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临行
天地间一片苍茫，雪花纷纷扬扬，飘零着从天而落。四周像拉起了白色帐幕，放眼望去皆是银白色。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啊。”
方峥窝在沙发里，透过落地窗看着屋外的冰天雪地，不知道在哪搜罗出一句蹩脚的诗词，还感觉自己非常有情调，摇头晃脑地念叨个没完。
此时已进入腊月，眼瞧着就来到年关，方峥跟戚寒玉又复健了一个多月，身上乱七八糟的钢板、钢钉什么的都给拆了下来。见天的在屋里养着，方峥这大脸是越发的油光满面。
世纪大厦的事情过去了小半年，方峥渐渐将所有痛苦的事情忘记，但越是如此，烙印却越是深刻。夜深人静之时他总是想起那如同地狱般的场景，在火焰中变成焦炭的尸体，人们垂死的呻*吟声，一双双惊恐的眼睛。
但好的是除了他之外，大家都很擅长忘记。不再有人追究事情的真实起因，不再有人关注死亡人数的变更。各种报道重新被明星们的混乱生活霸占，今儿谁跟谁谈恋爱了，明儿谁跟谁睡觉了。
永远不会过时，总有人喜欢这些，比如说方峥，他也喜欢看八卦。这不，抱着本杂志苦恼地说：“那个谁咋还跟个老头凑一块去了，她是不是傻呀？那死老头子都能当她爷爷了！”
戚寒玉没有理他，拳脚如风，对面的沙袋被她揍得“啪啪”乱叫。坚韧的牛皮都让她给打成苍白的蜘蛛网状了。
她喘了口气，走到吧台处拿出瓶凉水就这么灌了大半瓶。方峥摇头道：“哎哟喂，领导啊，不是我说你啊，你能不能有点女人的样子？我现在越来越觉得，我是跟我远房大表弟生活在一个屋子里。”
“那你赶紧走，别成天跟我扯皮。你要长的帅也行，我就当养个小白脸了，你看你那像痰盂似的大脸，吃我的喝我的住我的，也好意思嫌弃我？”
戚寒玉将水瓶子一墩，翻着白眼走回卧室。
“我这脸像痰盂吗？”
方峥摸了摸胡子拉碴的下巴，深深地怀疑自己曾经英俊的形象是不是自欺欺人。
不多时，戚寒玉换好衣服，招呼道：“走了，去做个了断。”
“上哪啊？”
方峥急忙跟上去，戚寒玉是领导，他还得指着戚寒玉给他一日三餐呢。
大弯子路。
方峥每次到这来都感觉心里特不好受，就像是有人追着他屁股后头拉二胡似的，那股子凄凉劲啊，就差端个碗念叨“好人一生平安”了。
弯弯曲曲的街道空无一人，落满的积雪踩上去直没脚背。前文有提过，税收低的地方服务必定高不了，大弯子路不知道多少日子没人过来清理街道了。
周愉律师事务所孤零零地落座在大雪中，偶尔并出几点火星的招牌摇摇欲坠，方峥有一次问戚寒玉，这个周愉到底是不是律师？戚寒玉冷笑一声，你猜？
“叮铃！”
门开，撞响了门楣上的小铜铃。
周愉亘古不变地坐在办公桌后，端着一本厚厚的书认真阅读。读书的人总有种特殊的气质，哪怕你读的是本《金瓶梅》，只要你认真的看，也会感觉你像是个高档的色狼。
周愉被铃声惊扰，抬眼望去，见是老熟人。脸上露出让人舒服的笑容，隐隐中带着谦逊。他站起身，热情道：“快进来，外面挺冷吧。”说着拿过把掸子递到戚寒玉手里：“扫扫身上的雪，一会化身上了不舒服。”
“嗯。”
戚寒玉接过，复杂地看了他一眼。
“无事不登三宝殿啊。”周愉招呼他们坐下，端过热水，笑道：“二位的故事，道上可传开了，都能写进评书里在天桥下边挣钱啦。”
“小事小事。”方峥嘿嘿一笑，心里暗道：“这周愉的消息也太灵通了，没有事情能瞒过他。”他和戚寒玉这一遭可算是十死无生，身旁的人几乎全都没走出来，关于恐怖分子和内部种种细节，他们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这不仅是个人问题，还是政治问题，搞不好会引火上身，官方没有解释真实情况，如果他们胡言乱语，那不是自己找麻烦吗。
