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孽啊

  次日贞黎醒来,觉得浑身无力,头重脚轻,胃中翻江倒海。唔,这酒虽然销的了一时之愁,可是酒醒后真是万般难受。

  刘喜看她昨日醉的不轻,便让她多睡了一会儿。贞黎一问时辰,暗道不妙,也没责怪刘喜,只匆匆洗漱了一下,就上早朝去了,早膳都没来得及用。

  今日的朝堂上和往日有些不同,向来兢兢业业早来晚退的李辅仁病倒了。朝上没有李丞相在一旁苦口婆心,贞黎一时还真不习惯。想起李丞相今年的岁数,贞黎心里也有点担忧,这么大年纪得病,那可不容易好啊,嗯,毕竟是三朝元老,是该去看看。

  上罢早朝,贞黎换了便服,让刘喜挑了几只千年人参,便出宫去拜访李丞相了。

  话说昨夜晕倒在乾清殿顶上的司马陵,悠悠醒转后,又朝殿里看去,卧榻已没了那人的身影。他万分纠结地纵身跃下,纠结中怀揣着一丝希望,想要进殿里一探究竟,那人到底是不是他日思夜想的那人。司马陵敲晕了守门太监,快速潜入殿里,朝内室摸索而去,就在与想见之人一布之隔的时候,他却没有勇气掀开眼前的帷帐。

  月光透过窗口洒在金黄色的帷帐上,显得格外庄重,殿里静静燃烧着的安神香,若有似无地飘荡在司马陵和帷帐之间。

  司马陵突然双手握拳,脸上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深吸一口气,伸手将那帷帐慢慢拨了开来,帷帐在他的手里轻轻的晃动着,显示出他内心的不安。

  当帷帐中的人渐渐地印入眼帘的时候,司马陵屏住呼吸,等着最后结果揭晓的时刻。

  他爹的老祖宗!为什么会这样啊!

  司马陵瞪大双眼,眉头猛蹙,紧咬下唇,不可置信地看着床上之人淡淡的眉眼,不挺不塌的鼻子,不大不小的眼睛,红若樱桃的嘴唇……再一次大受打击,然后他内心崩溃了。司马陵一时不能承受这个事实,愣愣地放下帷帐,六神无主地晃回景阳殿了,一路上念念有词。

  “竟然是她……竟然是她……”

  魔怔了一般……

  贞黎和刘喜来到了丞相府,李丞相拖着弱不经风的身子就要下床行礼。

  “老臣不知……咳咳……陛下大驾光临,未能……咳咳咳咳……出门相迎,请陛下……咳咳……见谅。”

  贞黎看着他说一句咳两下病的不轻的样子,赶紧上前去扶。

  “丞相言重了,倒是丞相病的如此之重,赶紧躺回塌上歇着才好。”

  李辅仁微微一拱手,“谢陛下,老臣失礼了……咳咳……”躺回床上的李辅仁又是一阵咳嗽。

  贞黎看李辅仁病的连话都说不完整,也没久留,说了几句聊表关心的话,就打算离开。倒是李辅仁,感动的老泪纵横,还一脸愧疚的说,不能为陛下分忧云云,他正欲提起李彦卿的时候,贞黎觉得好生心虚,便找了托辞赶紧离去了。临走的时候,李辅仁交给贞黎一封家书,托她带给李彦卿的,还恳求她莫要告诉李彦卿自己病倒的事,不想爱孙担忧。贞黎脑中转了一圈,点头应了李辅仁,就招了刘喜回宫去了。

  这是不是就有见他的理由了呢?贞黎心里生出一丝期盼来。

  她本想拆了信封看看李辅仁写了什么,但忆起李彦卿大发雷霆的怒颜,想想还是作罢了。

  而司马陵那里却是一夜未眠,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脑子里一会儿是天香楼里贵气十足的假公子,一会儿又是乾清殿里恬静沉睡的皇帝,一会儿又想起令狐雪说的好看,一会儿又想起宫女们议论的好色……想到这里,司马陵眼中饱含泪水,仰天长叹,他爹的老祖宗啊!冤孽啊!

  秋日里的太阳,明媚而忧伤,高高地悬在天空上,静静地俯视众生,温柔又怜悯。

  那李彦卿自前天夜里的事发生之后,不吃也不喝,也不让任何人进来侍候洗漱,将自己关在栖梧殿里,一声不吭。贞黎回宫换了衣服,未用午膳,直接摆驾栖梧殿。这一次她不再假扮成任何人,而是她,东方贞黎。

  她带着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来到栖梧殿,只见殿门紧闭,朝恩和暮承在门口急得团团转。贞黎下了帝辇,等着朝恩和暮承汇报详细情形。

  他们二人见陛下来了,顿时泪奔涕零,求救般跪在贞黎脚下,声音都抑制不住地发抖。

  “陛下!求陛下救救蓄子!”

  “陛下!救救李蓄子!”

  贞黎看着他们二人这副模样,语气不稳地焦急出口,“他出什么事了?”

  朝恩哭得稀里哗啦,暮承赶紧抹了眼泪,哽咽地回道,“陛……下……李公子将……自己反锁在……殿里,快两天……滴水未进……”

  “什么!有此等大事,为何不上报!”贞黎怒气冲冲,语气也变得十分威严。

  “小的……小的……”暮承被吓的口齿不清,心里暗叹,果然自己就要栽在李公子手上了。

  贞黎一挥衣袖,掷地有声的吩咐道,“来人!给朕把门砸开!”她手里紧紧攥着那封未拆的家书,忽然觉得分为烫手。

  随身侍卫待贞黎一声令下,纷纷上前用自己的身体撞击着殿门。

  一下,两下……众人有规律地撞击着朱红色的殿门。

  “嘭!”栖梧殿的门被撞开了。

  贞黎也不等侍卫回秉,径直朝殿里踏入。只见阳光斜射进空旷的殿里,有些许微尘浮动在空气中,那人一动不动地坐在书桌前,眼睑下垂,看不出到底是睁着还是闭着。

  贞黎连忙上前,双手抓住李彦卿的两只胳膊,重重地晃着,“李彦卿!李彦卿,朕命令你不许死!”

  谁知,下垂的眼睑陡然掀起,双手挣开了贞黎,直视着她,“出去……咳咳……”声音虚浮无力。

  贞黎见他无事,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下,微微调整了语气,“刘喜,朕今日在栖梧殿用午膳,叫御膳房多备些粥来。”

  “是。”站在门口的刘喜,看了一眼二人,得到贞黎点头示意后,确认李彦卿不会伤害贞黎,才转身离去。

  无奈啊无奈,刘喜原本挺看好李彦卿的,毕竟长得一表人才,又颇负盛名。可这几次三番地寻死觅活,一点儿都不领贞黎的情,还连累这孩子担忧。但也没有法子啊,谁让这孩子从小就是个执拗的性子……

  不是冤家不聚头啊,冤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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