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听得清楚
霧色鸢心有余悸得抚摸着脖颈上的创口，怀里黄金鸟硌着胸，冰冷坚硬的触感，也在提醒她。
这不是一场噩梦，也不是什么幻术，险些命丧虎口是真实的经历。
“……”鸢蹲在树梢，握紧冰冷发颤的双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凭借自己敏锐的第六感，鸢自然能察觉前往百足山将极为危险，其中恐怖绝不止于刚才的巨虎。有什么远在她理解范围之外的事情发生了。
但她不能就这么回去头领那里报告，说山里出现了老虎，她吓晕了，醒来只捡到了只漂亮的黄金燕子。
那怕不是要被当众吊起来抽鞭子。
头领的命令是探查百足山隐秘据点的状况。不管怎么样，都得抵达目的地亲眼见证才行。
如果导致百足山失去联系的只是人类，鸢会继续用赶路人的伪装试图混进去。毕竟男人和野兽还是有一丢丢的差别的，至少大部分人见到她不会第一时间击杀，可以留给她反杀或者逃跑的时机。
但如果是什么野兽大妖怪，或者并不在意死活冷热问题的畜生，这身装束可能就会导致她来不及反应和逃生了。
丢弃木屐直接裸足，用藏在登山杖中的匕首剪裁掉浴衣大段的下摆，把双腿几乎完全放开以方便行动。多余的布料用来束胸和扎起头发。
鸢再次回归了女忍的装扮，迈开双腿在杉林间跳跃狂奔。
刚才她因为吓得肝胆俱裂，瘫倒在地不能自已，以至于没有注意到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才导致巨虎舍弃她逃离。
但从地上留下的一大串虎血。可以很容易推断出是有什么人出手击伤了巨虎，顺带救了她一命。
鸢能从血迹侦测出巨虎是往西南方向逃窜的，所以她特地绕道东南潜入百足山。
如果潜入百足山的东西被巨虎的战斗吸引离开，她就有机会潜入百足山看看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
以忍者的脚程赶路，鸢行进的速度极快。天黑时已经可以看见百足町的灯火了。
百足町是百足山中间山道上的商人町镇。
由于百足山周边的三国常年动荡，苛捐杂税，战乱不休。这中间三不管的地带反而成了乱世避风港，附近还有神出鬼没的魃魔忍众守着。近年颇有不少商会和流民来到百足町定居，如今已是个人口在两万以上的大镇了。从镇外看去，夜色下也是一片灯火通明。
魃魔忍的情报屋就伪装成町中的温泉浴场，百乐汤屋。
往来的行商，旅人和附近的武士常常会光临这座山里的温泉浴场。有些人是缓解旅途的疲劳，有些人是隐秘的安排任务，还有的自然是为了和温泉屋的洗女们共浴。
实际上魃魔忍绝大多数的女下忍，当然也就不到二十人，都是在汤屋做情报和服务工作的。鸢则是因为霧色家的男丁断绝，才继承了忍法贴的特例。因此她常在山里修行，并被瞧不起女忍实力的上忍们，指派些情报搜查和送信的小事，四处奔命。
“如果这次能搜集到情报，忍头和上忍们一定会对我刮目相看！”虽然第六感在心底尖鸣着要鸢逃跑，但她依旧咬着牙，硬着头皮潜入。
才一进入镇中，鸢就察觉到了异样。
没有人声。
虽然夜市的灯火都亮着，却一个生人都看不见。
