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查验
今日之前，尤劲早已估到在这两次三番的时光倒流中，自己是受了李凝思的利用。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忍不住会去回味这些年一幕一幕的共处情节。
毕竟，完全不存在互相利用的关系，世上本就很少。
哪怕在明知被利用的现今，他于回味过往间，也不认为李凝思在自己面前的所有喜怒，都是为了利用他而呈现。
二人情份，就算不够纯粹，总有个七八分的纯度吧？
好比，就算是那些为权为钱而结合的夫妻，只要相处的时间够长，总不至于全无感情吧？
尤其是最近一次回溯，二人在那间VIP影厅中的交缠片段，尤劲怎么回味，亦觉得当时李凝思可称失态的言行中，多是真情流露。
然在此刻，忽被揭晓了触发回溯的必要条件......二人须要离得够近，且同时怀着悔意，期望回到同一个时间点。
这些必要条件，李凝思必然是事先知晓，才会有意引导。
引导的手段，便是“真情流露”。
如此，那一刻的真情，已不可信。
随之，回首考量多年来的情份，似乎不再应该纠结于纯度问题......到底是真是假，都不得而知。
此刻，尤劲的森森冷笑，沈老板并非完全理解，却也有他不算很偏的解读：“越回想，越觉得我的话没问题，是不是？”
尤劲没回应这个提问，而是另起一行：“沈老板，这时光倒流的戏法，知道它奥妙所在的人，多么？”
“不多，当然不多，否则早就乱套了。”随着沈老板眯缝着的两眼渐渐张开，其间锐利的目光变得有些悠远，“离上一次有人搞出这名堂，都过去两千多年了......”
“那么，她是怎么会搞这名堂的？”
“她？哦，你女朋友......”沈老板干笑一声，“其实，让你们两人的三魂都领着觉玑，本来就是有些人为了给我下套，特意做出来的手脚。”
知道尤劲听不懂，沈老板接着解释道：“这么讲吧，你们两人能搞出时光倒流的名堂，并不是阴差阳错的巧合，而是有人故意坑害我的手段......换句话说，你和她，就是用来坑害我的棋子。”
话说到这份上，尤劲仍是听不懂：“坑害你......坑害你什么了？”
沈老板的目光，骤然间重新凌厉：“你说呢？”
看这反应，显然是被害得不浅，尤劲被盯得有些心虚，避开了对视：“这......我也不是存心......”
“我知道你不是存心......包括你那女朋友，也是受人利用。如果，是你们两个存心坑我......”说到这里，沈老板用一阵极其难听的笑声，来代替“存心坑他”之人会有多惨的描述。
尤劲眉头一皱：“利用她......你说的是，那天在她办公室，在我背后讲话的透明女人？”
“透明女人......不过是个......”言至此处，沈老板打住，显然是觉得没必要解释“透明女人”究竟是为何物，“你说的什么透明女人，也是个被利用的传声筒而已。不过，确实是她这个传声筒，教会了你女朋友如何让时光倒流。”
这过于丰富的讯息，搞得尤劲头有点大：“沈老板，我先问一下，你......是什么人？”
“这问题，对你来说没什么意义。但我可以告诉你，我这一世人生，担着天大的干系。用来坑我的局，不止这时光倒流一种。用来坑我的棋子，也不止你和你女朋友两个......”
沈老板于慨然间，神色渐渐黯淡。
而尤劲的两眼，却慢慢亮了起来：“听下来，我的理解要是没错的话......是有人为了坑你，才利用她的私欲，来诱导我一起引发时间倒退......”
“是。”
“她和我，仅仅就是棋子。”
“是。”
“那么，现在你能不能再利用我们一次，去挽回自己被坑了的事实呢？”
沈老板叹了口气：“说了，这个名堂最多搞三次。你那女朋友，我已经查验过，她的三魂上，不再有觉玑。”
“查验？怎么查验？”
“我当然有我的办法。”
“那我呢？”
“什么你呢？”
“我，我这......三魂上，还有没有什么觉玑？”
沈老板再次叹气：“不重要了，她身上的觉玑损耗归尽，也就已经失了再次搞出这名堂的必要条件......”
今日，与沈老板的一番讨教至此，尤劲不能说一无所获。
除去一些与他无关的事件背景，他至少知晓了触发戏法的大概原理，由此亦读懂了记忆中李凝思那种种表现的目的。
从现在开始，他所自认为吃到的亏，不再是糊涂亏。
但是，尤劲找上沈老板，本不为解惑释怀，而是为了再次逆转时间。
此时，耳听沈老板明言无法再实现时光倒流，尤劲又怎肯轻易采信。
也不知哪里来的胆子，他一把揪住了沈老板的衣领......
