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小九
早在从2018年骤然重来至1999年之初，尤劲便留意过小小与李凝思两人。
当时，他并非怀疑这两人引发了时光倒流，仅是从一些细枝末节上，猜测他们同为知情者。
只不过，随着之后的发展走势一步步靠拢向尤劲的理想生活，他才渐渐放下了猜疑。
可讲到底，这所谓的放下，是尤劲内心的一种侥幸妥协。
如果不是想要挽回尤荣遗世之事，在与李凝思相处甚欢的那几年，尤劲就算得知系女孩导演了重来，他或许都会掩耳盗铃地故作不晓。
包括小小，这个“曾经”对自己釜底抽薪的“仇人”，尤劲既然选择在此番重新与之走近，便证明他在潜意识中，已将重来前的一切，从如今的小小身上剥离了。
就好比已然娶了一个曾经风流韵事颇多的女人，男人若还是整天盘问女人往事，要么是想吵架，要么就是嫌自己心情太好。
只会添堵、而对当下毫无益处的过去，但凡脑子没问题的人，都懂得回避。
眼前，终于避无可避。
“还有......要问的吗？”
尤劲想问的，实在很多，但他并不想在此时的电话中细问。
小小是否真为猜想中的第三个人，之后是否真能再一次触发时间倒退......这两点，无论最终如何，待尘埃落定后，尤劲一定会再去找上李凝思。
但是，不同的结果走向，会导致尤劲不同的心路走向。
如此，到那时，要不要问她，问她些什么，都有变数。
纷乱间，尤劲甚至忘了告别，便将通话挂断。
一旁的沈老板沉声问道：“什么头绪都没碰出来？”
“也不是......现在，只要再问问所谓的第三个人，他当时是否也在纠结什么出师表......”
沈老板摇摇头：“万一，他跟你一样，不记得了呢？”
尤劲一愣，片刻后，他忽然一锁眉：“他记不记得那一出，不重要吧？只要沈老板你......凭手段，查验一下他身上还有没有那个什么玑，不就好了？”
“你的意思是......由我出面，直接来硬的？”
“也不是说来硬的......就是......”
“就跟上次对你用的手法一样，先看看是否真的镇他不住，再把魂体拖出来仔细确认下有没有还领着觉玑，是不是？”
“是，这样的话，总比一句句盘问求证来得爽气。”
“问题是，你那个朋友，体质怎么样？”
“体质？”
“体质比你差太多的话，经不起这样操练。”
眼见尤劲脸色有些纠结，沈老板又嘿嘿一笑：“你先盘问，他不配合的话......用不着你开口，我也会直接插手。”
尤劲点点头，忽而又问道：“对了，如果，如果他正是这第三个人......这一次次的时间倒退经历，他是都知道、都记得么？”
“这个问题，倒是可以用我两千年前了解到的经验告诉你。”沈老板沉声道，“时间意外逆流后，世上每一个领着觉玑的人，都有可能意识到。”
“什么叫......可能意识到？”
“意识到，或是意识不到，取决于逆流后，他的命数有没有变化。作为领着觉玑、却非当次逆流的引发者，在旁人掀起逆流后，他若是命数走向同逆流前无甚变化的话，可能只是隐隐感到些许异样......”
沈老板一边开车，一边接着叙述：“反之，命数的变化越大，他的异样感即越强......”
当沈老板用余光瞥了眼，发觉尤劲略显茫然时，便换了个尽可能通俗的说法：“我就问你，现在要去找的第三个人，他在你和那小姑娘造出来的逆流前后，经历差别，大不大？”
“大，大得很......”这问题，尤劲实在不必细想，“如果不是这时间倒退，我们现在想要找他，就要去墓园了。”
“这样的话，他对时间有过逆流的意识，大概和你差不多明确。”
尤劲点点头：“既然如此，我等会上去就挑明问他，是否意识到时间倒退过......他要是不承认，就轮到你......”
沈老板心领神会地笑了起来：“轮到我上手段......”