民家，商会，驿站旅店。商铺里的货柜分毫没动，但就是一个人影都没有。
鸢几乎可以肯定是有妖怪进了镇子，但凡那些商人有半点机会反应，否则绝不可能把钱袋都丢在柜台上就自己逃跑的。
鸢决定要逃走了。
但她突然改变主意，决定进百乐汤屋看一眼。
魃魔里的女婴，几乎都是在汤屋出生，并由温泉女将（老板娘）一手养大的。
鸢对魃魔里只有敬畏和遵从，但汤屋才是她的家。
不顾第六感的尖鸣，脑海中突然泛起的温暖的回忆要鸢回家看一眼。
就看一眼。
然后她推开门，看到了一只巨大的蝎子。
“扑哧！”
蝎尾瞬间插入鸢的胸腔，黑色血浆瞬时从鸢的口鼻涌出来，整个人被倒钩穿刺着举到半空中。
怀里的炼金鸟掉落出来，被一只手接住。
从炼金鸟的视野里，王勇小队看到一个血浆恐怖片中都少见的恶心缝合怪。
上半边勉强还能看出女性精灵的身子，从腰肢开始被嫁接在黑壳蝎子的头顶。上半身的精灵表皮已经完全异化成角质层，背部的骨骼和脊椎生出蝎子一般的硬壳和倒刺。正面的身体和脸也盖是如此，但黑化的角质层上却蒙了一层精灵皮肤。扒下来再缝合上去的新皮。
李茂贞瞪着那张被当成面具一样，缝在怪物脸上的女性精灵的脸，他曾经队友的脸，忍不住低声怒骂，“艹它码的。”
“果然是大公主斯科琪雅，”四眼仔抱着臂膀盘算，“忍者进入镇子后的反应很不正常，不再潜藏直接走进陷阱里。应该是中了诱惑魔法。”
“能听见它说什么吗？”王勇调整玻片仔细研究对手，注意到对方喉结似乎在动。
“可以，声音和画面是一起传回来的，因为飞行中风声噪音太大而且只有一个通讯频道，我暂时屏蔽了。”四眼仔勾动手指，一边翻译，“我让其他鸟都停下来，恩，果然是精灵古语。”
“魔力的波动，来自这东西么，相当精细的道具，”半精灵半蝎子的魔物，斯科琪雅举着炼金鸟，被挖空双眼的脸皮面具后，野兽一般的黄色竖瞳直视炼金鸟。
鸢瞳孔涣散，抽搐着呕血。
“没用的废品。”斯科琪雅下半边蝎子身体沙拉沙拉得转向，飞速爬行，爬进百乐汤的室内温泉。
温泉里，一头成人大小的黑毛狐狸正泡在池水中，搂着一具人体吸气。肉眼可见的气柱从人体的口鼻倾泻而出，被狐狸吸到口中。而人体也干瘪下去，仿佛血肉骨骼都被蒸腾吸尽了。很快就只剩下一副扁扁平平的皮囊，飘入温泉底下。
“哈——爽快，爽快，好久没有这么爽快饱腹了。”狐狸男伸着懒腰，“怎么样，解决了？”
王勇发现可以听懂，是系统玩家内部交流就直接翻译了么。
“不是敌对玩家，只是随身带着个魔法道具，被我侦测到了。”蝎子把尾巴一甩。
串在倒钩上的鸢被甩飞出去，沿着木地板滑行到汤池边，拉出一道长长的血迹。
“哦，棋子？”狐狸越过堆叠了满池的皮囊，从池水里走出来，随手拽了一件浴衣披上，遮掩住脖子以下略显消瘦的男性人类身体，走到鸢的身边蹲下，拽起头发颇有兴趣似的看着她的脸，“还有一口气呢。”
“我没见过这种道具，用了很多新魔法。现在我被封魔无法判断，大致是用来防身的。”斯科琪雅把炼金鸟也丢过去，被狐狸接在手里，“你能嗅到对方的踪迹吗？”
“你以为本座是狗吗？”狐狸咧着嘴，闻了闻味道，“恩，不过这气味本座记住了，很香的少年的味道，肯定很美味。”
四眼仔翻了个白眼。
狐狸又把鸢拽过来，凑头闻了闻她脸上的味道，“恩...脖子有虎妖的味道，恩？”
斯科琪雅看着狐狸把头往鸢的身下凑，“怎么？你对人类也有兴趣？”
