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酒馆

  周传看了看众人,缓缓道:夜隐是我的心血,虽然我有万般不舍,但这就是宿命,也是最好的归宿,等黄大将军面圣回来,估计也就是夜隐解散之时,站在这里的几十人,是我的心头肉,还有许多战死的兄弟,无名无姓,荒山埋忠骨。

  众人无言,周传一眼看去,都是熟悉的面孔,唯一陌生一点的就是柳陌,周传笑了笑道:柳陌,你是最后一位进入夜隐的人,你很幸运,因为你还年轻,有很多的可能,太平盛世,多好,可以好好活下去。

  柳陌有些感伤,虽然这个组织是一个杀手组织,但是所有的人都对他很好,没有杀人的时候那么冷血,因为他们都是有血有肉的活人,只有在执行任务的时候才像个冷血动物。

  队伍中唯一的女子缓缓道:将军,我们将来何去何从?

  周传看了看她:你跟着我,他们爱去哪去哪。

  众人大笑,本来挺伤感的事,让周传一说,众人忍俊不禁。

  夜芙回头看了一眼这些手下,众人都不敢再笑,他们可惹不起这脾气大上天的女人,就连韩将军都得让她三分。

  夜芙转头妩媚一笑道:将军,你是让我给你做妾吗!我可要明媒正娶。

  周传一听,他摆手道:这个咱们私底下商量。

  夜芙白了他一眼,周传继续道:好了,不说笑了,至于何去何从,有三条路,一,继续留在军中,做我的亲兵,我好歹是韩将军座下的得力干将,不会亏待你们的。二,拿着银子去谋个门路,可保衣食无忧。三,如果有仇家的,也可以隐姓埋名,我周传可保无人知晓。

  众人都在沉默,也在考虑,因为各有各的想法和顾虑。

  周传清了清嗓子继续道:这只是暂时的,最后的结果还得等黄老将军回来再说。好了,你们下去考虑一下,反正还有个把月黄将军才能回龙渊,你们不用太着急。

  马蹄哒哒,风景如画,这已是深冬,马上入春了。

  李阔喝了一口水,座下的骏马悠哉悠哉的前行。

  黄怵叹口气道:哎,老咯,这才赶了几天路,就感觉身子骨要散架了。

  李阔笑道:老将军老当益壮,可比我强多了。

  黄怵摆摆手道:休息一下。

  二人及十来位随从下了马,就在路边坐下休息。

  黄怵道:想当年一箭射杀拓拔政,惹得拓拔擎苍老贼震怒,那是何等的快哉,如今,已是垂垂老矣。

  李阔深吸一口气道:如果不是拓拔擎苍率领三万北蛮精锐,他也无法突破五万大军的封锁,直面两万重甲营,还坑杀八千重甲士卒,最后带着剩下两万多铁骑全身而退。

  黄怵摇头道:这老贼甚是凶狠啊,我也想不到他敢孤军深入,当年这一战让陛下心头不悦,才派你这个陛下的发小来监军,我也是气不过,才跑去龙渊,退居二线。

  李阔笑道:这事得多谢将军成全了。

  黄怵笑骂道:你小子,得了便宜还卖乖,不过话说回来,你小子是真不赖,有我年轻时候的风范,这些年,愣是没让北蛮找到一丝机会南上,好样的。

  李阔笑笑道:老将军这脸皮可是越来越无敌了,李阔自愧不如。

  黄怵笑骂:你小子,跟你爹一样,直来直去,也不怕得罪人,也就我这样不计较,换个人,你试试。

  李阔道:家父刚正不阿,也正是因为这样,在我离开久安城后,就被奸人所害,不过这事还得谢过老将军,当时大仇得报,无人知晓是何人所为,直到仇人的头颅摆在我案上的时候,我才知将军麾下居然有一支了不得的夜隐将士。

  黄怵摆手道:谢什么谢,在久安城里,也就你爹,还有乔国老等有限几人我瞧得上眼而已,如果我不报这个仇,我觉得愧对你爹这一身忠肝义胆。

  李阔无言,很多东西不需要去过多的说明,其实大家都懂。

  黄怵继续道:本来韩振搞这个夜隐的时候,我也没管,让他去瞎折腾,谁知道,为我做了不少的事,立下了汗马功劳。

  李阔点头道:我可是羡慕得紧,不过这一次削减军队,夜隐怎么处置,如果处理不好,他们都是一帮有本事的人,出去为非作歹,也不无可能。

  黄怵眼睛一眯道:哎,我也头疼,这种组织在太平盛世就不该存在,所以还没有想好怎么处置了,到时候回来看韩振有什么想法。

  李阔点了点头,有些忐忑道:老将军,既然你头疼,不如把夜隐让给我,我觉得不会亏待他们,你看怎么样?

  黄怵眼睛一瞪,喝道:想都不要想,这块心头肉,我以前没有体会,现在可是我的心肝宝贝,谁也别想染指,虽然说头疼,但是我还是会想办法把夜隐留下来。

  李阔笑了笑,他知道黄怵是不可能解散夜隐的,毕竟这是一支来之不易的精锐,任谁都舍不得。

  李阔起身道:那我就不提了,免得老将军记恨我,我们还是抓紧时间赶路吧!

