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狗粮

  太阳即将落入地平线，天边泛起挣扎的森白色。

  街角处的变压器滋地一声跳出串火星，橘黄的路灯在积雪的地面上映出暗淡的光圈。

  周愉没有开灯，像只孤独的野猫一般躲藏在黑暗里，他心情很沉重，紧皱的眉头下是含满泪水的双眼。他吸了口气，满嘴都是浓重的血腥味。杰克和戴靖农倒在血泊中，失去生命的身体表面呈现出死灰色，戴靖农并没有错，周愉也没有错，错的是立场不同，他们代表着各自的信仰，以及无法改变的血脉。

  周愉的前半生戎马沙场，相比他自己的生命，他似乎更像是台机器，无形的大手指向哪，他就杀到哪。但随着初次将子弹射进别人胸膛的紧张和激动渐渐变成冷漠，他发现自己似乎缺少了某些东西。他希望用后半生找回曾经失去的某样东西，他锻炼自己用谈判来解决问题，他越发地厌恶暴力。

  但遗憾的是他仍然没有找到一条正确的道路，语言的尽头仍然是暴力……

  身后的石英钟“嘀嗒”着向前走，轻微的声音此时听起来无比沉重，指针猛地向上一跳，又过去了一分钟。周愉痛苦地抱着头，他不愿意听见那催命般的机械声，他的人生已走向衰弱，但他却又一次回到了原点。

  不知过了多久，灰尘在黑暗中反射着光点，周愉缓缓站起身，拿起电话拨出了一个几乎忘掉的号码。他握住电话的手指有些发抖。

  “美味宠物食品公司，请问需要什么？”电话那头传来职业女声。

  周愉缓了缓，轻声道：“我要两份狗粮。”

  “什么口味的？”

  周愉闭起眼睛，回道：“北极红龙鱼！”

  电话那头明显愣住，足过了五秒钟才说：“好的，请说地址。”没有人会用如此名贵的鱼来做狗粮，这种东西是不存在的。

  周愉说了地址，又确认了一遍。他挂断电话，坐在办公桌后面，拿起那本厚厚的《老人与海》读了起来。在他面前不远的地方横卧着两具尸体，一切都是静悄悄的，甚至能听到屋外的落雪声。

  大概过了20分钟，沉默的大弯子路被汽车引擎声打破，两行车灯缓缓靠近周愉律师事务所。周愉坐在屋中抬起头，就听见车门声，紧接着进来五个人。

  四个胖子和一个老头。

  这五个人的脸色都白得可怕，如同这辈子都没晒过太阳似的，而且身上还带着一股极恶心的酸味。居中的老头身材矮小，像个没长开的茄子，他头戴黑色圆边礼帽，身披燕尾服，一张脸满是刀刻般的深纹。凸起的鼻子如鹰隼般在鼻尖带起个勾，一双灰色的眼睛微微眯起。

  这五个人都没有询问，老头往地上一看，点了点头，向那四个胖子使了个眼色。那四个人立刻铺开塑料布将地面和墙壁盖住，他们每人都提着个大号行李箱，里面叮咣乱响，听声音应该是铁器。

  半个小时后，鹰勾鼻老头带着四个胖子走了出去，屋里已经恢复如初，没有丝毫血迹。四个胖子将鼓鼓囊囊的行李箱抬进车里，其中两个箱子好像特别沉重，比之前胀大了一圈有余。

  老头回过身，挤出一丝阴森的笑容，对周愉说：“我以为周先生退休了，没想到还能接到你的生意。”

  “嗯，树欲静而风不止。”

  周愉拿出两枚金币，一面刻着骷髅头，一面是奇怪的花纹。他将金币递到老头的手中：“多谢。”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

  老头沙着嗓子，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