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即使刺骨的寒冷也没办法阻止人们寻欢作乐。
夜晚后喧闹的酒吧，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侍应女郎和衣着暴露的交际花在酒吧中不厌其烦地对着潜在的顾客调着情。
卡瑟利脱下粘满雪花的大衣随手递给了一旁的侍应生，随即又推开了几个上来搭讪的妓女。
夜晚的酒吧不愧喧闹放肆之地，男男女女纵情喧哗着，坐在吧台上的酒鬼则一个劲地往嘴里灌着烈酒。
卡瑟利找了一个还算安静的角落坐下，叫了杯酒，静静地喝着，身上的寒意渐渐被驱走。
他神情有些落寂地打量着酒吧里来来往往的各色人物，这些人都是口袋里有几个子想在这里寻求放松的吧，自己又何尝不是呢。卡瑟利想起了自己半年来的经历，不禁一阵焦躁。
在这半年里他每时每刻充斥大脑的就是如何镇压那些暴动的贵族，剿灭那些流窜的盗匪。随着维拉赫最后一个伯爵的俯首称臣，自己算是基本统一整个郡了。
卡瑟利一仰脖子将一杯酒都灌下了喉咙，抬着头望着墙壁上悬挂的烛台，青色的烟丝袅袅地往上飘，忽然又散了，他此刻的心情也正象烟丝般纷纷的，飘飘的，却又觉得心头似乎压着块巨石，沉闷得很。
是的，也许是因为离开魔法世界太久了，自己每天的时间被这些俗务占据，不知不觉中似乎以为这些俗务理应是自己生命的全部。
但是自己真的能沉浸在这些俗务中吗？就能沉浸多久呢？
每个夜晚卡瑟利都不敢入睡，他怕，怕自己这一觉就醒不过来了，他怕自己死得不明不白，他更怕自己的理想不能实现。
他不甘心。
当然，他决不会后悔当初的决定的。他本为力量而生，让他为了区区寿命而放弃力量，那样，他会生不如死的。
“母亲，您放心，我一定会先去实现父亲的愿望，然后再去实现自己的愿望的，请您祝福我，祝福我能够撑到那一刻……”卡瑟利迷醉地将晶莹的酒杯举在眼前喃喃自语着。
就在这时，他听见邻座两人的窃窃私语声。
“喂，时间到了吧。”
“急什么，那种阴冷的地方当然要先多喝点酒才能去寒啊。”
“混蛋，你这种态度怎么获得永生，你根本就在亵du我们伟大的神嘛。”
“好了，老兄，别生气嘛，我立即就跟你走就是了嘛。”
这两人在卡瑟利来之前就已经坐在这个僻静的角落了，对于两人刻意压低声音的交谈，卡瑟利本来是没有兴趣的，可是自己那被强化过的听觉还是将两人的对话听得一字不拉。
永生？这个敏感的词让卡瑟利的心脏忍不住剧烈的一跳。
看到两人出了酒吧，卡瑟利也轻轻地放下了手中的酒杯，不动声色地跟了上去。
卡瑟利悄悄地*在那两人身后，不一会儿就出了镇子。
那两人走得很快，似乎故意挑人烟稀少的小路走，到后来连脚下的崎岖小路也没有了，周围是一片空旷的荒野。卡瑟利见附近实在没有什么遮蔽物，只得远远到吊在很后面，凭着超强的夜视能力和轻灵无声的步伐，虽然前头两人不时鬼鬼祟祟地四处张望，但却被漫天的雪花遮挡了视线。
走了一段时间后，卡瑟利抽了抽鼻子，清香的雪中似乎有一股熟悉的味道，环视了一圈周围的环境后，卡瑟利心中了然，看来这里应该是一个乱葬岗，附近涌出地面的一个个土包可能就是墓穴吧。
不会只是两个盗墓贼吧？卡瑟利灰心地想着，假如真是盗墓贼，那实在是浪费自己的时间了。
就在这时，前方的情景让卡瑟利一楞。
一轮弦月高高地挂在天空，青烟一般的明月光辉，倾泻到周围的断壁上、山坡上、岩石上，配合着天上如同一把镰刀的弯月，前方的山崖上赫然出现了一座古老的城堡。
