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章 孤注一掷
“人呢？”完颜承晖的脸上写满了愤怒，两天来他想好了上千种的手段去羞辱那个曾经通过卑劣手段让自己蒙受屈辱的混蛋，可没想到最终等来的竟然只是南柯一梦。营地还是那个破败却不失整洁的营地，一排打满补丁的军帐中夹杂着几个连夜搭建好的茅草棚，两根破竹杆绑成的旗杆非常碍眼地矗立在营地正中，上面飘扬着的是写着斗大个喜字更为碍眼的大红床单……唯独本应住在这里让他恨得牙痒痒的人没了！
“人呢？”同样的疑问，同样的愤怒，率军由淮阴城而出准备给鱼寒一份惊喜的柳文恒柳大刺史抓过了身边的校尉，唾沫横飞地咆哮着！为了能够报答救命养育之恩，他找出了无数理由说服自己最终做出这个违背良心的决定，可最后的结果怎么会是这样？不远处的那几个被套上了破衣烂衫的稻草人，还有那边几口缺边少沿的行军锅里沸水发出的咕咕声，仿佛都是在对他的嘲弄与讥讽！
“这……”被当作了出气筒的倒霉校尉自觉无比委屈，话说那姓鱼的混蛋做事也太不地道了，要走怎么也不事先打个招呼呢？亏他自从前两天那个叫公孙翕屠的同袍进了这营地，就一直都在派人牢牢地盯着，还时不时地回亲自前来巡视一番！可这里面原来住着好几千人啊，怎么能说没就没了呢？
“找！斥候立即出发，就算掘地三尺也要给本帅找到他们！”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宋金两国本应敌对如今却变成了自家人的两路大军统帅发出了指令。因为在他们看来，缺吃少穿的鱼寒所部前一晚还非常确定地呆在营地中，现在就算是逃跑也应该跑不了多远，只要能够抓紧时间还是很有可能发现其踪迹然后追上去收拾掉！
两军主帅在怒吼，两军的斥候在策马狂奔，但他们的心中都有同样的困惑，那就是鱼寒如何做到了让麾下数千人在他们眼皮底下无声无息的消失。或许，仅仅是或许，他们若是能想到那混蛋和他所率领的乌合之众本来的身份，就不会产生这样的疑问。
甭管是被江南百姓唤为归正之人，还是被大宋朝廷指为流寇，鱼寒和喻口民众能够千里迢迢从北方的金国回到大宋都是在这个过程中历经了千难万险，若是没点过人的逃命本事还能一直活到现在？两天的多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却也足够善于利用手头一切资源的鱼寒调整好部署，以化整为零的方式行那瞒天过海之事。
“孽障，这都快出来一宿了，百姓们的体力已经出现了不支，是不是找个地方歇息一下？”非要坚持到最后一批离开营地，与先期出发的喻口民众汇合之后就一直在赶路，本就不以筋骨为能的朱熹到了这个时候也实在是有些难以支撑。
“元晦兄怕是还得再撑上一会，眼下我等还未脱离险境，实在不能停下歇息！”事先得到了最可靠的消息，又使出了有些上不得台面的损招。可即便是顺利赶在对方动手之前逃了出来，但队伍中毕竟还有好几百不能随意抛弃的伤员需要照顾，从而也导致了行进速度非常迟缓。同样不敢去冒被敌军追击绞杀的风险，辛弃疾主动帮鱼寒做出了解释。之所以会有这番举动，除了知道让某个混蛋出言拒绝会伤害到朱熹的颜面，还在于鱼寒这一次采取的应对之策不仅没有让他失望，更是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惊喜。
北上进入金国境内，这是唯一避免腹背受敌的方法。因为不管那位柳大人是否已经投靠了金国，颜承晖或者夹谷清臣甚至是完颜雍也绝不会允许他率军北上。毕竟这历史上诈降的实例可不少，就这么一群连自己族人与朝廷都能背叛的东西，在完成整编确认其忠诚之前不好好地用来充当炮灰却要放到兵力薄弱的自家后院，若是闹出了什么大动静谁去负责？
所以，辛弃疾最初的打算就是立即进入金国，然后从桃园镇附近开始渡过黄河，直插如今已无兵防守的涟水城，跟那个倒霉的乌达补玩一手漂亮的移花接木互换防地。然后再利用涟水城内丰富的物质可被金人花了十多年功夫加固的城墙展开防守，等待桑伯带人过来接！很是有些疯狂的计划，那是因为辛弃疾现在终于知道桑伯那老湖匪干什么去了。
