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我能治好他
“你要杀掉他吗？”
不合时宜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斯蒂文“霍”地回过头，他这才发现刚刚那个奇怪的少女不知何时已经跟了进来。
“你要杀掉他吗？”
答案是显而易见地，在前来庄园避难的途中他们遭遇了尸潮，在逃亡的过程中他险些被一只从背后钻出的丧尸咬到，多亏了儿子及时地推了他一把，然而这个拯救行为的结果就是导致他自己被丧尸抓伤。
没有人知道这种可怕的病毒是怎么发生的，然而末日降临的这两年来，人们已经渐渐了解一些病毒的特性——它会传染！
只要被感染者咬到或是抓伤，病毒就会进入你的血液，从而把你变成丧尸！
而证据就是现在发生在戴克伦身上的事。
“我必须这么做。”斯蒂文说，声音不争气地有些颤抖。
他已经顾不上去计较凯茜的“非法”闯入了。
“可你看起来很痛苦。”凯茜说。
从清醒至今，她已经几次面对死亡了，阿列克谢想要杀她的时候，那种眼神她至今记忆犹新。这个老人也要杀人，可他的眼神为什么看起来这么……
悲伤？
这句话对于她来说并没有什么特地之处，就像一个孩子想要弄懂自己不明白的问题一样，然而对于斯蒂文来说，这句话却像是触到了他的什么底线，他猛地颤栗了一下，跟着几步冲到了少女的面前：
“是！我的确很痛苦！因为这是我唯一的儿子！”他近乎歇斯底里的喊道，“所以你马上就要看到一个父亲是如何杀死自己孩子的！好好看着吧……哈哈！因为我该死的没办法救他，可我更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变异！”
他说着，然后就哭了起来，像个孩子一般。
凯茜没说话，似懂非懂——她还不能理解这么复杂的感情，但是老人犹如疯子一般的言行中所夹杂着悲伤、愤怒、无奈的情绪她却清楚地感受到了。
“或许我可以帮你。”她说。
哭泣声攸然而止，老人缓缓地抬起头：“你能治好他？”
凯茜无声地点了点头。
刚刚斯蒂文拿枪对准戴克伦的那一幕，不知为何地触动了她的某根神经，打开了她记忆深处的一个角落，她忽然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
然后她就发现了一件事……
原来自己是可以治好他的。
“我能治好他，但我需要安静。”凯茜说道，用那种平静如水，但却又斩钉截铁毫无动摇的声音，不紧不慢地说出来。
所有的人都怔住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病毒爆发至今，人们束手无策。政府齐集了世界上最精英的医学家，也没能研究出对症的方法而不得不宣布放弃。病毒的不可抗性已经成为了人们的共识——对于这种病毒唯一的办法就是不要被它们咬到、抓到……
可这个女孩却说她能治好？
“你疯了吗？”医生第一个跳了起来，“你凭什么说能治好戴克伦？耽误了时间，万一他变成丧尸的话……”
“我能治好他。”凯茜打断他。
“哈，这恐怕是我听到最可笑的笑话了。”医生立刻反唇相讥，“看看他的脸，再看看他的手……病毒已经蔓延到他全身，而你居然说要治好他？拜托清醒一点，他被丧尸抓到了，没救了！”
“我能治好他。”凯茜第三次重复了同样的话语。
她不明白这个人为什么听不懂自己的话。四个简单的单词而已，很难理解吗？
医生不由自主地僵在了那里，所有的人也都面面相觑，如视疯子一般看着眼前的少女，可凯茜只是静静地站着，一点也没在意集中在自己身上的视线，碧绿色的眼眸只是一瞬不瞬地凝视着面前的老人。
斯蒂文没说话，也始终没有参与刚刚的争执，他只是紧紧地盯着凯茜。
月光从窗口洒进来，映在少女黑纱似的发丝上，泛出令人安心的微光。她的表情安稳平静，仿佛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刚才所说的话是多么惊人。
