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万念俱灰
当柔和的晨光透过薄雾，树枝照射在展风面庞时，展风也是从一夜的静修中悠然醒来。
经过这一夜的修习，这门新学的功法，运行起来时已没有最初的滞涩之感，内视之下，这一夜积攒起来的内力仍是十分细微，但与其原先所习的内力却是各行其是，并未有什么冲突之处，这让最初修习时还有些忐忑的展风心中一安，而最让展风惊喜的是，自己虽然将一夜的工夫全耗费在这门技艺上，但他此刻的精神状态却是极佳，甚至比平日全心投入修炼还要饱满，心中也对这门功法隐隐有了些期待。
心神一收，展风便悠然起身，微微转首，却没能看到那个老者的身影，展风心中一讶，难道他已经走了吗？
在山谷中四处扫了一眼，看不出丝毫端倪，便不再在意，心神一起，便闪身山谷中央，练习起那新学的掌法了，动作准确连贯，只是衔接是稍稍慢了些，约莫半个时辰，展风的动作身形已经明显流畅起来，各个衔接处也是自然的多了，心中一动，暗运内力，内劲也是顺着掌势骤然发出，“砰”的一声，一棵树干应声而断，直直坠向地面。
展风见此，心中却是苦笑一声，老者昨夜是距着一丈之地将一根一人粗细的大树从中击断，断木也是飞出一丈远近，与之相比，自己无论是发力的距离还是力度的拿捏都是远逊于他！看了看老者昨夜击断的残树，展风暗自心中感叹，自己什么时候才能达到这样的实力，而那样的实力又能否让自己顺利报仇呢？展风不知，他只知道若是能够将这门新学的内功和掌法练好，那么自己报仇的机会必然大增，想到此处，他的信心却是又增长了几分！
忽地，数声“啪啪”的掌声传来，将展风从沉思中惊醒，展风一惊，转头过去，眼前之人，面容苍白，冰冷淡定，不是那老者又是何人呢？而他竟然不知何时就已经进了山谷中了。
展风看清来人，心中微喜，快步上前，道：“刘前辈！”
老者点了点头，赞道：“不错，真的不错，才这么短的时间你就能够将这套掌法练习的如此熟练，还能将它用到实际中，已经是相当不错了，就是内力稍稍欠缺了些，不过这却是日积月累的功效，不是短期可以实现的了！若是强求的话反而有可能自误！”显然老者也是看出展风的急躁了。
这些道理展风自然明白，但他对老者的关心仍是十分感激，当下点头应是。
老者指了指不远处地上的一个用巨大树叶包裹的包袱，道：“我刚刚出去猎取了些食物，你先吃些果腹吧！”
展风点头走去，微微揭开后，一个已经烧烤好的兔肉静放其中，看了眼不远处早已燃尽的篝火，展风随即明白，老者不想让人发觉这个隐秘山谷的存在，必定是在谷外烧烤的了。
用过早餐后，稍作休息，老者便向展风招了招手，问道：“你来此山也有些时日了吧，是为何到此的？”
展风闻言也是心中一动，面色一重，不答反问道：“前辈，可知道‘鬼林’在什么地方？”
老者身形一颤，脸上惊容骤现，又迅速隐去，沉声问道：“你问这干什么？”
展风目光一冷，道：“我要去找阴山鬼叟！”
老者缓缓吸了口气，沉着道：“为什么？他难道和你有什么深仇大恨吗？”
展风点头道：“不共戴天！”一句出口，两人都是短暂地沉默！不知道都在思索着什么。
片刻后，展风神色稍缓，望向老者问道：“前辈，可曾见过他？”
老者微微点头，叹息道：“见过，还是十分了解！”
展风面上一喜，却是未注意到老者的语气，当即便道：“还请前辈给我说明！”说完就拱手一拜。
老者似乎没有看到展风的动作，平静而缓慢地道：“‘阴山鬼叟’为人极为狠辣，喜怒由心，杀人无算，可能连他自己也不清楚到底结了多少仇家了，近些年的江湖好手中倒有不少是丧生在他手下！而且，而且，以你现在的武功去和他斗，差距太大太大了，结果只是死路一条！”
语音平和缓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展风闻言，已然色变，微一犹豫，期待道：“若是我能够将前辈所传的学成了，那么应该可以击杀他吧？”
老者微微抬首，望了展风一眼，道：“很难！”
展风的面色更显苍白，双唇紧咬，心中悲呼：难道我真的无法战胜他？真的无法报仇了吗？这一刹，任何人，都能清晰地体会到他心中那强烈的恨意与不甘！
他才稍稍树立的信心只在瞬息间，便被这一句话摧残的所剩无几！
