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浴血阴山

  “嘎吱”一声低响,将众人的心神都是吸引过去,这雪花纷飞的寒日,展风的额头却渗出滚滚汗珠,死寂中,他竭力运转心法,只盼自己能够奇迹般的冲破穴位,好大喝一声,给李义以警示!

  但如此催动之下,他丹田中蕴含的真气却似只是一动,便又归于平静,鬼叟所传那半先天的功法竟厉害如斯,在这样紧急的情况仍是死死压制住他自己的真气!

  这一瞬间的无数次尝试终于失败,展风无力的放弃,艰难地转动眼珠向李义望去。战斗已经开始!

  李义尚未将脚下的积雪踩实,深藏灌木中的许况已是猛然跃起,出勾如风,刹那间便是攻出四勾,将李义的左右去路封住,同时间,李义身后也有数柄刀剑不分先后的攻至!这本为鬼叟等逃兵所设的埋伏,竟似成了专门为他所设!

  李义大惊,心头猛跳,一骇间便也回复过来,猛攥斧柄,暴喝声中,手上的大斧已向身前架去,连带着他的身形也是向前冲刺过去,他纵要被身后之人所伤,却也要迫得许况与他重拼一记,正是他悍不畏死的风格。

  许况见其不顾生死一般向自己猛攻,惊了一惊,他所使短勾乃是奇门兵器,走得是奇巧路线,怎能硬拼得过势大力沉的重斧!但事到临头却由不得他退避,牙关一咬,急急鼓动真气,短勾直挺,硬接了过去。

  “崩”的一声,许况那百炼精钢的短勾竟被硬生生震断,前段震飞到数丈之外,他本人也是被震得连退两步,面上阵青阵红,颤立一息后,终未忍住,一口鲜血猛然喷了出来。

  李义身形也是向前推了一步,但受许况的一阻,背后的刀剑再也难以避过,李义只来得及微一扭动腰身,勉强避过一剑,“噗”的一声,另一柄长剑从他右背刺入,从肋下穿至胸前,同时数柄刀剑从他身上划过,李义只觉背后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怒嘶一声,李义双目尽赤,猛然回首,重斧如风般挥出,将身后格挡的刀剑磕得巨震,数柄刀剑甚至被生生撞飞,众人一骇,连连后退,避其锋芒!李义抬步跟紧,似忽然间有了千钧之力一般,将手中的重斧又一次急速舞动起来,本是偷袭的几人竟无一人可挡其悍勇之势!

  僵卧雪中的展风本见其中剑受伤,心中刺痛,只瞧得目眦欲裂,但转眼间却见他忽生霸王之力,将几人迫的连连却步,心中又惊又喜,更是暗自震惊:他何时有这样的神力了?不禁呆望场中。

  围攻李义的一众不知他武功的前后差异,只道他本就如此强势,心中暗悔,怎么惹上了如此难缠的角色!

  许况见众人竟无力抵挡对方,也是一惊,忙将口角血迹拭去,微一理顺气息便又冲杀上去。

  李义虽负重伤但仍是凛然不惧,又是一斧横向扫出,其身前的众人不敢硬碰,避重就轻的接下,李义腾出空隙来,腰身一转,重斧当空斩下,势若劈山,却是要趁其余几人未缓和过来前将他剪除。

  但许况才吃过大亏,怎肯再犯,也不硬接,依仗自己灵便的身法招式,使着残勾连连向李义身上要害击去,遇其重斧扫来便又让过,如此一来,李义一连数斧寸功未建,反而平白耗了气力。

  这时另几人也是赶了过来,许况心中大安,分神叫道:“他受了重伤,耗他些气力再战!”

  众人闻言点头,一起将李义合围起来,聚则齐攻,散则避锋,迫的李义四处兼顾,他仅有一臂,又使的是重斧,沉猛有余,机变却是不足,如此力战片刻,他便已浑身见汗,在寒风冰雪中暴露,便传来森森寒意,而先前身上的伤势也竟似在这一瞬间迸发出来,他只觉得自己的神力都随着鲜血流淌而去,整个人正逐渐虚弱下来!

  雪地上的展风见李义从强势一步步走向衰弱,心中悲愤一叹:他先前负着一身神力若是灵巧应用定是必胜之局,但却都被他平白耗去,落得如此劣势,已是回天无力了。

  许况等人也看出端倪,心头大喜,他们一帮人被一个只剩一臂的残废压的尽处下风,此刻正是他们扬眉吐气的时候!

  许况哈的一笑,觅得空隙,手中短勾斜斜刺向李义小腹,李义气力转弱,反应稍缓,避让时,小腹上已被划出一道数寸长的血沟,李义匆忙间瞥了一眼,惊出一身冷汗,未有多余动作,其余几人已连环攻来,迫的他再无余力。

  一击建功的许况却并不满意,那一击若是他短勾完整,必定能让李义肠穿肚烂,现在这般他自是不满,却也未露出失意之状,手腕一抖,手上的半截短勾竟被他掷出,直向李义面门而去。

  李义闪身避过时,许况已从地上捡了一柄铁剑,继续向他攻来,他本用惯短勾,现在换作长剑,招式中仍脱不出勾法的樊笼,这些破绽若是放在展风手上必能以此反制许况,但李义眼力不济,气力渐虚,反倒被不伦不类的招式迫慌忙应对,其余众人更是竭力配合许况出手,将李义完全压在劣势,再难反转!