但方峥跟戚寒玉都参与了人质拯救计划，信息是时实传送的，相关部门肯定有记录，不知为何始终没有找他们确认情况。既然不来找咱，咱也别出风头了，搞不好下半辈子就得去吃牢饭了。
方峥也不认为周愉真的知道所有事情，估计也就略知一二，这是在诈他们呢。方峥瞧了瞧办公桌上的书，叉开话题：“周大律师，您还没看完那本老头抓鱼的书呢？”
“哦，哈哈。”周愉顿了顿，说：“看的慢，到尾声了，我想，不出半个月，应该一切都会结束的。”
方峥笑了笑，没有接话。任何一个人，看一本书，都不会一年了还没看完。通过周愉刚才的反应，只能说明周愉根本就没有在看，或者没有时间看，他也不是个安生的主啊，课外“活动”肯定少不了。
“帮我查一查，沈崇飞最后藏身的地方。”戚寒玉喝了口水，热气在她睫毛上凝成水雾，催促道：“要快。”
马三爷已经死了，她的仇可以说是报了，但戚寒玉并不满足。她说吕阳的理想是彻底端掉地下世界的三位大老板。而他的死也并不止是马三爷一个人的错，其中牵连甚广，那个出卖她和吕阳的人是谁？要知道戚寒玉和吕阳曾经是为国内最神秘的部门工作，他们的安保系统如果说排第二，那在国内的地界上，没有人敢排第一。
她一定要查到那个人，然后抓出来先杀后快。戚寒玉心中还有个大大的问号，就是马三爷临死前说的“天马”！“天马”究竟是什么人？难道马三爷真的是卧底？这是戚寒玉死也不会相信的，但他既然敢说自己是“天马”，那么这个“天马”肯定不是啥好马。
为什么要查沈崇飞，因为经过戚寒玉和方峥的推测，沈崇飞最后应该就是来见马三爷的，想查马三爷这条线是痴人说梦。但沈崇飞并不像马三爷那样神秘，或许可以从他身上找到蛛丝马迹也说不定，关键的是单启明最后就在沈崇飞手上，虽说可能性极小，但戚寒玉不愿意承认单启明已死。毕竟单启明是真正的英雄，不能让英雄流了血又流泪，如果可能，她愿意尽一切办法拯救单启明。
谁知周愉耸了耸肩膀，很肯定地说：“不可能，什么也查不到。狡兔三窟，沈崇飞何止三窟？三十窟也有了，而且他跟马三爷的势利有联系，谁能查到他最后藏在什么地方？更何况他跟马三爷现在都死了，人死如灯灭，之前的事早就让人销毁了。”
方峥缓缓来到办公桌前，凝视着周愉，笑道：“大律师，你知道普陀饭店在什么地方吗？”
“啪……”
周愉手中的书籍突然没拿住，直接摔在桌上。他脸颊抽了抽，问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方峥实话实说：“马三爷死前告诉我的，如果想找单启明，就去普陀饭店。但是我这几个月找遍了中国地图，在网上搜了几万遍，也没找到个普陀饭店。”
“他怎么会告诉你这些？”戚寒玉冷冷地盯着他。
方峥笑道：“良心发现了呗，死到临头，其言也善。估摸着是这辈子作孽太多，心思给自己积点阴德。”
“那你为什么没有告诉我？”戚寒玉语气渐冷。方峥急忙说：“哎呀领导，您还信不过我？如果你说想找单启明，那我早就告诉你了，你不是也没问过我吗？”
戚寒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心中确实不愿意怀疑方峥。她并不真的是由万年寒冰做成的，她也是人，也知道知恩图报。自从方峥跟她工作以来，可以说是三番五次地救她性命，世纪大厦爆炸事件，如果不是方峥，她肯定玩完了。
“你真的想知道？”周愉突然沉声问方峥。
方峥转过头，对他说：“真的。但我搜遍了国内所有角落，都没有这家饭店。”
“当然。”周愉抬眼望向窗外的飞雪，语气凝重的说：“因为普陀饭店，不在国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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