狐狸抬起头，“多了一个人的味道，男人的口水味。在那！”
黑毛狐狸突然化作一股黑风卷了出去，身上披的浴袍直接被狂风吹散，飘落在地刚刚遮住鸢的身体，黑风又卷回来化成狐狸，嘴里多叼了一颗脑袋。
“呸，后面还跟着一只苍蝇。也是本地人。”狐狸把岩猿的头吐在地上，“和之前守备小镇的本地人修士使用类似的气，看来敌方小队和附近的本地人势力合作了，所以才能合作击杀虎妖。还派了斥候来窥探。总算虎妖临死能换掉一个，不算废物到家。”
奇怪，他们似乎对尼尔森的事情不了解？还是虎妖没有透露自己的底牌？
王勇皱眉疑惑。
“哼，你吸干了一个镇子，人类合作不是很自然的么。”斯科琪雅甩着尾巴，“那么就去本地人的据点，敌方小队肯定在那里。”
狐狸点头同意，“给那头猪妖发个信号，让它小心埋伏，找到尸身后直接……”
“轰隆——！”
突如其来的爆炸声从眼罩中传来。
“哎哟卧槽！”
“怎么回事！”
“吓死爹了！”
一直仔细旁观的王勇三人措手不及，被爆炸声吓得跳起来。
王勇随即反应过来，赶忙把玻片切回去，
“陷阱被触发了。”
火光中可以清晰看见，一头身高超过三米的巨人倒在地上，绿褐色皮肤，光头猪鼻子。野人似的只穿了兽皮，身边还散落着巨石棒和炸的稀碎的虎皮虎骨。
而这巨人大肚腩同样被炸开一个巨大的豁口，肠子爆得到处都是，创口一片糜烂，出血量超大。
这东西与其说是猪妖，不如说是……
‘试炼任务，团灭敌方小队，当前进度02/04，奖励等级点数+8。’
‘组队击杀目标小队成员，山岭食人魔，奖励等级点数+5。’
‘替天行道，为其他系统宿主复仇，奖励等级点数+10。’
‘当前玩家等级334，可用空闲点数97，合计空闲点数411，仓库栏位2。’
三人相顾无言，结果这就干掉两个了喽？
另一边也在同一时间得到通告。
“哼！废物！都是些废物！区区人类！区区人类！！”蝎尾狂甩，把温泉汤屋砸了个稀巴烂。
黑毛狐狸也是如临大敌，“果然有两手，看来这系统确实有点门道。既然如此，本座也不能舍不得妖元了。”
狐狸把炼金鸟扔到一边，就在监视之中，掐诀念咒，全身皮毛躯体逐渐在灯火中摇曳，化成一团似烟非烟，似雾非雾的黑色气煞，涌进了地上鸢的口鼻之中。
片刻之后，
‘霧色鸢’腿脚抽动。忽得又坐起身来，它随手擦掉嘴上血污，扯开衣领，掐诀念咒，胸口被蝎尾刺穿的空洞被黑色气煞填满伤口。接着，被黑狐舍夺的‘黑鸢’又从温泉之中，挑选捞出一具肤色一致的皮囊，撕下一块皮肤贴在胸口堵住漏洞。
‘黑鸢’一边抚摸伤口一边念咒，很快皮肤黏合，只隐约留下一圈疤痕。
“真是奇特的魔咒。你能随时更换躯体？”斯科琪雅在旁边见了，双眼放光。
“仙家上乘的兵解之术，本座可无缘学得，此部只是借尸还魂的妖法，要维持尸身如常不再腐烂，颇为耗费本座元气。只是暂时伪装罢了。”
‘黑鸢’摇着头，把炼金鸟捡起来揣在怀中，
“此女得到敌方赠送法宝，关系必不寻常，本座便趁机混入土著的据点，伺机刺杀敌方目标要员。蝎子，你在暗中配合，必要时吸引注意，方便本座动手。”
半蝎子精灵公主听得清楚，点头表示同意。
王勇三人也听得清楚，同样点头表示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