可辛弃疾的谋划再匪夷所思，相比起鱼寒最终说出来的应对之策也还显得太过保守！依这个混蛋的意思，既然是打出了北上抗金的旗号，就干脆把这事给做到底！还去什么涟水城，等什么桑伯的接应啊？直接去一个让大宋官军至少几十年内都不敢去的地方，让完颜雍知道惹到了一个彻底摆脱束缚的混蛋是一件多么让人头疼的事！
跳出包围圈后，径直前往大金国山东东路宁海洲！当鱼寒把这个地名说出来的时候，别说是帐内的其他人，就连自认胆大妄为的辛弃疾都差点被吓得晕了过去！横穿金国腹地数千里？就凭几千普通的民众就想在金国站住脚，当年辛大侠所追随的耿京还不早就率领数十万大军把金人给赶回深山密林之中去继续过那种原始生活了？这哪是什么逃命啊？简直就是在去玩命，而且还很有送上门去让人给剁了的嫌疑！
最终同意了这个更加疯狂的计划，那是因为鱼寒说出了一个事实顺便拧出了一个送上门来的帮凶！就目前获得的准确情报来看，金军此次南侵已经抽调了山东东西两路外加南京路的所有精锐部队，留下的要么就是空城要么就顶多是有点杂牌在负责日常防务，这个时候与其前往涟水防备统帅大军的夹谷清臣杀个回马枪，还不如直接利用金军后方兵力薄弱的特点直插其腹地更为安全！
一旦鱼寒率军进入了金国腹地，夹谷清臣会轻易调动大军进行追击么？不会！因为他这次的主要战略任务是攻取大宋境的淮南东路，就算无法拿下扬州威胁镇江府也必须让大宋官家感到害怕调遣大军前来，进而为其它两路整戈待旦的金国大军创造出战机。既然是这样，前无强敌后无追兵的鱼寒等人只要不傻不拉唧地去攻打金国重兵把守的坚固城池，想要横穿上千里那还不就跟旅游似的？
至于到了山东东路之后如何站稳脚跟，这事还真就不用鱼寒去太过焦虑，因为他身边有个公孙翕屠！可一个新进的大宋武举人，名不见经传的楚州驻军校尉，就算是为了报答救命之恩而毅然随同北上，他又能帮上多大的忙？更何况这还是要是去一个完全不被他熟悉的地方，为数千民众寻找安生立命甚至是壮大实力的落脚点？公孙翕屠是没这能耐，但谁让当初他在武举考场上表现太过抢眼，以至于勾起了鱼寒兴趣派人去查了他的来历呢？
别看公孙翕屠本人到目前为止还是籍籍无名，但他却有个传奇般的大伯父公孙隐，而后者恰好有个弟子乃是大宋朝赫赫有名的女中豪杰“蓬莱魔女”柳芳芳！那个绍兴二十二年以十九岁妙龄就力压群雄夺得了北方武林五省盟主之位，绍兴三十一年与其夫华谷涵配合大宋官军痛揍了完颜亮，绍兴三十二年被初登大宝且胸怀中兴之志的孝宗招安，隆兴二年配合奉旨挥师北进的张浚把金国境内闹了个天翻地覆，让完颜雍想起来都不得不头疼的柳芳芳！
无论是个人武艺还是所立功劳，即便不能独占鳌头却也完全可以位列大宋朝十大杰出女性之列，只因为没能嫁个千古名将而被旁人盖住了风头，却是实实在在率军同金人顽强战斗的女英雄！她没理由随便嫌弃一群无依无靠的归正之人，况且有了公孙翕屠这层特殊关系在，北上寻找安生立命之所的鱼寒等人受到接应照顾的机会自然也就大增！
不但找出了目前最为安全的撤退路线，利用送上门来的公孙翕屠为众人寻找到了可能的栖身之所，鱼寒甚至还为将来做出了一定的谋划。没办法，谁让这混蛋不但有一群不甘屈服于异族蹂躏的同胞更有辛弃疾这个曾经威震北地的燕赵奇侠在呢？借着辛大侠的旗号招募人手，绝对可以做到事半功倍。至于如何在寄人篱下的时候还要壮大自己，那不还有个朱熹在么？就那榆木脑袋，糊弄人的本事还真没几个能比得上。
利用了敌人注定会存在的所有疏忽，整合了手头上所有能够派上用场的有利因素，虽然具体的实施细节还需要继续经行完善。但在辛弃疾等人的眼中，鱼寒即便还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那也是可堪培养的混蛋。
当然了，对混蛋的培养工作不能操之过急，得有空了慢慢抽出时间来经行潜移默化。而就目前来说，最迫切的还是如何摆脱追兵。毕竟在他们的身后除了不敢冒然进入金国境内的那支由柳大人率领的新降宋军，更有完颜承晖麾下数千再次被人当成了猴耍肯定更加愤怒的大金国精锐，让他们一直吊在身后还真是有些烦人。况且，若不能安全抵达宁海洲，后续的谋划还不只是在痴人说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