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七十章：漱石枕流
公元311年十月十八日，午，长安长陵，第五猗府的花园内</p>
“孙盛你是不是有毛病？！这么大冷的天，跑到这种连毛都长不出一根的花园做什么？！看石头还是看这些结冰的池塘？！”</p>
“真是粗俗！秃发思复鞬！我不明白，既然你这么讨厌跟着我，为什么还死皮赖脸非要跟着我来长安？！”</p>
“老子不带着你来，你能认识到这里的路？！”</p>
“真是丢人！这一路不是我给你指路，不知道迷路多少回了！？”</p>
“老子那是闲着无聊故意带你兜兜风！”</p>
“要不是北宫纯多给了我们两匹马，你这闲着无聊的功夫都能把一匹马给活活累死！”</p>
“嘿嘿，这不是许久没骑过马，浑身都痒痒吗？！对了，孙盛，你说第五猗那个老头为什么对我们避而不见？！”</p>
“磨磨我们的性子呗！还能有什么道理？！都让我们登堂入室，住在他家里了，而且还是好吃好喝地款待着，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p>
“满意？！你是不是已经忘了我们来这里的目的了？！公主殿下还着急等我们回去报信呢！你倒好！吃饱撑了，来这种鸟园子撞大运？！”</p>
“第五猗有心有要磨一磨我们，怎么可能会轻易让我们见到？！我是担心我们要在这里待个十天半月，那可真的要坏事了！所以才要出来走走，说不定能能遇他呢？！”</p>
“能遇个屁！我看我们还是赶紧再去砸门吧！我不信第五猗那个老儿，还能躲到石头缝里去？！”</p>
“老爷子没有把我们俩抓起来打一顿，已经是便宜你我了！你竟然还想着砸门？！这砸门难道还有瘾？！真是粗鲁啊！”</p>
“孙盛你小子是不是又皮痒了？！在无难军的时候，是不是还没长记性？！”</p>
孙盛冷笑着看着秃发思复鞬一脸威胁的模样，正想要大义凌然地再讥讽几句的时候，突然从耳不远处来了几声高亢的诵读之声……</p>
倚崇丘以凿井兮，临斥泽之淫污。!</p>
苦行潦之滓浊兮，靡清流以自娱。</p>
乃喟尔而有感兮，率邻左之数夫。</p>
脉厥土以兴作兮，登甘醴于玄虚。</p>
体象圆川，下贯五仞。</p>
幽泉腾涌，津泽傍润。</p>
抱瓮而汲，不设机引。</p>
绝彼淫饰，安此璞慎</p>
俗尚其华，我笃其信。</p>
既处涅而不淄，又磨之而不磷。</p>
虽矢之而无妄，实游心于大顺。</p>
渴人来翔，行旅是赖。</p>
辍耕息肩，不期而会。</p>
沈黄李，浮朱柰……</p>
“好啊！好啊！”</p>
“秃发，你真的听得懂？！”</p>
“当然！本少爷也是雅之士……”</p>
“呵呵……”</p>
“怎么？！你不服气？！哼！我知道你小子一直嫉妒我的才华！要不要我解释解释给你听听其的意思？！”</p>
孙盛揶揄地看了一眼一本正经的秃发思复鞬，却是连一点敷衍的意思都没有了，直接不管不顾地朝着发出声音的地方跑去！</p>
“喂！孙盛！你去哪里？！等等我啊！”</p>
片刻之后……</p>
第五猗正抚摸着他那已经泛白的胡须，笑意融融地看着眼前的景色……</p>
沈薇和几个侍女也陪侍在他的左右，听着他一边朗诵一边把诗句的故事，娓娓道来……</p>
孙盛虽然没有见过第五猗，但此时此刻，眼前老者若不是第五猗还能是谁？！</p>
孙盛赶紧整了整服饰，赶紧前躬身行礼道：“孙楚后人，孙盛拜见参军大人！”</p>
但第五猗却是仿若未闻，只是继续负手吟诵道：“杂狸首之班如，飞清尘以洮汰……”</p>
孙盛一听这话，马接口道：“枕玄石以盥漱，喜遨怡以缓带……”</p>
“哈哈哈！果然是孙楚后人！只不过老夫没有想到，你竟是如此年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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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人当年诵读家祖这篇“井赋”的时候，应该也是十分年幼……”</p>
“哈哈哈！好小子！这张利嘴还真像极了你的祖父！哈哈哈，孙老先生当年写这篇《井赋》的时候，正是青春年少之时，老夫那时连出生都还没出生呢！哈哈哈！”</p>
“老大人雅量，是孙盛冒犯了……”</p>
第五猗摇了摇头道：“老夫实在是对这篇《井赋》爱不释手，常常会来花园来对着这山石流水吟诵一番，也算是借景抒情，睹物思人……”</p>
“老大人难道也想漱石枕流？！还是突然有了隐退之心？！”</p>
“孙盛！你们两个在说什么？！什么“漱石枕流”？！这石头怎么漱口？！流水怎么枕？！还有什么隐退？！老大人都一把年纪了，不早隐退了？！”</p>
“哈哈哈！孙盛！这是那个被你捡来的壮汉？！哈哈哈！他这话倒是让我想起那时王济跟你祖父的对话了……”</p>
“孙盛！你小子把话说清楚？！谁是捡来的？！还有这个跟王济又有什么关系？！你们这帮读书人，怎么说得话都那么难懂？！”</p>
孙盛也是被第五猗勾起了回忆和兴致，所以对着秃发思复鞬解释道：“这《井赋》是我祖父年少时，想要学古人隐居来自持清高，没想到写完之后，竟然口误，把漱流枕石说成了漱石枕流，结果被王济一阵嘲讽……”</p>
“我的娘！还有能嘲讽你们老孙家的能人？！那你爷爷是怎么反驳的？！总不可能吃憋认栽吧？！那可太不像你们老孙家的门风了……”</p>
孙盛自然知道这是秃发思复鞬在指桑骂槐，可是看着第五猗也是兴致盎然地看着自己，这才轻笑道：“祖父反驳说：所以枕流，欲洗其耳；所以漱石，欲砺其齿。”</p>
“哈哈哈哈哈！这都行？！哈哈哈哈！果然你们有学问的人是伶牙俐齿！难道都是用石头磨出来的！？哈哈哈！”</p>
第五猗也是被秃发思复鞬说得有些忍俊不禁，这倒是让他身旁的沈薇有些诧异，真是好久都没看到自己义父如此高兴了……</p>
“孙盛……，你和你的朋友可都用过午膳了？！”</p>
“启禀参军大人，我等还未用过……”</p>
第五猗微笑着点了点，然后对着沈薇说道：“薇薇，你带着二位公子前去用膳，老夫要去午睡一会了……”</p>
“诺……”</p>
“第五大人，我们这次是有急事要来找大人的！我是秃发思复鞬！我也是从小饱学诗书，还希望第五大人可以不吝赐教！哦！对了，我们公主殿下……”</p>
可还没等秃发思复鞬把话说完，人已经瘫软在了地……</p>
可还没等孙盛从突变缓过神来，沈薇已经再次出手！</p>
（虽然是《世说新语》记载了孙楚的故事，但若是论趣味性，倒是不及友猗顿和马舒衡二人为了这个典故，各自引经据典，据理力争的模样！他们争得风雅有趣，我看得兴致勃然，故写了这章，聊与诸君一笑。）</p>
（本书唯一群号：壹叁捌玖叁零伍玖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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