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塔格奥的伪装 第五节
“摩里沙老师！摩里沙老师！大事不好了！！……”
半夜里刚躺下就被一名年轻的士兵摇醒，摩里沙感到自己头疼欲裂。
“什么事情？”他晃了晃脑袋，才清醒了过来，沉声问道。
“摩里沙老师，诺克亲王的王府遭到不明来由的刺客袭击，卫兵们快顶不住了！能……能不能劳驾您过去支援？”
摩里沙眉头皱了一下，问道：“我睡了多久了？陛下醒了吗？”
士兵伸手抹了一下自己满头的大汗，道：“陛下还在昏迷状态没有醒过来。您也才躺了半个多时辰，本来……本来实在是不应该吵醒您的。可是……可是……可是琅姆将军已经派了三个百人队过去了，还是快顶不住了。对手实在太强了……琅姆将军拒绝再增派人手，理由是要防止刺客还有同党在特罗菲内捣鬼。宫里的侍卫们又要守护陛下不能轻离，所以……所以……”
“对手有多少人？”
“不……不知道……”
“不知道？”摩里沙眉头一扬，提高了声调。
“是……是数不清……”士兵嗫嚅了半天，“太……太可怕了，整个王府里都是妖怪……妖怪……”
“妖怪？”摩里沙霍地站了起来，一把抓过自己的法杖。他已经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了。“是什么妖怪？”
“是……是骷髅……骷髅……整个王府都是骷髅……好可怕……死去的人都立刻变成了骷髅鬼……王府的丫鬟下人们都被活活吓死了，但是下一刻……下一刻他们也都变成了骷髅……好可怕……好可怕……”士兵眼中充满了恐惧，身子瑟瑟缩了起来。
“是亡灵巫师！”摩里沙双眉倒竖，脸色铁青，大步走了出去。
※※※※
呀……
一声惨叫，一名年轻的士兵被一个骷髅兵一刀砍在肩膀上，旁边围攻的骷髅兵们刀剑齐下，立刻把他剁成了肉酱。
一名黑衣人站在小院中央，把手一抬，嘭的一声，血肉横飞，尸体顿时如同一颗炸弹般爆了开来。飞出的血肉如同炽热的岩浆，两名靠得最近的士兵被溅得满脸，发出撕心裂肺般的惨叫，脸上的肌肉立刻腐蚀溃烂，露出了整个头骨。人也倒在地上，如蚯蚓般来回扭了几下，就再也不动了。那黑衣人把手挥了挥，啪啪两声，腐肉飞溅，两具骷髅重新站了起来，身上仍披着士兵的护甲。
士兵们已经越来越少了。骷髅兵却越来越多，团团围成了一个大包围圈，把人类士兵围在了正中央。
“放弃吧，小伙子们……”一个嘶哑的声音不紧不慢地说道，“放下武器，就可以自由离开。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不值得你们为之卖命。我也不想杀人，但是，请你们不要逼我出手……”
象是得到了什么命令，骷髅兵们都停下了手，一个个空洞洞的眼窝直直地“望”着包围圈中的士兵们。
士兵们只剩下十余人，也围成一小圈。正中间一人，以毛毯裹着身子缩成一团，整个脑袋都包在头巾里，露着一双充满恐惧的小眼睛茫然地望着四周——正是诺克亲王。
看到骷髅兵们停了手，士兵们也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一个个互相交换着眼神，似乎在询问伙伴：“怎么办？怎么办？”
黑衣人似乎轻轻叹了口气，嘶哑的声音缓缓道：“算了，你们走吧……这不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战斗，能够坚持到现在，你们的行为已经无愧于兰底斯帝国的尊严。走吧……这个人出卖了整个帝国，用最卑鄙的手段杀害了纳丹国王，他不值得你们卖命……”听他的声音有气无力，一副似乎下一刻就会断气的样子，可是霸道阴毒的魔法却深深震慑了所有人。
只见他扬了扬手，骷髅兵们整齐地往两边靠了靠，让出中间一条小路来。
可是士兵们还在犹豫，互相交换着眼神。
“走呀！一群白痴！”黑衣人忽然厉喝一声，“难道你们家里，就没有人在等着你们平安回家吗！”