  黄怵起身,一边在随从的帮助下上马,一边道:可怜我这把老骨头了,不知道能不能支持我走到久安城了,要是我能坚持到久安城,你小子请我喝好酒。

  李阔扬鞭挥马,如离弦之箭般窜出去,回头高声道:管够。

  黄怵和剩下的众人也跟了上去,只听黄怵的声音在风中传来:那老黄我可就坚持一下,应该还是能到久安城的。

  已看不到众人的身影,只听到风中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

  这条街坐落在最偏僻的角落,有一家城中十分出名的小酒馆,这个酒馆的酒并不怎么好喝,但是每日里酒客却是络绎不绝,贩夫走卒,豪门子弟,甚至是五六十岁的老头子,人来人往,就算酒馆里没有了位子,那门口也必定蹲满了抱着酒碗的客人。

  酒馆之所以出名,是因为酒馆老板娘是一位十分美艳的妇人,可能三十出头,但是这十多年过去,还是如当初刚来时那么美丽动人,当时一来,便惊动整个久安城,引得不少的人前来围观,都只是为了一饱眼福。

  抹胸流苏裙,衬托得胸前越发高耸,修长的腿像两根筷子一样笔直,头上却只是平常妇人挽就的发饰,妇人不施胭脂,却独有一股香气,让人迷醉。

  也不是没人打过她的主意,这久安城什么都不多,多的是纨绔子弟,可是吃过亏以后,便再也没有人敢对老板娘动手动脚的了,因为她家有一位十分凶悍的“病人”。

  “病人”是老板,也是她的丈夫,这个人胡子邋遢的,一身灰衣洗得泛白,常年咳嗽,骨瘦如柴,看起来随时都要倒下一样。早些年那些纨绔子弟带了奴仆前来找事,他只是随意的出手,便打得那帮人鬼哭狼嚎。

  本来这也没有什么,只是他说了一句话,吓得这帮人再也不敢乱来。

  “喝酒欢迎,找事,便如这狮子”

  当时街上有一只别人丢弃的石狮子,他随手一捏,狮头便如豆腐般,变成一地粉末。这一手吓退了那些纨绔子弟,当时妇人笑得一个花枝乱颤,让人口干舌燥,那摇摆的身段,不知道让多少人垂涎欲滴。

  他的真名没有人知道,只知道妇人常喊他“老不死”,人们后来也习以为常了,背地里都喊他“老不死”,当年都叫一声“老板”。

  妇人倒是有个好听的名字,“云嫦”。

  酒馆有个规律,看人收酒钱,越是有钱人,同样的酒可能多出几十倍的价格,但是有钱人越是如此,越是趋之若鹜。

  李阔在妇人和他丈夫刚来久安城时,也曾来过,谁还没有个年少时候,美丽的事物,总是有很多人喜欢和欣赏的,虽然不一定能据为己有,但是能看看也不是错的。

  黄怵和李阔缓步进门,酒馆里早已经满座了,黄怵看了看柜台后算账的“老不死”,还有柜前正在沽酒的老板娘,舔了舔嘴唇道: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有三个,第一没能和你并肩作战,第二,没能长驱直入极北之地,一举剿灭北蛮,第三,便是没能把这美艳的小娘子请回家。

  李阔笑道:想不到老将军老当益壮,在下甚是佩服。

  黄怵嘿嘿笑了两声,云嫦转身白了黄怵一眼,笑道:你个老不正经的,什么时候回来的,别一来就乱说话,小心老不死的发飙。

  黄怵心虚的看了一眼老不死,那个样子看来以前是没少吃亏,李阔看在眼里,忍不住好笑。

  云嫦继续道:老规矩,十金一碗。

  十金,足够一个十口之家一年的开销了,而且顿顿是大鱼大肉,这碗酒可算是天价了,这么多年在座的见过的也就是户部杨尚书收过三金一碗,如今这人谁啊。

  众人都忍不住看了黄怵一眼,心想这人比户部尚书还厉害!

  黄怵看了看已经人满为患的屋子,云嫦回头道:稍等片刻。

  不一会,不知道云嫦是如何劝走一桌客人的,给黄怵和李阔腾了一张桌子。

  云嫦端了两碗酒,一碗给了黄怵,一碗端在手里,她笑道:老不正经的,我收你十金,你说我收他多少合适?

  黄怵喝了一口酒,幸灾乐祸道:你看着办吧,反正他此次是来领赏的,人家年轻时候好歹也是你的追求者,我看你随便收他个百八十金就可以了。

  云嫦呵呵大笑道:既然你都这样说了,那这碗酒就免费了。

  李阔接过酒碗道谢,黄怵说的话让他有些尴尬,不过大家都是成年人,倒也不是特别尴尬,只是多年未见,他走之前是少年,再回来时已经是中年人了,时光就是如此无情,不过岁月却没有在云嫦脸上留下一点痕迹。

  黄怵打趣道:不错啊,小子,你有机会,久安城多少人的梦想啊。

  这时,柜台后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老不死冷冷道:店里下酒的猪舌没有了,要不用你的将就将就,老是老了点,多煮一会就是了。

  黄怵赶忙端起酒碗喝了一口酒,再不敢多话,云嫦掩嘴而笑,迷醉了多少酒客。

  赵无衣放下笔,李宏递过丝绢,赵无衣随意擦了一下,笑道:黄老将军就不怕他家中的悍妻吗,还敢去城北小酒馆,当年他也是没少吃亏的。

  李宏躬身道:黄夫人如今远在龙渊关,黄老将军此次未曾带家眷进久安城,应该是没事的,我想他二人应该明日会来见陛下。

  赵无衣摆手道:无妨,好不容易才回到久安城,就让他们多休息几日吧。

  李宏躬身: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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