a一会又想是b，过一会又是a，再过一会变成c，我也很痛苦，不想这样的。”
“我也不喜欢自己总是变来变去，我的脑子一定是坏掉了，记忆只有三年的，思维能力也有问题。我病得很重，需要治疗，我需要一个医生。”
看着这样的贺小夭，让人无法再责怪她。
这样沉默了一会儿，楚子璎问：“发生了什么？是什么事刺激到了你？告诉我，让我帮你。”
贺小夭睁大眼睛望着楚子璎，他给予了她安全可靠温暖的感觉。虽然洪姨也能给她安全温暖的感觉，但楚子璎不一样，他有力量，他是男人，他只要站在她面前就好像是一种承诺，可以帮她排除一切困难。
“我，我做了一个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