  又是一轮刀剑攻至,李义不敢硬接,连退两步,闪身避让,却是脚下一个踉跄摔倒,而绊倒他的,正是灌木丛中的展风!

  李义虽是跌倒,却也因此避过攻击,但他无论如何也料不到此地还有人在,骇然下望,心中一震,惊道:“你……展兄弟!”

  李义本是听南离城主温寒之言来寻展风,此刻见到立时又惊又喜,但他同时间也看出展风穴位受制,动弹不得,未及帮他解穴,许况等又是攻至。

  许况见李义情形,怪叫一声道:“他们是一伙的,杀了他们!”说话间,手上攻势更厉。

  李义狂喝一声,奋起余力,重斧疯狂扫出数斧,将围攻近前的众人迫退丈外,便又猛然跑回,一手将展风抓起,单臂将展风缚在胸前,以手上的重斧护住展风背心,疯狂地向着河岸跑去!

  他不敢有丝毫的耽搁,甚至连将展风解穴的时间也没有,只因为这一霎的延迟,他们便又要陷入重围之中,而他气力竭尽,展风又无内力,自己二人便是必死之局!他唯一能做便是向前,向前,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刀剑,于展风以生还的机会,他只望自己能坚持的久一点,能够挨到舟上,展风对自己的恩义,用他的生命来作偿还,已经足够!遗憾的却是,他未能替妻儿报仇!只怕他死也难以瞑目!

  “咚、咚”两声,两柄刀剑劈向二人,被李义手上的重斧挡住,“噗、噗”两声,一剑一刀,刺入李义的肩头,砍在他的背上,展风瞥见,他直疼的面容扭曲,冷汗滚落,却依旧未吭一声,只是脚下的步伐更急,腰身更矮!他已坚持不了多久!

  许况等人惊得几乎呆住,却仍不忘从后追赶,不时划出刀剑,他们边追边攻,速度自然不及李义死命奔走来的迅速,竟有数人被其抛下,一时追赶不上,但仍紧追其后的两人便足以要他们丧命于此!

  血,从李义胸腹、肩头、额角滴下,将展风的颈背胸膛浸染成一片殷红,他似乎已忘记疼痛,忘记了一切,只知道死命的奔跑;泪,从展风的眼中渗出,滑落!展风只觉得自己的心也在滴血,一种撕心裂肺的痛,无时无刻不摧残着自己。他恨,这距江岸数十步之遥的路途竟艰难至此!

  泪眼朦胧中,一片刀光闪动,砍向李义右臂,那是他仅存的一只手臂,紧紧护卫展风的手臂,但李义仍是死命奔行,恍如未觉,展风心中剧痛,自己哪怕是死也不想让李义为他再受伤害!

  展风尝试着,努力着,挣扎着,他只望自己的手能够动一动,替李义当下这一刀!天可怜见,恍惚中,展风只觉左臂蓦地一痛,是被刀砍过的痛,他终于为李义挡下了这一刀,却连他自己是如何做到的也不知晓!

  这一刹之后,虚弱,极度的虚弱,一种无可匹敌的困乏冲击着展风的神经,展风恨不得立时昏睡过去,可他绝不能如此,哪怕自己无力动弹,也要看着李义能否坚持下去,能否残存一息!

  最后一步,终于踏出,李义婴儿一般无力地跌上小舟,却竭尽全力蹬出最后一脚,死一般的昏迷过去。小舟划破薄冰,震动江水的声音传入展风耳中,他做到了!

  一声怒喝传来,许况厉喝声中脚下更快,将江水踩碎,溅飞!

  一步,再有一步,他便可补上致命的一击!

  展风心中悲呼:苍天啊,你是否真的如此残酷?

  滔滔的脚步声急急传来,“许大哥!拦下他们!”一声暴喝从身后深林传来,许况一怔,惊忙回首,两个浑身浴血的黑衣人从林中蹿出,一人已是知天命之年,另一人却是个坚毅倔强的少年,正是逃命至此的鬼叟与小三!

  许况一愣便回过神来,可那本紧一步之遥的距离,他却再也弥补不上!怒嘶一声,许况将手中铁剑猛然掷出,却未能刺中二人,但竟“笃”的一声钉穿小舟。

  这李义从渔家寻来的小舟,本就陈旧非常,江水浸泡,利器穿透,它只是艰难的支撑着吧了!

  紧靠舟上,展风渐渐感到背后的凉意,水终于渗透进来,他竟要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二人被淹死!

  “涣其躬,无悔!”客栈中那算卜之人的声音复在耳边响起,这却是展风最后的一念!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