宛如遭到当头棒喝，士兵们俱是一震。一名小队长模样的人象是下定了决心，道：“我们走！”匡当一声扔下手中的长剑盾牌，径自走了出去。
有人带了头，顿时乒乓匡当响声四起，十几名残存的士兵纷纷扔下手中的武器，走出了小院。
“你……你们别走哇……混蛋……”诺克亲王大声叫了起来，“一群逃兵，我……我要抄你们的家，把你们全家都杀光！我要……我……”似乎是看到了周围的骷髅兵开始向自己合围过来，他的声音顿时哑了，咬了咬牙，忽然冲了过来，打算趁机冲出包围圈。
嗖——嚓……
骷髅兵一把长剑挥过，在诺克亲王手臂上划出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他立刻杀猪般地大声嚎叫起来。
黑衣人冷冷地看着他，目光中充满了不屑和嘲笑。
骷髅兵向场中央缓缓合拢，一把把闪亮的刀剑都挥了起来。
“别杀我……别杀我……求求你……”似乎是感到大限将至，诺克亲王缩成一团，声音中满是哭腔，“求求你……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求求你别杀我……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别杀我，别杀我……”
黑衣人冷笑一声。
忽然——
“住手！”一声怒喝，一团巨大的火球飞了过来。
黑衣人把身子一扭，闪在一边。只听砰然一声巨响，火球正打在骷髅兵中央，火花四射，顿时把临近的三、四个骷髅兵轰得散了架。
紧接着，伴着高声咒语吟唱，一团团闪亮的电光飞入骷髅兵群中，映照着整个小院亮闪闪的，满眼电光。一阵嘶嘶声响中，大群骷髅兵在强力电击之下碎成了齑粉。
黑衣人把手一挥，一道白骨魔法盾立刻出现在身边环绕飞舞。电光击在骨盾上，噼里啪啦的乱响，骨屑飞扬，但丝毫伤不到他的身体。
他的眼角跳了一跳，瞳孔在微微缩小。
“是你……”
“又是你！”摩里沙皱着眉头，双眼紧盯着对手。
“嘿嘿……人生何处不相逢呀……”黑衣人微微冷笑，“这么快又见面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摩里沙语调越发凌厉，手中法杖直指对手，随时准备发动大型魔法。
“什么人……”黑衣人似乎被触动了埋藏在心底最深处的那根心弦，沉思了一下，缓缓抬头望着月亮。
摩里沙冷然盯着对方。
只是迟疑了一秒钟，眼中那种迷茫之色便已消失，黑衣人浑身上下顿时又笼罩着一种阴森森的死亡气息。他冷冷地看着摩里沙，抬起一根手指指了指倒在地上的诺克亲王：“你走吧……他的脑袋——我要定了！”
“狂妄之徒！”摩里沙花白的胡子也被气得一抖一抖的，“让你领教一下——烈火流星（Meteor）！”
他大声咏唱着也许只有魔法师才听得懂的古怪咒语，整个人透出一股强烈的魔法气息，身上披着的法师袍微微向上鼓了起来，仿佛充了气的皮囊，一头白发也在空中飞扬，可见已经出了全力。
黑衣人的眼角再度跳了一跳。
整个小院笼罩在一股强大的气流中，几乎要叫人窒息晕眩过去。紧跟着，夜空中忽然闪出一道红光，半空中现出一颗巨大的火流星，以泰山压顶之势，向着小院中黑衣人的位置直砸了下来。
黑衣人一声冷哼，慢慢抬起双手，手上立刻冒出了青白色的死亡幽火，散落在小院中的白骨碎末如投火的飞蛾般纷纷飞了过来，噶噶声响中，在他身上凝成了一道巨大的白骨魔法盾。
火流星势如闪电，一眨眼的功夫就落到了他的头顶上。在将至未至的一瞬间，噌的一声，从地下穿出一整圈足有一人多高的巨大弧形骨牙，如同一顶帐篷，把黑衣人团团护在了中央。
轰！！
一声巨大的轰鸣，火星飞迸出数十米远，一瞬间的耀眼火光映得半天通红。整个小院中骨屑纷飞，如同下了一场浓雾，眼前一片白花花。
“你也接我一招——”
丝的一声轻响，几道白光如幽灵般从纷飞的骨屑中穿出，向摩里沙准确无误地飞来。