但是，虽然是很出乎意料的话，用这样的语气说出来，那便是确定无疑的事实吧。
虽然听起来很疯狂，但此时此刻，哪怕她说“太阳从西边升起了呢”，她的话也必然就是事实吧。
“那么你就试试吧。”
长久的沉默之后，斯蒂文终于重新开口了，尽管他依然不大相信少女能有什么办法，但戴克伦已经是他在这个世界最后的亲人了，眼下的斯蒂文就像一个溺水的人，凯茜的话宛如救命的稻草一般，无论成功的希望有多大，他都要试试。
※※※
老人似乎在这个小小团队有很高的地位，在获得了他的首肯之后，再没人对少女的能力提出新的质疑。
幸存者们渐渐地离开了，很快，庄园的大厅里就剩下了凯茜和昏迷不醒的戴克伦。
凯茜定定地看着地上濒死的男孩，他衣衫褴褛，原本漂亮的头发已经散得七零八落了，嘴唇裂出几个深深的口子。只有那双眼睛，已经茫然失去了焦点，但仍然执着地望着前方一点些微的光明。
凯茜伸手解开了他的领口，这个轻微的碰触让对方的躯体猛地绷紧抽搐，似乎要把其中蕴涵的点滴生命全部迸发出来。
这是尸变的前兆！
凯茜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戴克伦的胸口有一道触目惊心的抓痕，深可见骨，虽然已经被幸存者们紧急处理了，但依然在不断往外渗血，但这种血却是黑色的，还带着恶臭，就像腐败的食物一样。
“看来……”凯茜微微地蹙起了眉头，“没时间了呢。”
她抽出了武士刀。
手起……
刀落。
“噗——”
刀刃入肉发出了无法形容闷响，却只是在戴克伦的右手和右脚划出了一小道轻微地创口。
看着一股黑血流出，少女手不停顿，马上卷起自己的袖口，同样在自己雪白的手腕上划出了创口，然后将戴克伦的右手和自己的左手创口对好，再取出胶带裹住，跟着把一个布袋绑在男孩的脚上。
这就是她的办法——换血。
病毒是通过血液入侵的，那么只需要把有毒的血液全部换掉就可以了。
这个方法听起来有些匪夷所思，然而对于凯茜来说却并不陌生。
她曾经学过这种换血方法，虽然她不知道究竟是在什么时候，是在什么地方学过的，可学过就是学过，这种方法早已深深地镌刻在她的脑海中，只是她想不起来罢了。
可是斯蒂文却在不经意间唤醒了她这部分的记忆。
凯茜深深地吸了口气，紧接着一股细流汇聚皓腕，自她的脉门涌出左手创口处，缓缓流入戴克伦体内。
与此同时，从男孩脚踝的创口处也开始不断渗出黑血，滴入脚边的布袋。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做到，但她却知道自己的体质似乎异于常人，只要将注意力集中在一点，她就能够控制血液的流动——并且经由双方创口的结合控制戴克伦的血液流向。
这也是她要求众人回避的原因，因为她需要绝对地安静。
方法——毫无疑问是可行的，但同样也是危险的，尤其是对于施术者来说。
人体只有5000ml的血，当你的失血不超过总血量的10%，对身体影响不太大。当一次失血超过总血量的20%时，则对健康有严重影响；超过总血量的30%时就会危及生命。
可凯茜要做的却是替换掉对方身上全部的毒血！
从戴克伦的情况来看，对方的被病毒感染的程度很深，这一点凯茜自然知道，可她却不知道当自己的失血量过大时就会……
滴答、滴答……
时间在无声的流逝，极静的大厅里只有血液滴入布袋时发出的轻响在震颤出夸张的悸动。
滴答、滴答……
每一滴毒血的流出，都标志着少女把男孩从死亡的边缘又拉回了一分，却同时把自己向着深渊又推进了一分。
滴答、滴答……
渐渐地，戴克伦身上的尸斑开始变轻，脸色开始变得红润，急促的呼吸开始变得平稳，流淌出的血液颜色转淡，逐渐变为红色。
这标志着他周身血液已然换全。
凯茜无声地舒了口气，这才随手拭去了额角细密的汗珠，打算起身处理一下自己的伤口，不料刚一站起，一阵眩晕就蓦地涌上了她的大脑。
“我这是怎么了？”
她晃了晃，跟着整个意识都沉入了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