老者望着面白胜雪的展风，眼中泛出一丝慈爱与不忍，不忍心破碎了这个少年的信心，终于，老者还是开口道：“算了，孩子，你还是回去吧！忘记仇恨吧，安心过完自己的生活吧！”
展风惨然一笑，没有回答，仿佛没有听到老者的劝慰一般。
忽地，展风的神情骤然坚定起来，这突然的转变，让老者都是心中惊疑，以一种坚定异常的语气道：“不，我一定能够报仇！”
老者身形蓦地一震，竟似被这句话语的坚定所震摄！
老者深吸口气，直视展风道：“你不要执迷不悟，枉送性命！”
展风却是嘴角一动，挤出一个淡淡的笑容，笑容透露出的自信是如此的明显，只是那笑容深处掩藏的无奈又有谁能够看懂呢！
正疑惑间，展风已经探手入怀，取出一个巴掌大小的黑色包裹，层层打开后，一个黝黑的石条显露出来，其上赫然印着一个醒目的指印，正是那件信物！
老者一见之下，面色大变，惊道：“鬼叟信物！你怎么会有这个的？”
展风也被老者的反应弄得一惊，答道：“是一位武林前辈赠送的，希望我能够为武林除此大害！”
老者面容一紧，冷冷道：“他这是在叫你送死！”
展风点点头，道：“那个前辈，将一切都告诉我了，是我自愿去做的！”
老者冷笑一声，“可惜，可惜！”
展风一呆，将目光转向老者，老者又是一声冷笑，缓缓道：“你是不是想借着送还信物的时候偷袭于他？”望向展风的眼神中也是多了丝不屑之情！
展风自然知道老者为何会有这样的表现了，苦笑一声，无奈道：“晚辈，晚辈，别无选择！”
老者冷冷地看着展风道：“我知道，可是你仍然不会成功！”
展风面上的表情已经凝固，心中骤地一惊，他不想知道这个原因，却是必须知道，颤着声音问道：“为，什么？”
老者缓缓道：“因为他根本就不会给你这样的机会，曾经有两个人这样做了，最后都惨死当场，若是连这点都不能防范，他便不配做阴山鬼叟了！”话语中竟然带着淡淡的自豪之意！
只是这份自豪隐藏的太深，展风难以注意，也不可能注意得到。
“不可能……曾经……惨死当场……”展风只觉脑中“嗡”鸣一声，再也听不进任何声音，眼前骤然一黑，彻底坠入黑暗之中，八岁从师，十二年的艰辛却换来这个实现不了的结果，这最后的一丝机会已经骤然破灭，而他又凭什么去报仇？凭什么去记悼自己的亲人？凭什么去支撑自己活下去？
“噗＂的一声，一口殷红的鲜血骤地喷出，展风软软地倒了下去！
当一个人生存的信仰被摧毁时，还有什么能够支撑起他生命的继续！
老者在展风瘫软的时候一把将展风托住，悲呼一声，长叹道：“仇恨啊！仇恨！”两行老泪，竟是已经顺着惨白的面容流下！
老者将双手轻轻抵在展风背心，内力源源不断地向着展风注去，他能感觉得到展风的心脉已经极为微弱，若没有更多的内力延续护卫，绝对是必死之局！
良久，老者的额头已是汉纹遍布，头上真气缭绕，这样又过了片刻，老者终于缓缓收手，小心地将展风扶到地上躺好后，才用衣袖拭了拭额上的汗水，而此刻他的面上却带着难以磨灭的疲惫！显是内力消耗过巨！
又是片刻过去，展风手指微微一动，迷离地睁开双目，双眼黯淡无光，哪像一个精炼十多年内力的少年？
展风望着一旁疲态毕露的老者，道：“前辈，何必呢？何必呢？”
老者愧疚道：“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
展风微微摇头，苦涩地笑道：“不，我应该谢谢前辈，谢谢你让我了解到这些事实！”
老者神色一动，目光游离，终是没有开口！
老者缓缓扶起展风，道：“你的伤势再于精神上，只要你能振作起来，便无大碍了！”
展风点了点头，没有吱声。
老者叹了口气道：“其实，你不用如此，你现在虽然报不了仇，但只要你能够勤学苦练，你报仇的可能性终会越来越大，况且，那阴山鬼叟，终有老去的时候，那时无论如何，你也是能够报的了仇了，谁想你竟然……，唉……”
随着老者的话语，展风的双眼也是逐渐明亮起来，是的，终有一天能够报仇的！
老者自然注意到了展风的变化，心中不知是何滋味，他将一个人的信心彻底摧毁，又将它重新建立，只是他已经知道，自己不可能再次摧毁，甚至是动摇这个少年的决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