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六章 沐阳修整

  辛弃疾不是个喜欢夸夸其谈的人，至少他不会在鱼寒这么个喜欢挑刺的小混蛋面前做这种事留下供人调侃的话柄，更不拿行军作战来和人开玩笑。而事实也证明，即便还没有完全习惯这种有些不伦不类的战斗方式，但当武艺高强深谋远虑且行事不拘一格的燕赵奇侠率领着一群经过特殊训练的部族青壮，想要取得让人闻之乍舌的战绩也纯属稀松平常。

  两个时辰攻下有三百金兵把守的沐阳城，这是辛弃疾给出的承诺，可实际上他只用了一个半时辰。不但比预计的事前有所提前，甚至还未让所率部属受到任何伤害。没有骄傲没有自满，辛大侠在战后给出的解释性说明也非常简单，总结起来也就是月黑风高本就是杀人夜，以有心算无心之下他若还不能顺利完成任务或者损兵则将，那还能有脸在这跟人称兄道弟的同时还偶尔教训一下某个小混蛋？

  傲到了骨子里的辛大侠，给出了一个让某些人听了会感到郁闷的解释，但不管怎么说他完成了任务，为从淮阴城出来后就一直处于逃亡途中的喻口民众赢得了一个临时的栖身之所。更妙的是，根据那位倒霉的大半夜被人从温暖的被窝里拧出来的沐阳县令交代，如今这城内虽然没有太多的钱粮却有好几名医者！

  医者？还是受了夹谷清臣的严命，刚从东平府强征而来，准备押往宋金交战前线为大金国勇士们治病的跌打医生？听到这个消息，就连鱼寒都不得不再次怀疑起了自己的运气是否真就这么好。但就算是再难以置信，他都必须为队伍中的伤患能够得到最及时有效且最为专业的救治而感到兴奋。

  当然了，兴奋归兴奋，夺下沐阳后所需要面对的麻烦同样足以让鱼寒等人颇感头疼。毕竟沐阳早已成为了大金国的领土，如今更是夹谷清臣所率大军的重要物资中转站，突然就被一群来自宋国的流寇给攻占了，这换了谁也不可能听之任之啊！

  原本只是打算真做一次流寇，在沐阳城干一票休息两天就赶紧开溜前往最终目的地，可那些个被金人从各地强行征来又被鱼寒从沐阳县牢里给救出来，依旧惊魂未定的医者也说了，队伍中的大部分伤患已经出现了严重感染实在受不得颠簸。更何况从沐阳到宁海洲少说也得有一千多里路，沿途更有大大小小的金国城池需要绕过或者攻克，若是强行带伤员们一同北上，再出点什么问题那可是谁都没有回天之力。

  对于已经是一无所有的鱼寒来说，从喻口县带出来的这些民众就是他在这个世界安生立命的最大凭仗，而这些身受重伤的兄弟更因为是在作战时表现得最为英勇无谓而成了众人的榜样，他们可以受伤致残却绝不能轻易殒命。知道了鱼寒的这个底线，医者们在经过一番认真讨论之后给出了三天的最低要求，三天之后虽不能保证所有伤患都康复如初，却能够承受住一定程度的长途跋涉。

  三天的时间说来并不长，但鱼寒等人已是进入了敌国境内，别说他们现在依旧不知道完颜承晖已经放弃了追击，就算是有人明确告知了这个消息又能怎样？旁边的旁边的海州、邳州甚至是沂州都驻有金国军队，他们难道就不会在沐阳被攻陷之后发动反击么？况且人家完全还可以趁鱼寒所部修整的这点时间在沿途设下埋伏，等他们继续北上的时候再以逸待劳予以迎头痛击。

  按照医者们的建议在沐阳城内修整三天，所需要面对的风险将是前所未有的，最终的结果甚至很有可能导致全军覆灭。毅然抛弃这些受伤的民众，立即率部北上用最快的速度逃至海州境内托庇于柳芳芳麾下，这却鱼寒无论如何也做不出的决定。即便是知道一将功成万骨枯其中不仅包括了敌人还会有自己手下的弟兄，依然无法狠下这个心肠，因为他只是鼠目寸光的混蛋。

  留下，为了这些曾经英勇作战的兄弟，为了能够对得住自己的良心，而不惜去面对未知的更为严峻的形式。对于鱼寒权衡再三之后做出的这个最终决定，朱熹和辛弃疾都没有表示出任何的反对，因为此举虽显迂腐却也颇和先贤教诲正是舍身取义的表现。

  惶恐不安的喻口民众得到了修整的命令，并被告知了这样做可能需要承担的风险。但出人意料的是他们的心情突然平静了下来，就像是听到有人叫他们等上几天然后一起去吃顿满是山珍海味的大餐一样。主动忽略了那条随时可以自行离去的消息，立即开始了紧张有序的各项准备工作。