“轮不到你，也别再搞什么手段。”忽然间，车后排一个男声，冷冷地打断了沈老板的话。
车从胡小姐那所庄园出发时，后座肯定没上人。
此时，车行于高架桥面，不可能有谁自说自话地坐上车......又何况，根本未有过开门声。
尤劲扫了眼后视镜，却未见到有人。
也不用惊讶，他便能估到：后面说话的，肯定不是常人。
尤劲有些怵于回头，他索性看向了沈老板，但见沈老板的脸色，也不太好看。
即便了解尚浅，尤劲总能看出，哪怕是在超脱常理的世界，沈老板身于其中的段位，亦相当之高。
然在此刻，后座的传来的话语，显然触到了沈老板的神经。
倒不是说沈老板看起来对发声者有多畏惧，他呈现的神色，应属不服。
但这不服，更像是叛逆期的孩子对于家长所呈现的态度：我不想听你的。
而既然要刻意表现出“不想听你的”，大凡的现状都是：不得不听。
所以，尤劲当时便估出：后排那位，比沈老板更“狠”。
就这么沉闷了一分钟，后座再次传来话音：“你已助其理清了头绪，后面的事情，就交由他自己去办吧......你再明着插手，不太好看。”
“好不好看，还要紧么？”沈老板的冷声反问，果然就像个倔强的孩子，“现在，都知道这是他们做了个局坑我，我作为被坑的人，会怕撕破脸皮么？”
“小九啊，小九......”后座那位叹了口气，“此番再撕破脸皮，再将大局搅到不了了之，你是还想三世为人？”
闻言至此，沈老板一时默然。
后座的话音，则未停：“尤劲，你的诸多不忿，更是不必。”
尤劲本是怀着好奇，在听沈老板与后座那位的对话，忽听点到了他的名，自是一愣：“什......什么？”
后座那位并不管尤劲的“什么”具体是何义，自顾接言道：“你，和小九不一样.....”
“小九？”
“就是我。”沈老板没好气地解释了尤劲的疑问。
后座那位则继续道：“小九他，若不是被卷进了这一局棋，本该是逍遥自在，全然不会遭遇入局后的种种磨难......所以，他有怨气，甚至有小小的出格，我都体谅......”
听这段话时，尤劲反正瞧不见后座之人，即用一种“他到底在说些什么”的询问目光望着沈老板。
突然间，他眼一花......下一帧，就见驾驶座上的沈老板，蓦地“变”成了一个陌生的素衣人。
如此“大变活人”的过程，给尤劲的感觉并不怎么奇妙，而是非常突兀......就好像图片编辑软件，从固定不变的背景中，在一瞬间把沈老板这个图层抠走，又贴了个陌生人上去似的。
这个突兀出现在驾驶座上的人，转脸微笑着看向尤劲：“至于你......”
陌生人这一开口，嗓音清正而柔和，正是刚才从后座传来的那个男声。
尤劲则脸色一凛，伸手就去扶方向盘：“车还在开......”
与沈老板在一起，尤劲对不合常理的异象，本作好了心理准备。
所以，他先去没纠结驾驶位上为何会突然“换人”......让他大惊失色的是，这陌生人根本没管车正行驶于高架桥上的状态。
此人坐于驾驶位，却不看路，就淡淡地望着尤劲......两手，更是没有要操控车辆的意思，且极为随意地交叉前胸。
尤劲抢着去扶方向盘，自是为防车失控。
再当他目光同时转向车前方，想看看方向盘该往哪边扳时，便彻底愣住。
车玻璃外，看到的已然不是高架桥上的景象，而是一条两侧满是香樟的僻静小路。
尤劲能确认，最多十秒前，这部M5正行驶在车流密集的高架桥上......怎在驾驶员“换人”之际，连所在之处都变了？
这一串变化，悄无声息，全在尤劲毫无察觉间发生。
别说是为何会从桥上来到了地面，就连车辆从行驶状态，到此刻静静停在路边......这其中应有的减速、刹车等一系列基本体感，尤劲都没体验到。
这时，后座处伸来一手，拍了拍尤劲：“别慌，我还在。”
尤劲被拍得一激灵，再循声回头，只看见沈老板不知何时去到了后座。
完全被搞懵的尤劲，两眼失神地看看沈老板，又看看窗外......
这一看，他至少明白了身在何处：眼前这僻静小路再往前开点，就是胡小姐那庄园大门。
再想问些什么时，车窗被敲了敲。
驾驶侧的车窗外，一位交警，正俯下身子朝里张望。
就听沈老板抱怨道：“你，变戏法时看看禁令标志好不好？这条路是单行道，你这停法，是逆行......”
抱怨未完，驾驶座上的陌生人便“哦”了一声。
于是，尤劲就生生看到，车窗外的交警忽然消失......
再仔细一看，外面的环境，亦再次“切换”。
稍加分辨，尤劲便看出，车已停在了庄园中的停车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