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变生武当

  四日的时光转瞬即逝,展风倒是过了几天的懒散生活,无事时便由方震引路在武当山上四处游逛,却非是为了观赏山上的美景,而是不想在众人近似监视的看护下生活。

  这日,天色尚未通明,展风便被山上有些嘲杂的声音唤醒了,才蓦然发觉今日正是各派聚会的日子,忐忑片刻,便静下心思忖如何向各派辩解,一时间,屋内倒是静谧非常。

  与展风所栖的院落仅有百丈之隔的广场却完全是另一番光景,为应付前来参议的各方武林人士,武当上下早在两天前便将广场布置妥当,但事到临头却仍是忙得不可开交。宽广的广场上满是人群,数十个招展的旗帜将人群以门派、帮会分割开来,另有一处仅以黑旗标识,却是为武林中独来独往的侠士异人所备。

  广场边缘紧靠殿门处齐整地放着九张漆红木椅,显是为武林中极具威名的宾客所设,其中自然也有三张是为华山、少林和峨眉所置,华山和峨眉的坐席分别是一名五旬之年的老者和一名四十有余的中年女子,中年女子颇有几分颜色,却是面色冷然地望着不远处的武林人士,仿佛无人可令其假以颜色一般,正是武林中有“冷艳仙子”之名的峨眉掌门柳飘雪;少林派的坐席却无人在座,广场上也无少林的旗帜树立,却是因少林自诩方外之人很少介入这些俗事;九张座椅中除少林外另有四张也是空置的,却是为了名动武林的“天都三圣”和远居洞庭的洞庭真君所置。最后一张座椅上的是一个衣衫朴素的老者,年过花甲,神色却还算旺盛,眉宇间尽是柔和之色,使人一见便生好感,正是西蜀聚义山庄的庄主向仁,为人急公好义,受武林各方所拥戴。九座中虽有过半数空设,但在座的其余四人,各个都是面色坦然地直对殿前群雄,一派大家风范。

  肖破一身武当道袍翘首立在一张座椅前,烈烈山风将道袍鼓荡,倒也有几分仙风道骨之感。

  肖破向同座的三人微笑致意,又转首望向广场上有些嘲杂的人群,虚按手掌,待各方安静后又四面拱手道:“武当派木天子向各位同道问安了。”声音并不大,却极其平稳地传便广场的各个角落,由此可见其内功的深湛。

  台下众人已知大会开始,凝神静听下文。

  肖破续道:“此次大会乃是我武当发起,聚会的原因诸位同道可能也已略知一二。”顿了顿,道:“正是因为之前各派长老相继遇害之事,而就在五日之前传闻中的凶手展风已经亲自登临我武当!”

  话一至此,抬下又是悉悉索索的话语声,显是为此吃惊,又确认了召开会议的原因,顿时有人高声叫道:“那还等什么,将他杀了,给死去的同道报仇!”随之也是一阵附和之声。

  肖破微一摆手,道:“诸位请稍静片刻”,“你们可知那展风因何上我武当山来?”

  抬下众人却真无几人想过这个问题,闻言不禁一阵唏嘘,甚至有人嚷道:“难道是他想改过自新不成?”登时惹来一阵哄笑。

  肖破摇头,朗声道:“他是想取回自己的佩剑,同时也想证明自己的清白!”

  这句话乃肖破暗含真力所发,将抬下叫嚷的人都是一震,同时也是因他所说的内容而震动,连在座的三人虽与之商议过此事,此刻也不禁面色微变。

  台下众人静了一静,忽又有人愤然道:“肖掌门与他交过手,难道也看不出来吗?”一语中的,正是众人的疑惑之处。

  肖破一见,说话的是一名崆峒弟子,头上扎着一条白色孝布,面色愤慨,正是因他们掌门亡故所致。

  肖破闻言,叹息一声道:“说实话,贫道也难以确认,而且,有人为那展风作证,所以老道才有意劳烦各位同道来此,借天下武林同道的慧眼辨清此事是非。”他这番话说的正是实情,立在台下面罩轻纱的怜倩儿不由得心中感激。

