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身败名裂

  来人共有十五人,走在最前的便是唐门少主唐骆,其后则是展风所识的罗明、许况及陈铁三人,而最让展风甚至群雄注目的则是一个面容俊秀的白衣少年,竟是华山的掌门弟子,岳向宗。

  展风自然能猜测到唐门此来的目的,但对岳向宗竟和他们同行不禁泛起疑惑?又留神地在最后的十人身上一扫,却并未看到那个曾给他留下深刻印象的袁白,心中思忖道他是否未能从阴山鬼叟手下逃脱?

  唐骆虽不识展风其人但却听过他人的描述,已能隐约认出他来,此刻见他虽衣衫散乱,但神、气充沛,竟似不差与身旁的岳向宗一般,不禁暗叹可惜,这样一个丰神俊玉的少年竟无相配的品行,又怎能不令人叹息呢!

  岳向宗四人与展风久未再遇,此刻也留神打量着他,但面上的表情却是各不相同,也让展风不由得暗生感慨。

  唐骆见一众武林前辈望来,心中一凛,快行两步上前,向怜横肖破等恭敬行礼,随行的几人也是如此。

  白云道长问向岳向宗道:“向宗,你怎么会到这里来的?”说话间又望向唐骆等人,故明中虽是问得一个问题,却又暗问了他为何会与唐门走在一起。

  岳向宗会意道:“侄儿因明年华山之会的事拜访过青城派后,正听说武当的聚会之事,想到亦可借此向各位同道发出邀请,处理完一些琐事后便赶了过来,也恰巧在山下遇上唐门的朋友。”

  群雄了然,白云道长也点了点头,没有再问。

  肖破望向唐骆道:“唐门主近来可好?”

  唐骆应声道:“多谢前辈挂念,一切都好,不过近来却为一件小事有些烦心。”他轻描淡写地就将话题引到自己身上,智计确是不弱,众人也好奇的望向他。

  肖破微一皱眉道:“贤侄深居蜀中不出,这次专门过来,就是为的那件事吧?”

  唐骆点头,望了正看来的展风一眼,扼要道:“晚辈等正是为了展风的事而来的。”

  向仁含笑道:“原来如此,不过,事情已经解决了,展风需在明年的华山剑会前找出凶手以证明自己的清白,否则便如同共犯。”他未作细想,便是言出,却并未明白此事与唐门有何关系。

  唐骆等闻言,唐骆未料到这件震动到整个武林的事会是这样的结果,都是惊了一惊,罗明面上微微露出欣慰的颜色,许况则是毫不掩饰面上的失望之色,显然他因无力寻鬼叟报仇,已将兄弟的死完全怪罪到展风身上了。

  唐骆回过神来,道:“不是,晚辈是为了另一件事而来。”

  群雄齐感好奇,是什么事能将偏安一隅的唐门从蜀中引出?

  唐骆迎上众人的目光解释道:“不久前,曾有一拨人前往阴山对付鬼叟,”话犹未完,台下已有人连连点头,显是听说过此事,甚至有人也知道此事最后的结果。

  唐骆短叹一声续道:“不过,最后却没能除去他,反而凭白折了不少有为的武林好汉,其中就有我唐门一名外出办事的外门子弟,他本与敝门的客卿罗明一同前去,却因一时不慎被阴山鬼叟击杀了。“

  众人仍是留神听着,却不知道这件事与他来此有何关系。

  唐骆续道:“令人气愤的是,那名弟子身上带有我唐门的一本暗器秘籍却不翼而飞了。”

  群雄闻言低语不已,抢夺其他门派的秘籍乃是武林大忌,更何况是武林中以暗器而独树一帜的唐门呢?难怪他们会从蜀中出来。

  白云道长皱眉道:“这与展风有何关系?”

  唐骆蓦地扬声道:“因为那本秘籍就是被他拿去的!”

  众人一惊,怜横和怜倩儿也是陡然望来,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展风心中苦叹,前行一步,正对唐骆道:“唐少主,你可能误会了,在下并未拿过什么秘笈。”

  许况犹如听而未闻,冷笑一声,向场下群雄气愤道:“那日我们去阴山向鬼叟寻仇,正好赶上他也在那里,便好心邀请他一同进退,谁想他贪图唐门薛兄弟的秘籍,在两人单独出行的时候把他暗害了,而且还是中的鬼叟的紫煞掌!现在才知道,他是天罗教的少主,那时定是去和鬼叟联合,要在武林为非作歹!”

