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昙花一现了无痕

  养心殿里一片寂静。南宫瑜眯着眼摸着手上的扳指,我坐在软榻上没有说话,欣妃瘫坐在地上,赵远航脸色也惨白一片。

  “属下参见皇上。”路江洲进了养心殿。

  “说吧!”

  “属下查到赵远航是徽州人,有一次他与人喝酒,喝多了还跟人吹牛,说自己和宫里的欣妃娘娘小时候是邻居,是青梅竹马。不过因为当时他醉的厉害,与他喝酒的人也只当他是吹牛,并未当真。”

  “朕记得欣妃就是从徽州来的。对吗?”

  “臣妾没有做过对不起皇上的事,臣妾没有。”欣妃无力的说。

  “人证物证具在,你们还不承认吗?”南宫瑜看着下方的欣妃和赵远航。

  “臣妾错了,臣妾不该苛待宫人,不该谋害皇后娘娘,臣妾错了,只是臣妾真的没有做任何对不起皇上的事。”

  “皇上,属下与娘娘是清白的,那便条不是我们写的。”赵远航向前爬了一步说。

  “朕给过你们机会了,是你们非要等到人证物证具全了才肯知错。来人,将赵远航拖出去乱棍打死,死后丢到乱葬岗,让野狗分食。至于欣妃,为保皇室颜面,朕就留着你的妃位,毒酒还是白绫,自己选吧!”

  “皇上,求皇上留臣妾一命。”欣妃摇着头恳求南宫瑜,南宫瑜厌恶的躲开她。

  “德全,把人带下去,明日你亲自送欣妃上路。”说完他疲倦的挥了挥手,意思是让他们都下去。

  一干人等很快退了出去,养心殿只剩下我和南宫瑜了。

  “皇上,夜已深,烦请皇上让人送臣妾回凤仁宫吧!”我欲起身。

  “今夜你就宿在养心殿。”南宫瑜揉了揉眉心。

  “可是……”我还没说完,南宫瑜便抱起我,他一路走到内殿,将我放在他的龙床上。

  “朕这里没有宫婢,雨儿自己更衣休息吧!朕今夜宿在外殿的软榻上。雨儿若有不适,便唤朕,可好?”

  “臣妾知道了,谢皇上。”

  “早点休息吧!”说完他便离开了内殿。

  我想以南宫瑜的聪明,他必然也看出了今日这件事的破绽之处,我已做好了被他质问的准备,而他却什么都没有说。这让我多少有些不知所措。

  我在他的龙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我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到底对不对。我给过她机会的,是她自己选的,我只能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

  次日一早,南宫瑜陪我用过早膳后便让人送我回了凤仁宫。

  之后我带上雪樱去了明粹宫,我在院子里看到一颗合欢树,我穿过院子进了正殿。

  欣妃双眼乌青,许是一夜未睡之故。

  “都这个时候了,皇后娘娘还来看臣妾的笑话,可真是好兴致,看到臣妾这样皇后娘娘开心吗?”她平静的说。

  “你呢,后悔吗?”

  “后悔什么?后悔杀你吗?”

  “本宫给过你机会的,你若这次不动本宫,本宫便不计较上次你刺杀本宫的事。只是你太沉不住气,这么轻易就上钩了。”

  “哈哈哈……”她忽然就笑了起来。

  “娘娘果然早就知道上次的刺杀是臣妾做的,我原以为你单纯不足挂齿,可是几次下来,我发现你并不像表面看的那么……嗯,怎么说呢?对,人畜无害。你若不死,后宫的女人都无出头之日,也只有翊妃那没脑子的蠢货才会以为皇上是爱她的。”

  她用平静且毫无波澜的语气说着:“这么多年,皇上对后宫的每个女人都看着宠爱又加,恩泽深重,可是我知道,他薄情寡性,对我们从无半点真情。直到你出现,皇上看你时的眼神与我们从来都不一样,一开始他虽对你冷漠,对你绝情,可我还是看到了他藏在衣袖中紧紧握着的手。那时我便知道,有你一日,我们最终只能成为这后宫里的昙花,短暂的绽放后便是一生的枯萎。”

  她走到门口,看着晨起的太阳微微笑了笑。

  “我知道赵远航从小便喜欢我,只是我心高气傲,一心想做这天下最尊贵男子的女人,我央求父亲送我入宫,赵远航得知后便经过重重考验做了皇上的侍卫,我利用他的深情对付你,最终却害的他死无全尸。”她的眼微微有些湿润。

  “你问我后悔杀你吗?我想不后悔吧!只要你活着,我早晚会被皇上遗忘,我的父亲只知道在官场如何周旋,却不懂的身在高位要德才兼备,皇上勤政为民,像我父亲这样德不配位的老臣在他眼里是食朝廷俸禄的蛀虫,迟早也会被皇上舍弃的,到那时我对皇上而言一文不值,他根本不会记得后宫还有我这样一个人。

  如果你死了,事情就变得不一样了,他可以不爱后宫里的任何一个女人,这样的话我还能为自己争一席之地。你知道吗?自从你出了冷宫后,皇上的眼里便只有你一人,他的眼里再也看不到其他任何人。你说我还能让你活吗?”她看着我轻轻的问。

  她不再说话,片刻后她脱去身上的衣衫,换了一件水蓝色蜀锦制的广袖罗裙,裙身上绣着合欢花,她又从寝殿拿出来一个首饰盒,从里面拿出一只金色的合欢花步摇,那步摇的中间是一朵金色的合欢花,两边的流苏垂直耳边,她又对着铜镜画了眉,点了唇。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我看着她说。

  “本宫竟不知欣妃喜欢合欢花。”看着她的样子我忽然生出了几分悔意。

  “院子里的合欢花是我入宫时种的,我入宫时便被他封为叶嫔,是一宫之主。我知道合欢花意寓两两相对,各生欢喜。我喜欢它的寓意,我从入宫起便期望着能与皇上心意相通,白头偕老。只是最终也可惜了我少年时的一厢情愿。”

  她站起身看着门口的合欢树,合欢花早已凋谢。

  “惆怅彩云飞,碧落知何许。

  不见合欢花,空倚相思树。”

  她倚着门框,眼神落寞。忽然她转过身看着我,幽幽的问了一句:“走到今天,你开心吗?欢喜吗?”

  我不知道如何回答她,她忽然又笑了:“你们是血海深仇,他这一生怕是都不会得到你的心了。好啊,他如此冷血无情,薄情寡性,也该让他尝尝什么叫爱而不得。”

  我站起身,从她身边走过,我没有再回头看她,我知道若是让她重来一次,她还是会选择杀我。她与翊妃一样,都是执念太深,可是我又何尝不是执念太深。

  她们执着于高高在上的权利,执着于得到一个万人之巅的男子的心。

  而我却执着于仇恨,我们都是被困在深渊里的可怜女人,一生不得所爱。

  明粹宫外,德公公端着毒酒和白绫等在宫门口。

  我出来时他欲向我行礼,我摇了摇头说:“不必了,进去吧!”

  回到凤仁宫后,小福子告诉我,南宫瑜今日贬了叶尚书的职,将他发配到边远的西北小城做县丞。

  很快宫里又传来消息,欣妃今日听闻其父之事,急火攻心,昏死过去后不治而亡。

  南宫瑜下令一切按皇妃的礼仪下葬。听到这个消息的我正坐在凤仁宫的院子里,将一封揉搓过的家书和一本破烂的诗集扔进了火盆里,火花升起,只一瞬便又落下,最终变成一堆灰烬,了无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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