四周是无边的寂静，坟墓在月光下在地上呈现银色和黑色相交的影子，卡瑟利使劲回忆了一遍记忆，怎么也想不起这里曾经有过这么一座古城堡。
卡瑟利心中暗骂一句“见鬼”，还是毫不迟疑地跟了过去。
那两人跑向古城堡，却没有直接进入城堡的大门，而是绕到了城堡的后面。
卡瑟利不禁心中犯疑，也悄悄地往城堡的后面绕去。
城堡后面的荒地上竟然生着一团火堆，二十多个人围着那团火堆，就在这冰雪中有说有笑似乎在开着篝火晚会。那两人径直跑向人群加入了其中，立即就有人熟识般地上前与那两人交谈起来。
卡瑟利躲在一个土包之后，远远地观察着那群人。不少人手中拿着酒杯边与旁人聊天，边吃着烧烤，还有人似乎在兜售商品，要不是这里的周围环境实在太过诡异，否则卡瑟利可能真的以为这是一场非常普通的篝火野营了。
卡瑟利又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于是边大着胆子缓缓接近，人群中有人看到了他，却也没有上来询问，于是他干脆装作是其中一员，神情自然地与别人搭讪起来。
“嘿，先生，看看我的货吧，很便宜的。”一个看似商人打扮的人被其他几个人拒绝后，又走向了卡瑟利。
“嗯？”卡瑟利一楞，随即反应过来，“噢，好的，让我看看。”
那个商人顿时来劲了，从身上的挎包里掏出一条黑乎乎的毯子来：“先生，您看这个，用处女头发编织的魔毯，假如您是诅咒法师的话，它可对您太有用了……”
卡瑟利接过看了一眼，随即装作不感兴趣地摇了摇头，又还给了那个商人。
“不喜欢？不要紧，再看看这个，将弥撒教典反过来写的咒文书，里面每一个字都是用13岁黑公羊的血写的……”
卡瑟利漫不经心地翻检着各种各样的货物，看来这个商人是个专卖诅咒物品的商人。一般来说，诅咒术并不是魔法，就像牧师僧侣们可以只靠对神的信仰就能获得神术，一个普通人同样能仅仅靠着邪恶的信仰或是相符的献祭就能获得诅咒术而无需专业的学习，因此诅咒术可以说是弱者害人的选择，与卡瑟利所习的死灵魔法不在一个档次。
“嗯，就这个吧。”卡瑟利挑了一袋做黑弥撒用的腐烂的狗肉和未发酵的黑面包混杂在一起的食物。
“1个金币。谢谢。”见卡瑟利只挑了一件便宜的商品，那个商人略微有些失望，但总算卖出了一件商品，心里还是挺高兴的。
“对了，上次我怎么没有看到您啊？”卡瑟利付钱的时候趁机问道。
“上次，噢，我刚好到坟场去采青苔了，所以没有来。”商人将金币放在嘴里咬了咬以验明真伪。
卡瑟利立即装作大惊小怪地说道：“那您岂不是不知道今天的节目了？”
“哦，不，我知道，我刚打听到了。”商人放好了金币重新整理好他的挎包说道，“今天轮到米丽小姐，所有参加的人一起分享她的生命。”
分享生命？卡瑟利还是听不懂，迟疑地问道：“您也一起分享……她的生命吗？”
“我可不想分享她的生命……”商人心有余悸地说道，“说不定什么时候我的生命就被别人分享了，我只要一个赚钱的机会就很心满意足了。”
说着商人逐渐走远，继续向其他人兜售商品了。
卡瑟利凝神想了片刻，还是不得要领。
又过了不少时间，聚集的人似乎更多了。这时一个头带公羊面具、身上却穿着管家服饰的男人缓缓走到了人群前，所有人都自觉地安静了下来。卡瑟利注意到刚才向自己兜售的商人连同其他几个商人匆忙收拾起货物离去了，似乎他们不愿参加正式的聚会。
“好了，女士们，先生们，欢迎你们参加死神仪式。我想今天你们已经知道了谁是我们的献祭者吧。”带面具的人大声鼓动道。
“米丽！……”
“米丽！……”
