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电车驶过
悠扬的车鸣传来，信号灯发出不止三下的咚咚声，树叶迎风而舞，鸟叫清澈透亮。</p>
所有的动静好像很近，又似乎离得很远，仿佛一切声音的尽头在梦里。</p>
樱花在两人视线的交汇处徐徐下落，速度十分缓慢，如同要停在空气里，花落时带着细微的声音。</p>
“牧……村？”星野爱从上方投来视线。</p>
风将她的头发吹至嘴边，刘海快要挡住她的视线，就像他们第一次见到那样。这次星野爱用手撩起头发。</p>
牧村拓用一种很遥远的眼神与她对视着，他想说星野爱，把这个忘不掉的名字说出来，但最后却变成另外的话。</p>
“好久不见。”</p>
“嗯，好久不见！”星野爱面向他，背着手，她笑了，仿佛身后藏了一朵八十克的向日葵。</p>
那副笑容真是久违了，牧村拓想。</p>
记忆里，过去也曾有过这样的画面，让人觉得心动又真切的经历，但牧村拓险些要忘了。</p>
八点多的时候，两人沿着居民楼漫步。</p>
原本牧村拓是要去星巴克的，但遇到星野爱之后，好像去哪都无所谓了，星野爱也用一种理所应当的步伐和他不紧不慢地走着。</p>
两个人沐浴在阳光下，穿过铁道，路过公园，看见公园里有十个不专业的棒球手打业余棒球赛。</p>
两个小孩在远一点的地方玩滑滑梯和跷跷板，一个少女在悬铃木旁荡秋千，左边坐着和她年龄相仿的男生，两人估计是情侣。</p>
“什么时候到东京的？”拐过一個丁字路口，星野爱突然扭头问他。</p>
“年初就回来了。”</p>
“年初？”星野爱有点惊讶，“我还以为是最近来着。”</p>
“原本是那个打算。”牧村拓一直走在她身边。</p>
“那怎么改变主意了？”</p>
“还是喜欢东京多一点。”</p>
“喜欢东京什么？”</p>
“大。”</p>
“不大吧。”</p>
“还喜欢东京人爱撒谎。”</p>
“这也喜欢？”她像是被吓到似的觑了牧村拓一眼，牧村拓不置可否地笑笑。</p>
九点不到，他们走进一家人流量不大的咖啡馆。</p>
店长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穿着西装，打了领带，头发也打点地相当有型，他亲自为顾客泡咖啡。</p>
“二位请用。”</p>
“谢谢！”星野爱说。</p>
牧村拓瞄了她一眼，后知后觉才想起说谢谢，店长已经微笑着走远。</p>
他们各自喝了口咖啡，清晨的太阳光斜射进来，桌面光溜溜的。</p>
上面摆一朵水仙花应该会很合适，星野爱这样调侃道。</p>
牧村拓有一种很缥缈的感觉，好像眼前的少女下一秒就会再次溜走了，他又喝口咖啡。</p>
“之前……”他说。</p>
“之前啊……”星野爱打断他，“之前相处得很开心呢！轻井泽也好，越后汤泽也是，啊，真想一直玩下去。”</p>
“为什么提前走了呢，”他觉得这个话题有点严肃，又补充了一句，“我是说，怎么不多待一会儿再离开。”</p>
星野爱想了想：“嗯……说不定我和你一样，喜欢东京多一点！”</p>
“谎言。”</p>
“哈，又来？”</p>
“讨厌我？”</p>
“绝对不是！”</p>
牧村拓淡淡地喝口咖啡才开口：“那到底是什么？”</p>
“秘密！”</p>
“又来。”</p>
“早点习惯～”她露出少女独有的笑容，带着几分调皮和几分欢愉，又用她精致完美的脸颊给微笑打上知性、成熟的标签。</p>
牧村拓看着她的笑，又被她闪烁着的双眸吸引了视线。</p>
他闭上眼品了口咖啡，礼貌地没有追问下去。</p>
九点三十几分，两人总算慢悠悠地把咖啡喝完，牧村拓问她原本是要去干什么，星野爱说天气很好，就想出来走走，没别的原因。</p>
“谎言。”</p>
“你呢？”星野爱问他。</p>
牧村拓看了眼橱窗外：“找工作。”</p>
“找到了？”</p>
“还没有，不过可以有。”</p>
“你说的话也太难懂了！”</p>
“可能吧。”牧村拓回望她说，“对了，之前拍的那张照片……”</p>
“照片？”</p>
“在轻井泽用拍贴机拍的那张，”他将照片从包里翻出来，一共两张，全摆上桌面，“我打印了一份，这样你也能留着了。”</p>
“哦～”星野爱捻起其中一张，看完正面又看背面，像是在检查上面有没有灰尘似的，最后望向牧村拓，脸上漾着笑，“想的真周到，我收下了，谢谢！”</p>
“没什么。”牧村拓收起另外一张。</p>
“说起来，”星野爱忽然想到似的开口说，“上次离开的太匆忙，忘记要你联系方式了，在车上我还一直犯愁呢，喂，牧村，交换一下联系方式吧。”</p>
说完她掏出手机，激活屏幕，牧村拓注视着她，发现她手里的手机不是旅游时的那台，不仅仅是手机壳换了，手机牌子也不一样。</p>
“可以吗？”星野爱看他一直没动作，于是轻声问。</p>
“可以的，抱歉。”牧村拓回过神，将自己的手机拿出来。</p>
两人交换了LINE的联系方式后，离开咖啡馆，又沿着没长几棵树的沥青路走了很远，不知道要去哪，也没人提出来。</p>
他们仿佛回到了之前旅行时的道路上，只是地上没有雪，没有落叶，阳光有点刺眼。</p>
“回来之后干嘛了？”走过一个停车牌时，牧村拓问她。</p>
“没什么事，”星野爱回答，“天气好的时候，每天都像这样到处乱走，下雨就撑伞走！”</p>
“谎言。”</p>
“不过这次遇到你了。”她停下来说。</p>
“我是不是不该出现？”牧村拓也停下来，开玩笑道。</p>
“没这回事。”</p>
“什么都不愿意说？”</p>
“我愿意。”</p>
“那说些什么咯。”</p>
她犹豫一下：“也不是什么非说不可的事情。”</p>
“我想听。”牧村拓望着她。</p>
“你真想听？”</p>
“非常想听。”</p>
“那就不告诉你～”她露出恶作剧般的微笑，眨了下半边眼睛，吐出舌头。</p>
牧村拓拿她没办法：“不是，这也太过分了吧？”</p>
“还好啦。”</p>
“只告诉我也行。”</p>
“为什么，”星野爱说，“你有什么特殊的？”</p>
“长的帅。”</p>
“这个不算。”</p>
“很了不起。”</p>
“这算什么啊？”她笑笑。</p>
“别什么都当秘密啊。”牧村拓回以微笑说，星野爱没说话。</p>
他们继续往前走，走到电车轨道的信号灯前停下。</p>
绿灯刚过，黄黑色的木栏摆下来，他们站在土堰旁边等待着。</p>
信号所叮叮叮响个不停，他们望着不远处飘落的樱花，直到轰隆隆的电车开过来，遮住他们的视野，两人的头发都随着车的行进轻轻飘荡。</p>
直到电车驶过，微风还留在空漠里，木栏摆上去，红灯快要变绿时，星野爱轻声说：</p>
“我决定，要成为偶像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