摩里沙把手一挥，一道魔法护盾（EnergyShield）把他围在中央，那几道白光打在护盾上，飞溅起一长溜蓝汪汪的绚丽的光彩。
“如此而已吗？”摩里沙微微冷笑。
“你上当了，老头！”冷冷的声音说道。
噌的一声，地下再度穿出一圈巨大弧形骨牙。这一次，把摩里沙围在了中央，如同一只进了笼子的鸟儿。一阵嗤嗤声响，骨牙象是有生命的物质，一眨眼之间就生生长出无数分支来，如毒蛇一般，刺在魔法护盾上，爆出阵阵蓝光。
摩里沙一惊之下，急忙再度施展护盾魔法，魔法盾向外微微扩大了一圈，硬是抵挡住了骨牙。
“着！”冷喝一声，一道白骨长矛凌空飞来，直穿过骨牙之间的缝隙。摩里沙避无可避，轰然声响中，正打在魔法盾上。护盾剧烈地抖了一抖，向里缩小了一大半。摩里沙嘿的一声，法杖一扬，护盾再度扩大，对峙着不断侵噬的骨牙，又成势均力敌之势。
饶是如此，摩里沙的额上已是冷汗直冒，心知大事不妙，对手的白骨长矛要是再冲击几次，自己势必无法长时间维持着这极耗法力的魔法护盾，立时便会被这无孔不入如毒蛇一般的骨牙完全吞噬掉。
浓雾般的骨屑渐渐散去，黑衣人站在距他不到五米远的地方，冷冷地盯着他，却似乎没有再度出手的意思。
“站着吧，老头。我不想伤害你。当然，前提是你不要妨碍我……”
黑衣人回过身去，冰冷的眼神盯在了诺克亲王身上。
诺克亲王眼见举国最资深的魔法师摩里沙都在这个恶魔一般的人物面前束手无策，眼中顿时露出一丝绝望的神色，浑身抖得象打摆子一般，艰难地向后退缩着。混杂着泥土的王袍湿淋淋的，散发着一股恶臭，他已被吓得屎尿齐流了。
黑衣人黑色深邃的眼中露出一股嘲笑而又残酷的神情，仿佛猫儿在完弄着自己掌心的小老鼠，放慢了脚步向他走去，显然对他的这种反应十分受用。
“住手！你这个杀人狂！”
摩里沙忽然大喝一声，双眉倒立，两眼放光，一股强大的魔法能量以他为中心向外爆发开去，整个空间在一瞬间抖了一下，似乎出现了一点扭曲。只是这么一眨眼的时间，只见摩里沙身影闪了一闪，出现在了白骨牢笼的外面。这已是气系的高级魔法“瞬间移动（Teleport）”。
黑衣人还来不及回过身来，摩里沙双臂挥出，两道巨大的闪电流向他涌了过去。
这一下似乎真的把黑衣人激怒了！他忽然怪叫一声，把手一挥，砰的一声闷响，宛如在院子中央炸开一道闷雷，一股青绿色的浓烟立刻弥漫在整个院子中。闪电流径自穿过了浓烟，但是没有丝毫动静，可见又是完全落了空。摩里沙一看浓烟呈青绿色，知道要糟，急忙捂住鼻子踉跄后退了两步，饶是如此，脑中也是一阵眩晕，几乎站立不稳。
噶噶微微声响中，本来呆立在一边的骷髅兵们仿佛得了命令，立即抓住时机围攻了上来。摩里沙心里暗叫一声“完了”，自己这会儿气都不敢出、脚都站不稳，还要怎么念咒施法？眼见一把把骨刀向着自己砍了过来，不得已之下只好挥起手中的法杖格挡了几下。这骷髅兵力量之强，连普通的战士都苦于应付，更何况他这手无缚鸡之力的法师？只挡了三两下，手上一酸，法杖被一个骷髅兵一刀磕飞得没了影。身后一个骷髅兵忽然抛了手中的刀盾，双臂一环，把摩里沙整个儿抱住了。紧跟着又上来两个，把摩里沙团团抱在了中间。摩里沙也不甘示弱，拼命地挣扎着，怎耐自己的气力与骷髅兵相差实在太远，一时之间如何挣脱得出来？
“死老头！你以为我真的不敢杀你吗！！”
黑衣人的声音嘶哑而又低沉地怒喝一声，只见层层浓烟中透出一道苍白色的幽火来，不断地跳跃着，火光中一个半透明的骷髅头在“呀呀”地嘶叫着，仿佛临死的人在不断地痉挛挣扎，两个黑洞洞的眼窟窿在四处寻觅着什么，那目光仿佛黑色夜幕下的饥饿的狼。在苍白色的火光映衬下，可以看到下面托着幽火的带着黑色鳞甲手套的手，还有那个黑色骷髅鬼面盔。从盔中射出的那两道冰冷的目光中，充满了深深的怨恨，如果目光可以杀人的话，那已足以把整个人吞噬腐蚀得不留下半块骨头。
“啊……这……这……这是……‘白骨幽魂（BoneSpirit）’！……”