“米丽！……”
人群挥拳齐声鼓噪起来。
“可笑的闹剧！”卡瑟利心中轻蔑地一笑，在他看来这应该是个信仰撒旦的邪教的闹剧。
一个被绑着双手、蒙着眼睛、全身赤裸的女郎被两个强悍的打手从城堡的方向压了过来，最后被绑在了一根事先准备好的木头柱子上。
人体献祭？卡瑟利渐渐明白了，眼前的情景证明了他的猜想，果然是些无聊的人举办的黑弥撒而已，为了满足一些变态的yu望而假借神的名义大肆杀戮吧。
后面的步骤果然如同卡瑟利想的那样先是莫名其妙的祷告，“亡灵复活近我身”的哭唱声飘散在整个荒野中，然后就是杀死祭品，每个参加聚会的人都被发了一把小刀，然后轮流上前捅那个女郎一刀。
卡瑟利看到周围每个人都乐此不疲地上前小心翼翼地刺下自己地那一刀，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
这样就能分享生命？这样就能永生？女郎的尖叫声、人群的笑声让卡瑟利真觉得有一种被骗的感觉，就在他转身准备离开时发现所有的人都已经轮完了，只剩下自己一人了。
身旁的人推了推他，他只得无奈地走向祭品。
女郎原先那美好的身体早已经是千疮百孔、血流满地了，身体不时地抽搐着，两只漂亮的脚丫也绷得紧紧的。挨了这么多刀，看来是只剩最后一口气了。
卡瑟利叹了一口气，好吧，早点结束吧，你轻松了，我也可以回去睡觉了。
他这么想着，将手中的刀子刺向了女郎的心脏。
在女郎咽气的一瞬间，周围的人群传来了骚乱声。
卡瑟利回头看去，惊讶地看到身边不少人的样貌开始发生了变化，是明显变得年轻了，一些人的白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了黑发。
卡瑟利急忙掏出一面镜子端详起自己，却发现自己还是原先的样子，根本没有变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周围不少人明显变年轻了，而自己却没有感到一丝身体的异常？而他们又是怎么做到，看似如此拙劣的黑弥撒为何会产生这么神奇的效果来呢？
卡瑟利目瞪口呆地看着绑在柱子上的祭品迅速地衰老、枯萎，最后变成了一具白骨散落在地上。难道真的有某个神接受了祭祀，将祭品的生命分给了信徒吗？卡瑟利绝不会相信这种无稽之谈，真有这种神，那他的信徒岂不是早已经遍布天下了吗。
就在他苦思不解之时，那个带着面具的人再次向人群挥了挥手，处在兴奋中的人群重新安静下来。
男子见所有人的目光投向了自己，于是清了清喉咙说道：“女士们，先生们，今天的分享仪式就到这里了，让我们再一次感谢我们的神。”
所有人带着兴高采烈的表情对着城堡的方向大声说着感激的话语，就好象那里真的住着一个神在接受他们的感谢一样。
“好了，那么最后一个程序也是老规矩了。”带着面具的男人说道，并示意手下人给每个参加者发了一张纸和一支羽毛笔。
卡瑟利接过纸和笔，实在不知道这是要干什么，只得向别人望去。这时他注意到现场的气氛突然变得凝重起来，每个人都紧紧握着手中的纸和笔，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视着面具男人的嘴唇，甚至身旁有几个人的身体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似乎即将发生很可怕的事情一样。
“请注意听，我要出题了。”面具男人提醒道，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生怕错过一个字。