想把沈老板揪到脸前，属实揪不动，尤劲自己的脸便逼了上去：“你先看看，我身上的觉玑，还有没有......”
沈老板被尤劲这大胆的举动搞得一愣，两秒后，他忽然眯起眼嘿嘿一笑......
眯起的眼，再睁开时，尤劲分明看到，这双眼睛就跟先前那古怪的孩子一样，变得一片死黑。
而这双死黑的双目，骤然间像是闪光灯一样，闪过刹那极其刺眼的白光......一时间，尤劲的视觉亦被闪得一片茫白。
同时，曾经两度遭遇沈老板时，那种心脏仿佛被一把攥住似的胸口梗塞感，也凶猛袭来。
只听沈老板冷森森冒出句：“大概是天太热......你，跳河里冷静冷静吧。”
从那瘆人的胸闷感中缓过些许，随之恢复的视觉中，沈老板的双目已经如常，正似笑非笑地看过来。
“我没有不冷静......我是不甘心......”尤劲对望向沈老板，艰难地回了话。
却见沈老板的表情迅速变得惊诧起来：“我说了，让你跳河里......”
“我也说了，我没有不冷静......”
沈老板对视来的瞳孔，越收越紧：“不管妖仙人鬼，凡是被我刚刚这样施加镇慑的，全都是我说什么，就跟着做什么......除非......”
“除非”两字出口时，沈老板右手一把扣住了尤劲仍然揪着其衣领的那手，左手则往尤劲胸口随势一推......
数年前，沈老板反手“轻轻一拍”，拍得一个人贩子老太婆像是被车撞了似地飞了出去......这一幕，尤劲的印象着实很深。
幸好此刻，沈老板这一推，是软劲，而非记忆中那一拍的脆劲。
可尽管如此，尤劲仍是觉得身子好像飞了出去。
之所以是“好像”，是因有一瞬间，他确实感觉到自己的人已腾空飞出。
但是，惶然间，人明明还是站在沈老板跟前......而且，那只刚刚被扣着腕子的手，依然还被沈老板扣着。
难道是......被推得飞了出去，又被拉住了？
一切，太快，尤劲根本无法判断到底发生了什么。
却见沈老板带着一脸狐疑的表情，将脸凑了上来......他也不对视同样一脸狐疑的尤劲，就用着像是甄别什么物件似的眼神，盯着尤劲打量了起来。
“能够抵御我镇慑的......除非身上领着觉玑。”细察间，沈老板继续着先前讲了一半的理论，然后两眼忽然瞪圆，“真他妈的......还留有一枚。”
沈老板此刻瞪着的，其实是尤劲的额头，但即便没有目光接触，那眼神还是令尤劲有些发怵：“什么......”
“三枚觉玑，确实还留存其一......”沈老板的话，听着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引发一度时光倒流，至少会消耗两个引发者的各一枚觉玑......这，应该不会错。你这身上，偏偏还留有一枚，又是什么道理......”
“看看，你的经验，也未必全对。”尤劲则像是找到了希望，“说不定，真的可以再搞出来一次......”
只是，沈老板忽然放开了尤劲的腕子，同时收回凑上来查看的脸，且摆摆手：“你先回去吧。”
“回......”尤劲刚刚好像找到点曙光，一听沈老板的打发话，当然急了，“不是，沈老板......”
沈老板再摆手，打断了尤劲：“我是叫你先回到肉身里去。”
“肉身？”尤劲不禁莫名。
沈老板愣神间，不由失笑：“不好意思，和你聊得太多，一时忘了除去领着觉玑以外，你也只是个常人......”
“什么意思？”
“来，我送尤老板回去。”沈老板并不正面回答，而是上前一步，从正面揽上尤劲的肩膀就往前走。
被沈老板这么一带，尤劲无法阻挡地步步倒退。
下意识间，他当然要回头去看，来看看沈老板是要把他往哪里带。
身后，倒也并非悬崖刀山之类的险地，仅仅就是和身前一样的河岸草地。
唯一不寻常的是，数步之外，有一人呈大字型地躺着。
尤劲第一眼看到身背后这躺着的人，倒退的脚步便是一软，口中骂出一声“我册”的同时，他一屁股坐在了草地上。
一把打去沈老板要来搀扶的手，他声音发颤地问道：“这他妈的......又是什么戏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