  众人闻言齐地色变,喝骂不止,本已消停的赵传见此情形冷笑道:“天罗教的恶贼,果然是包藏祸心!前辈定不能饶他!”最后一句却是望向怜横而说的。

  怜横未料到又生如此变故,眉头一皱,沉声道:“若真有此事,今日我便亲手将他除在这武当山上。”说完却觉身旁怜倩儿娇躯轻颤,不禁心中暗叹一声。

  展风一颤,知道此事再不解释必然会命绝于此,况且自己也不愿受着平白之冤,正声道:“事情绝非如此,当时……”话刚出口便被台下的赵传打断道:“你又要狡辩吗?”

  展风心中气愤,尚未还口,怜横阴沉着脸望了赵传一眼道:“莫要打岔,展风,你说下去!”

  展风点头道:“当时,我和薛盛两人一同在山上寻找鬼叟的踪迹,夜晚时,他却因垂涎我的佩剑,暗中下毒,我也是受了一位前辈之助才侥幸活命的,薛盛也是被他所杀的。”

  话刚至此,众人都是一怔,首此对那柄剑生出好奇,暗忖:难道那柄剑及得上十三名器中的宝剑不成?

  许况冷笑道:“胡说八道,薛兄弟明明是被阴山鬼叟杀的!况且他那样的人怎会无缘无故救你?还不是你和他早已结成同盟的缘故!”这番话说来,亦是合情合理,难以辩驳,引得众人连连点头。

  展风面色难看,难道自己也要将巧合下将鬼叟救出的事说出来吗?那又有什么人会信呢?

  怜横目光如剑,盯向展风道:“你可知道救你那人是谁?”

  展风黯然点头道:“他确是阴山鬼叟,不过我也是之后才知道的。”

  许况冷哼道:“放屁!下山前也是你将他引过来的,才杀了我们那么多人的,不然你中了他一掌后又怎么会没死?”说话间,面显杀机,显是想到死去的兄弟了。

  陈铁一直聆听点头,此刻忍耐不住也怒道:“他娘的,果然是你害的!”

  展风望了他一眼,面色惨白,摇头不语。

  许况得势不饶人,冷笑道:“哼,那你说他为什么会救你?”

  展风心念稍缓,知道若将自己救助鬼叟的事说出去,更将置自己于死地,叹息一声摇头道:“我不知道。”说话前的片刻迟疑,让众人更是心中生疑。

  许况冷笑不语,怜横面色却已恢复平常,展风一眼瞥见,几乎悲愤的要痛哭出来,他知道,怜横如此平静,是已经将他彻底放开了,再也不会信他了,刹那间,展风只觉得整个天空骤然昏沉下来,连正悬头顶的秋日也吝啬的不向他照来!

  唐骆见事情明了,面色舒缓,却皱着眉头道:“我们唐门的秘笈何在?”

  展风惨然一笑,道:“我不知道,我也没见过那本秘笈。”除了这句话外,他还有什么话能够为自己辩白,又有什么人能够相信。他忽然想起了师父韩浩,知道也许这世上只有他,这个将他抚养长大的人能够相信自己了。更想起他临别的那句话:若是可以的话,我情愿你永远不要踏足江湖,一个人若是进入了江湖中,就永远没有走出去的可能!但他却也知道自己更是深陷其中,难以自拔了!

  唐骆面上闪过怒色,道:“事已至此,你再隐瞒也没有用,若是能够将秘笈归还,我到可为你求情,减轻罪责。”

  展风摇头不语,心中却不禁悲呼道:罪责,我又有何罪?而要受此责?

  满场死寂,沉闷的几乎滴出水来。

  罗明从展风开口的那刻起,面色数变,欲言又止,此时终于开口道:“秘笈也许真的不是他拿的!”