白骨幽魂，与尸爆术（CorpseExplosion）一起被并称为人间最邪恶、最堕落、最恐怖的两大巫术。普通人在死去的一瞬间，因为恐惧、留恋、怨恨等原因，体内都将累积着巨大的怨气，尸爆术就是对这股巨大的怨气加以引导，引起尸体的猛烈爆炸，飞溅的血肉与弥漫的死亡怨气足以杀死所及范围内的一切生物，甚至连钢铁都会在瞬间被腐蚀溶解掉。而白骨幽魂则是对这股怨气进行收集、凝聚、加强，形成一个有形无质的骷髅头。这个骷髅头没有自己的意志，完全听命于施法者，一旦被释放出去之后，会四处游走寻找血肉生物扑上去撕咬，直到把目标的血肉啃咬干净，只剩下一具骷髅骨之后，才会慢慢散去。可以说死于这两大巫术之下的人都惨不堪言，实在无愧于“最邪恶、最堕落、最恐怖”的三最称号。
不知是震慑于黑衣人的目光，还是对那幽火中的骷髅头的恐惧，摩里沙一时之间竟然手脚冰冷，丝毫不敢动弹。
只要那黑衣人把手一松，骷髅头就会立即扑上来把他咬得血肉横飞、四分五裂。但不知为何，黑衣人却迟迟没有松手。火光跳跃下，竟然还可以看到他的手指在微微发抖。
良久，直到毒烟渐渐散去，小院中的一切勉强回复了可视度，只见黑衣人轻叹一声，把手一握，那有形无质的骷髅头随着幽火缓缓散去了。摩里沙这才发现自己浑身大汗，长袍都已湿透了。
“摩里沙，不要再逼我了，下一次，我没有把握能控制得住自己的……”黑衣人的声调忽然变得格外的轻柔。
摩里沙的眉头皱了起来。这声调……为何如此耳熟？
黑衣人一伸手，手中已多了一把匕首，正是他在格丽亚斯房中割腕取血的那一把。他握着匕首走过去，一脚把诺克亲王横扫在地，抬起左脚就踩在他的脸上。诺克亲王顿时杀猪般地叫了起来。
黑衣人眼中露出了一丝快意而残忍的嘲笑，弯下腰去，在诺克亲王的耳边说了几句什么。
诺克亲王张大了双眼，似乎不敢相信似的，愣了一下，忽然大声尖叫起来，一边叫着一边死命地挣扎着。
“摩里沙！摩里沙快救救我啊！快救救我啊！！……他……他是恶魔！地狱里来的恶魔啊！……摩里沙！摩里沙！……救救我！救救救我啊！！……”
摩里沙痛苦地闭上了眼。他已经尽了力，到了此刻，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失败了。
黑衣人带着嘲笑的目光，看着诺克亲王象只待宰的猪一样在自己脚底下嚎叫挣扎。
忽然，他扬起手中的匕首，向着诺克亲王的脖子上用力划了下去，顿时鲜血四溅。诺克亲王吃痛，一时之间惊叫挣扎得更加凶狠了，怎耐四肢都已被骷髅兵紧紧按住，丝毫动弹不得。黑衣人带着一丝快意的神情，匕首用力一下又一下地割着，仿佛割的只是一块死猪肉，喷薄而出的鲜血溅了他一身……诺克亲王的声音越来越小，只剩下四肢在不停地痉挛着，终于再也没有动静了。黑衣人最后一刀，把他的整个脑袋割了下来。
摩里沙觉得胃里一阵阵的翻滚，再也忍受不住，弯下腰去翻江倒海地吐了起来。
“你……你……你这个恶魔……你……你……你实在是太残忍了！！”他一手摁着自己的肚子，勉强撑着。
“残忍……”黑衣人细细品味着这个形容词，眼中射出一道满带着讽刺的目光。“是的，就是残忍……任何人都可以变得残忍——只要你尝过，那痛苦和憎恨的滋味……”话到最后，他的目光中已变成了一种深邃的痛苦。
摩里沙胃里再度抽搐。如此深邃的目光，深邃到没有人可以体会到那其中满含着多大的痛苦。他颤声道：“你……你到底是谁？”
黑衣人冷冷地看着他，忽然缓缓抬起右手来，掀开了整个黑色骷髅鬼面盔。
苍白如幽火般的乱发在夜风中飘舞，一张透着青绿色的脸已经变了形，基本上看不出原来是什么样子了。
“你……”乍看到这样一张可怕的脸，摩里沙吓了一跳，接着迟疑了一下。“你是……”
黑衣人的目光慢慢黯淡了下去，过了半晌，轻轻地说道：“是的……你已经认不出我是谁了……”
他一扬手，左手提着的人头飞起半空。
仰头望去，空中飞扬的鲜血洒满了他全身全脸。待它落下时，匕首一扬，扑的一声正刺在人头上，直没至柄。