  喻口民众做出了自己的选择，并不是因为他们畏惧鱼寒的权势，更非离开大队之后就无法生存，而是在于他们认识到县令大人现在没有抛弃受伤的兄弟，将来也不会轻易抛弃他们！就冲这一点，也应该去拥护那个经常不务正业的县令大人所做出的决定，即便是豁出性命也要陪他一同去面对未知的风险，因为从这一刻起他们就不再是可有可无的草芥！

  更加让人诧异的是，当得知鱼寒做出了这个决定后，那个可谓铁石心肠除了在淮阴城外通报险情就几乎没有做过一件正事的邱大监军居然也表示了赞许，而且这位的认可还不仅仅是停留在口头上。三百多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招来的海州义军，这是邱大监军对鱼寒这个举动的奖赏。

  “小友，我们可是有言在先的！你这样做是不是太过……”虽然只需要在沐阳城内修整三天，但这期间所需要面对的危险是前所未有的，城防什么的必须做到无懈可击才行，而这种艰巨的差使自然也就得辛弃疾去亲力亲为指挥喻口民众们进行布置。可谁知道这位燕赵奇侠仿佛是因为大战在即而显得有些过于兴奋似得，居然大半夜都不肯休息，硬是又在带人赶来接替防务的鱼寒耳边开始喋喋不休地念叨着些什么。

  “幼安先生，您这忙了一整天，还不赶紧回去歇息着？”逃亡途中还不忘跟身边美女那啥是如今大宋太上皇的专利，鱼寒也不愿意跟他一样被吓得痿掉。但刚把被窝给捂热乎了就得带领民众走上城头来享受着夜风拂面的滋味也确实让人有些不习惯，如果这个时候还被一只人形苍蝇在耳边发出嗡嗡响声，那可真让人没法活了！

  “不歇了！不就是帮着布置一下防守事宜么，可别看如今在城头上的都只是些普通民众，但经过了喻口一战他们已经积累了不少经验，实在毋须太过担忧。况且辛某曾在耿大帅麾下驰骋疆场，连着好几日不眠不休亦是常事……”或许是因为真的已经伤透了心，辛弃疾刻意忽略掉了这些年在大宋的遭遇，眼神中充满了对敌人的蔑视和对未来的渴望，仿佛又在回忆中找到了当年随军征战时的感觉。

  别看沐阳县衙府库内所囤积的物资已经被运往了夹谷清臣所率的南侵大军之中，鱼寒等人在进驻后也为了避免招致不必要的强烈反抗而没有去收拾那些本地的富商巨贾，以至于他们几乎没有获得任何物资上的补充更别说找到什么合适的防守武器，但毕竟这质量远在喻口之上的城墙还在！

  当初就能够依靠仅仅花了几个月时间紧急修筑而成，甚至连夯土城墙都算不上的简陋防御工事与金军对峙多日，并且还给与了敌军重创，如今坐拥坚城的辛弃疾当然更有信心守过这短短的三天。而只要已经出发前去磨旗山寻找柳芳芳所部的公孙翕屠能够顺利搬来救兵，正在沐阳修整的这些喻口民众想要撤退也不存在什么大问题。

  战事一触即发，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却也着实让人感觉有些无聊，至少对于早已身经百战的辛弃疾来说是这样的。所以他根本就不需要用什么特别的方式去缓解自己的压力，只要能找鱼寒讨回在攻取沐阳时赢得的赌注就行。

  “幼安先生您就不能多等两天么？俺现在可真是抽不出空来，要不……”已经开始喜欢上用那种见不得人的方式去赢得战争胜利，辛弃疾想要弄一套质量在匝蛮等人之上的特种装备，按道理说这并非是什么过分的要求，可问题是鱼寒现在手头即便有点材料也实在没有空闲时间去捣鼓那些破烂，所以除了苦苦哀求之外似乎也没有别的什么办法，除非这小混蛋又打算食言而肥。

  “辛某说的不是这事！”辛弃疾从不喜欢无理取闹，反正鱼寒没胆子拒绝他的合理要求，多等几天也无所谓。但现在他想知道的是另外一个答案，一个很可能威胁到全军的答案。“事到如今你还不想说出那人到底是谁么？”

  那人是谁？或者说邱大监军的主子是何方神圣？鱼寒猜到了一部分，但那个答案实在是太不靠谱以至于他自己都不敢相信，即便有种种迹象表明那应该是唯一正确的猜测。所以他根本就没打算说出来，至少不会在这个时候让除了上官倩妤之外的任何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