“做它的人不需要它，买它的人用不着它，使用它的人却看不到它。告诉我它是什么？”
面具男人一说完，大多数人都动起笔来，却也有不少人仍在冥思苦想、不得要领。
卡瑟利听得一楞一楞，这算什么？咒语？猜谜？又或是其他什么的？
随着时间的推移，不少人都在纸上写自己认为正确的答案并交了上去，还有几个人实在想不出答案则急得头头转。
“好了，各位，时间到了，请交出你们的纸吧。”面具男人带着他的手下开始强行向那些还未交出答案的人收纸。一个绅士打扮的男人看来是想不出答案了，竟然急得哭了起来，不停地恳求别人再给他一点时间，然而却被粗暴的拒绝并被没收了纸和笔，看着那人哭得瘫倒在地，周围的人一点也没有同情的意思，相反都在幸灾乐祸地对着那人指指点点。
卡瑟利叹了一口气，飞快地在纸上写下“棺材“一词交了上去。
面具男人收齐了所有的答案之后，仔细地一张一张查看起来，良久，他向所有人宣布道：“这次的答案是棺材，答错的人有两个，因此下一次和下下次的祭品都已经被选出来了……”
竟然真的只是一场猜谜游戏，卡瑟利呆呆地看着面具男人的手下将两个哀声哭叫、奋力挣扎的人拖向了城堡。
现场的气氛再次活跃起来，人们如同放松了了心情般再次互相攀谈起来。
良久，人群开始渐渐散了。
卡瑟利回顾着四周，一时不知该当场翻脸还有隔日带满了人手再来。
“晚上好，尊敬的先生，能否打搅一下您？”
卡瑟利楞楞地看着面前的面具男子：“您……您是在跟我说话？”
“是的，我家主人想要见先生一面，为知先生是否赏光？”面具男子恭敬地说道。
“当……当然，求之不得。”卡瑟利确实是求之不得，他正在费脑筋怎样潜入城堡呢。
在面具男人的带领下，卡瑟利走进了那座神秘的古堡。
卡瑟利本以为会是那种充满了蜘蛛网和灰尘的地方，没想到里面倒打扫的相当干净，借着里面点着的淡淡烛火，可以看到城堡里的摆设朴素而简洁，倒像是一个很有品位的贵族住在这里一样。
面具男人将卡瑟利引到主卧室就径直离开了，在空荡荡地城堡中，面具男人清晰的脚步声逐渐远去，整座城堡回归于一片寂静。
卡瑟利皱了皱眉头，正想敲门，没想到门自己打开了。
昏暗的屋子里隐隐约约看到一个人坐在里面向自己招手，但是卡瑟利再使劲地看了一眼后，不禁大吃一惊。
卡瑟利曾一直懊恼那一次自己的运气会如此之差。
他第一次使用水晶球时获取了恐狼敏锐的五官知觉，第二次则得到了匕首的使用秘诀连带稍许加强了自己的体质，第三次更是让他的魔法等级如愿以偿地凭空提升一级。这些获取的能力都是牺牲者力量的精华所在，即使让他付出数十年的生命他觉得值得，可惟独是倒霉的第四次。
将那个死去的卓尔吸成干尸之后，卡瑟利幸喜若狂地想看看自己究竟又有了什么变化，但直到今天，除了发现得到卓尔族的热感应视力外一无所获。
自己本就有恐狼的昏暗视力，如今也只不过又多了个黑暗视力，对于实力的提升根本没有多大帮助，反倒是给他的生活带来了不便。一到太阳下山，看出来的人身上总是带着一层红色光晕，越是在黑暗的环境下，红光越是明显，红光看得多了也不禁一阵眩晕，好在久而久之也逐渐习惯下来。
然而眼前这人全身上下却一点热光也没有，除了死人外，卡瑟利还是第一次碰上这种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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