  衡山旗下,一人冷哼道:“人证、物证俱在,量他也抵赖不了。”说话的是个面目普通,微微有些阴厉的中年人,此人正是衡山的掌门左丘,被杀的左商正是他的胞弟,,他一意要将凶手绳之于法,所以才有此表现。

  众人理解他的行为也不与他多言,也有人同情他而大声喝彩。

  场下,崆峒派因掌门徐若松身死,暂由长老赵传代理派中事务,并发愿:一日不将凶手除去,一日不正式担当掌门之位。赵传见众人只在这些事上纠缠,却未见展风人影,扬声道:“还请肖掌门将那个展风带出来,好让群雄看看是个什么样的人物,竟有如此胆量敢和整个武林的英雄好汉作对!”他话语中暗含煽动之意,已然将展风当成凶手,但在场的武林人士被他“群雄”“好汉”的如此称呼,对他所说的内容也听不真切了,整个广场满是一阵叫好喝彩之声。

  怜倩儿闻得众人都是如此反应,急得娇躯轻颤,一旁的“飞电剑”孙铭和方震见状赶忙上前安慰。

  肖破理会众人之意,向在座的三人打了声招呼,转首向一旁的武当弟子道:“你去将正在后山别院的展风带来。”那名弟子闻声立马赶去。

  台下众人则是借着片刻的时间大肆攀谈,所言尽不离四派长老如何被害一事。

  在别院独处的展风自然不知形势已然如此恶劣,思索间,一个身着道袍的武当弟子敲门入内道:“展公子,我们掌门有事向你询问,请随我来!”

  展风点了点头,思忖道:想必各派的宾客都已到齐了。便随他出门而去。

  不片刻,又一名武当弟子来到展风所住的别院,唤道:“展公子,掌门正在广场相候,请移步过去。”一连唤了数声,都无人答应,那名弟子一惊,慌忙启门而入,屋内空空如也,哪有半个人影?那名弟子见状一骇,赶忙往广场跑回复命!

  广场上肖破见那名弟子慌忙跑来,不禁皱眉,道:“怎么回事?展公子人呢?”

  那名弟子喘气慌道:“人,人不见了!”

  “什么?”肖破一惊,众人中耳目灵便者也是齐地变色!

  肖破皱眉道:“这不可能,他应该不会走的,而且有那么多人照看,怎么会毫无动静?”

  台下众人见肖破面色骤变,心中微感不妙,赵传问道:“肖掌门,那厮人呢?怎么还没带来?”众人应声称是。

  肖破舒了口长气,向场上众人拱手歉然道:“贫道,看护不力,那名展公子或许去山上别处走动了,稍后便会寻来,还请诸位稍待!”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变色,已知展风失去了行踪,一时间,叫骂声四起。

  台下,怜倩儿和方震闻言更是满面惊容,因为他们决计不会相信展风会私自潜逃的,见群雄激愤更觉事态严重。

  左丘环视周围武林人士一眼,冷声道:“看来那厮定是畏罪潜逃了,凶手定是他无疑!”话一出口,满场激愤的群雄纷纷应是,叫嚷大道:“不错,把他找出来,一定要杀了他……”刹那间,整个广场人人振臂叫嚷,喊声不断,乱作一团。

  那名端坐台上的华山长老见台下众人纷乱,眉头一拧,猝然起身道:“大家请静一静!”声音沉雄,让人为之一震。

  一众纷乱的武林人士闻声纷纷侧目,又齐地住了口,须知这名老者道号白云,乃是华山现任长老中辈分最高的,连在任的掌门岳天清都要敬之三分,况且如今武林中华山的声威犹要胜出武当少许,所以白云道长这一开口,满场都是寂然,听他的下文。

  白云见群雄注目,微一清清嗓音,沉声道:“出此突然之事,显是肖掌门也未能料及,但武当为此东道,一众事务也应由肖掌门处置,肖掌门也必会给诸位同道一个交代,诸位就静待片刻,看肖掌门如何安排便可,此事自然会见分晓!”