  众人愕然地望向他,不知道他为何在此时说出这样的话来?展风也是一愣,望了过去,眼中暗含感激之色。

  唐骆皱眉望向他。

  罗明回应一眼,干咳一声道:“少主,我曾研究过一些相术,感觉,展公子不像是大奸大恶之人,也不像是短命的人,所以……”

  说到此处,台下已是传来一阵嗤笑之声,江湖术士之言,谁人肯信?展风也不禁一呆,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唐骆听在耳中,觉得罗明此举实在大大落了唐门的脸面,面上微红,怒道:“够了,我知道你家的那点事,这件事怎能听你信口开河?”

  罗明闻言面色也有些难看,看了眼展风,仿佛轻叹一声般,终于垂下头,不再言声。

  肖破望向展风冷然道:“展风,若你真是拿了那本秘笈,现在交出,倒还有转圜的余地。”话语虽至,其意却未尽。

  展风心中百味翻腾,望向满场群雄,缓缓闭上双眼,又展开眼,抬起头道:“不错,是我拿的。”声音虽小,却如同晴天霹雳般在死寂的广场上炸响。

  怜横面色又从平淡变为铁青,直直盯向展风,毫不作声;怜倩儿是娇躯一软,几乎跌倒,被怜横搀住时,她眼中已是泪花翻涌,但仍倔强地咬着嘴唇,不发出丝毫哭声来;场下的方震满脸震撼之色,望着展风,难以置信;垂头半晌的罗明也猛地抬头盯向展风,神色震撼,疑惑不解。

  唐骆及赵传等面上却是露出喜色来,其余众人的脸色变化却不十分明显。

  唐骆道:“很好,还请你将他归还!”

  展风叹息般道:“可现在不在我身边,所以……”

  许况面显怒色道:“你敢耍什么花样?”

  展风丝毫不理会他,继续道:“给我一个月的时间,我再将它送到唐门!”

  唐骆眉头一皱道:“你将它放在什么地方,我派人去取就好。”

  展风摇头不语,却明显不同意如此做法。

  唐骆犹豫半晌,终于道:“好,我答应……”

  “不行!”赵传见唐骆就要答应,忙开口截道。

  众人纷纷向他望去,赵传忙道:“唐少主,不要上了他的当,若是他去而不返,你们唐门的秘籍岂非再也无法找回了。”

  许况及一众群雄也是接声道:“况且这恶贼,罪当受死,怎能这样轻易放过他?”一时间,满场尽是指责之声。

  唐骆听到这里又有些犹豫起来,知道若不肯放他离去,恐怕永远无法寻回秘籍了,不禁转首望向展风。

  展风也是默然,想不出两全之策。

  怜横沉吟半晌,此刻终于开口,目不转睛地望着展风沉声道:“就已一月为期,若他不能将唐门的秘籍归还,老夫就亲手将他击毙,再帮唐门找回秘籍,他的劣迹,我也会在一个月内查明,之后将他击毙!”话声冰冷,却不容置疑。

  唐骆闻言面上显出喜色,有怜横作保,必然无碍,自己也好像父亲有个交代,当即点头答应。

  许况等面上失望,但见怜横面色冷酷,知他不仅武功绝高、声名常著,此时更在发作边缘,哪敢说出丝毫违逆的话来,都是暗道可惜!

  满场群雄也知此事至此终于作罢,至于先前所定的半年之期,也必将于一月之后而彻底终结。

  肖破望向岳向宗一眼,以目示意。

  岳向宗会意,点头上前,向台下鞠一躬后,扬声道:“在下华山岳向宗,所来正为明年六月九日的华山剑会,本该亲至各位前辈派中拜访邀请,但既逢此机,便率先向各位同道发出邀请,共赴明年的华山剑会,凡我辈中人尽可与来年在华山之巅展露自己的惊人业艺,即可扬名武林,也可凭此为武林再出心力,还请诸位能共同赴会!”

  一番铿锵的邀请说完,满场已是从先前沉郁的气氛中走脱出来,纷纷应声呼喝,群情激奋,大有恨不得立时便开此会一般!

  展风立在台上一角,满场的欢呼与他毫无关联,刹那间,他只觉得自己被孤立在世间之外,离这个江湖很远,很远。

  他虽为自己争取到一月之期,但能否兑现承诺,洗去冤屈,却是一无所知,他真实地知道的只是,自己,此刻已经身败名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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