这令人窒息的腥味——那是仇人的血啊！
摩里沙苦思着他话中的意味，目光忽然落在他脖子上沾满了鲜血的一件小饰品上。
一条护身符，并不是什么特别的东西。
但是，那却是他送给一个孩子的周岁礼物。那个孩子从小到大都挂在脖子上的。
他的瞳孔猛然张大，浑身都颤抖起来，仿佛看到了这个世界上最不可思议的事情，若不是被骷髅兵围着，他几乎就要瘫软在地上。
“你……你……你……你……”
黑衣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自己脖子上的挂链，嘴角露出了一丝苦笑。他知道，摩里沙最终还是认出他了。
“也许，我不该让你知道的……”
“我的上帝啊……”摩里沙痛苦地大叫了一声，“塔格奥！塔格奥！是你吗？我的孩子……天哪，到底是怎么啦！你怎么可能变成这样？上帝啊！我的上帝啊！！”
塔格奥默默地面对着他，嘴里满是苦涩。这其中的缘由，自己又如何能向他说清楚呢？
“对不起，摩里沙老师……我不想伤害您的……”
“啊，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早该想到的！”摩里沙的身子抖得更厉害了，“尸毒术！那是亡灵巫师的尸毒术！用活人练毒的尸毒术啊！天啊……孩子，你……你受了多大的苦啊……”
塔格奥微微苦笑。自己承受过多大的痛苦，又如何能说得清呢？
“老师……都过去了……”塔格奥提起手中的人头，“这个无耻的家伙，竟然用亡灵巫师的毒来达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他害死了多少人！这么一刀真的太便宜他了！”
摩里沙满是痛惜的目光仍然落在他身上，似乎根本没听见他说了些什么。塔格奥闭上双眼回过头去，不知为什么，他总是在刻意地逃避摩里沙充满怜悯的目光。
“老师……也许这是我命中注定的吧……”
他在心底轻轻地叹了口气，默然转过身去。原本颀长俊美的身材已变得羸弱不堪，整个人竟然缩矮了一尺有余，单是这一点便可叫人不寒而栗，难以想象他所遭受过的是怎样一种痛苦。
“我走了，老师……忘了我吧，就当是……我已经死了……”
塔格奥轻轻地说道，向着院子外走去。
“塔格奥！”摩里沙痛苦地大叫一声。
忽然，塔格奥停住了脚步，回过头来，一字一句地道：“老师——绝对不能让她知道！”只是一瞬间，语调竟已变得森然，仿佛又变回了那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摩里沙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
是的，格丽亚斯的命是塔格奥用自己的鲜血、生命和无尽的痛苦换回来的。如果她知道了这件事，也许一辈子都不会安心、都不会快乐了。他宁可自己背负着所有痛苦和罪孽，也不愿意让自己心爱的人受一丝一毫的伤害。
那一刻，摩里沙也清楚地知道了，塔格奥是绝对不会让任何人夺走她的幸福和快乐的——哪怕是他最尊敬的老师，如果有透露秘密的危险的话，大概他也会毫不犹豫地把他撕成碎片吧！
一时之间，夹杂着太多的痛苦和爱怜，摩里沙的心中竟说不出是什么样的滋味！
塔格奥抬头望了望明月，叹了口气，道：“如果她问起……就说……就说我已经死了，希望她忘了我吧……”
他顿了顿，忽然把手一挥，一圈白骨护盾包围着他轻飘飘地飞起，越过高墙，消失在了暮色之中。
哗的一声，所有的骷髅兵失去了魔力支持，整整齐齐地散成了一堆堆碎骨，院子中留下了满地的尸骨血肉。
摩里沙失了依靠，顿时倒在了地上，全身缩成了一团，老泪止不住滚滚而下，心中仍在不住地呼喊着那个逐渐远去的，孤独羸弱的影子的名字。
只有一轮冷冷的明月仍高挂在半空，这真是一个可怕的夜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