  场上群雄都卖他三分薄面,闻言应声道:“一切都由肖掌门做主。”

  肖破点了点头歉然道:“多谢诸位体谅,也请各位同道在此稍待片刻,贫道这就安排弟子搜寻,不出三刻,必然会有个结果向诸位交代。”

  众人闻言齐声应好,也不再叫嚷,但人群中低低的交语之声自然难免。

  肖破也不迟疑,当下吩咐武当弟子,在山上搜寻,同时将在展风所住别院看护的武当弟子叫来,询问详细。片刻间,场上的武当弟子都齐地动员起来,独留下一些辈分较低的弟子应酬群雄。

  武当后山,展风正随那名武当弟子沿着山路徐徐而行,途中遇到的武当弟子都由那名弟子应付,展风听着前山喧哗声忽高忽低,最后又渐渐模糊,心中有些奇怪,轻轻一扯那名弟子衣衫道:“这位道长,今日乃是群雄聚会,你们肖掌门为何不在前山见我,反让我来此谈话?”

  那名弟子从容一笑道:“事发突然,掌门只能将你约到此处,前山之事暂由木风子师叔应付。”

  展风知道木风子其人,又见他举止从容心中的些许疑虑也是尽消。

  二人又行了小片刻,展风仍未见肖破踪迹,微微有些焦急,不由道:“道长,尚有多远路途?”

  那名弟子也知展风有些焦急了,回过头,微微一笑,用手一指不远处的巨石道:“就在前面不远。”

  展风顺着他指尖望去,只见枯树之间一方巨石端立,高宽均有数丈,较为少见,尚未回首,忽地凉意陡生,顿知是绝顶的刺客在旁,骇然下错步斜让同时侧首望去,那名武当弟子正持着一柄数寸长的短匕玄妙之极地向自己急速刺来,展风心中一惊,却只退了一步便被身旁的岩石阻住。

  展风身上兵刃早在上山时便被收走,此时已无抵挡的武器,形势也是避无可避,猛地一咬牙关,暴喝一声,双掌迎出,同时暗中运劲,身形紧贴着石壁滑向一旁。

  这临危的几下应变已是快到极至,只听“噗”的一声,展风胸口处横了一道数寸长的伤口,手掌也是涔涔出血,他虽然负了两处伤,但却也是因此而侥幸躲过致命之处,人也滑向一旁了。

  尚未有喘息的余地,那名弟子面上冷然一笑,毫不迟疑地赶至,手上急动,幻出漫天匕影向展风上身罩来,将他的出手方位尽皆封死,隐隐还有后手,此招的声势更是惊人之极,远非先前可比。

  展风大骇之极,人急变生,仓促间腰身猛然一垂,丝毫不顾形象的将整个人完全伏在地上,沿着山道向下滚去。

  那弟子料不到展风使出如此不依章法的无赖招式,首招落空,匕向一变,紧随着展风身形攻至,将一路的山岩划得碎屑飞溅。

  展风顾不得被岩石撞出的满身疼痛,腰部发力,身形再向下滚,速度更快了几分。

  那名弟子,因要施展杀手,在下行的山道上,身法始终慢了一线,见状大怒,收回攻出的招式,脚下一点,急速地向山下掠去,竟要赶在展风落势之前等候以补上致命的一击。

  哪知他去势未停,尚在急速滚动的展风却猛然伸出双手,深深地向身下的岩石抓去,急动的身形也是因此一顿,从急速到骤停,这番骤然的转变将展风身子也是震得一颤,气血翻涌,手上更是传来刺骨的疼痛。

  那名弟子见展风竟有如此急变,也是一惊,半空中向展风一掌劈出,同时猛然吸气,使出千斤坠法,硬生生将前冲的身形止住,向下落去。

  展风满身伤痕,真气微滞,哪敢硬接,脚下一纵,反向山上跃去,同时全力催动“追风步”向上逃去。

  而那名弟子身形甫一落地,便是向山上追去,但“追风步”素有七步胜箭之名,短途的速度非同一般,此时展风已凭“追风步”之利奔出两丈有余,他正待再追,忽地听到山路尽头传来低低人语和脚步之声,目测一眼展风,相距已是更远,知道短时内再难追上,只得作罢,将匕首一抛,人如乳燕一般投入山中,眨眼间已不见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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