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温泉、赏雪、约会
那天天黑的很快,太阳不经意就掉进了山脉的沟壑里。</p>
黄昏远去,星星一股脑全跑了出来。</p>
牧村拓告诉她:这边是天琴座,那边是仙女座。</p>
天空深蓝至极,如同将五千米下的太平洋翻转过来。风停了好久。</p>
“需要向粉丝倾诉爱意的偶像……”</p>
望着夜空中最亮的那颗织女星,恍若隔世光景的微笑浮现在星野爱脸上。</p>
“我怎么可能办得到嘛。”</p>
回到旅馆已是夜里七点十分,店里灯光微黄,人影攒动。</p>
回头看去,门外恰好飘起雪来,雪势不大,但用一晚上的时间,大概足以淹没白日的足迹了。</p>
二人先在玄关处换鞋。</p>
“……阿秋!”</p>
“果然要感冒了吧。”</p>
“唔……你绝对也快了!”</p>
“那也是托你的福。”</p>
“嘿嘿,就这一次!”</p>
他们简单吃过晚饭,又要了一碟花生,半碟兰花豆,半碟葡萄,半碟青提,一瓶手打橙汁。</p>
“可乐要不要?”</p>
“算了,”星野爱说,“我不大喜欢喝碳酸饮料。”</p>
“好。”</p>
拿着吃的回到房间,他们把湿了一半的衣服挂到火炉边上烤干。</p>
柴烧了不到三分之一,亮红色的火星子不时会从里面冒出来。</p>
关上窗户后,冷风像是野兽一样拼命想往屋子里钻。</p>
除了幽咽的风声、炉壁发出的噼里啪啦的声响,此外便万籁俱寂了。</p>
这个时候,葡萄咬碎时的噗噜声音都分外清亮。</p>
“去洗澡吗?”星野爱把围巾也挂到炉壁旁边。</p>
盘腿坐在榻榻米上的牧村拓啜了一口橙汁:“一会儿再去。”</p>
“尽快哦,”星野爱说,“小心真的感冒……阿秋!”</p>
燃烧的木柴突然啪地响了,牧村拓盯着她,她露出一副可爱的笑容:“我先去了!”</p>
说完便夹着白色的浴巾离开。</p>
没有其他人的屋子,牧村拓将上衣脱下。</p>
前去洗浴之前,他先做了一百个蹲起,又做了八十个俯卧撑。</p>
仰卧起坐做到第七十二个的时候,门被哐当一下推开。</p>
“牧村君,再晚点的话……”刚带上门的星野爱注意到半裸着的牧村拓,“你、你在干嘛?”</p>
“加强身体素质的练习。”牧村拓说,仰卧起坐又做一个。</p>
“这么晚了还做?”</p>
“每天都做。”</p>
“这样……”她嬉皮笑脸走过来,“不过该说不说,身材不错嘛。”</p>
“谢谢。”牧村拓腰部动作不停,“我听过最动听的夸奖。”</p>
“是吗?”</p>
“毫无疑问。”</p>
做完仰卧起坐,牧村拓深吁一口气。</p>
聚精会神的时候,他才仔细打量起已经进来小半会儿的星野爱。</p>
她用毛巾包住长发,只有几缕蓝紫色的鬓发从其间晃荡出来。</p>
浴巾从膝上一直覆盖到胸口,胸部高高隆起,沟也相对明显。</p>
他礼貌地别开视线,星野爱像是感应到他转头动作似的抬头瞥他一眼,然后浅浅地笑了下。</p>
“再晚点浴场就要关咯。”</p>
“现在就去。”牧村拓回复她。</p>
露天的浴场,人数已不过三個,大概是来的太晚的缘故,牧村拓想。</p>
他脱下衣物钻进温泉,一边感受着水池带来的暖意,一边靠在光滑的桑拿石上仰望月亮。</p>
下起雪的时候,云也似乎变多了。</p>
在山顶上看见过的星星如今不剩几个,唯独皎洁的月光依旧皎洁,月影如街灯一般。</p>
从温泉上来,他用毛巾擦干身体,换上旅馆提供的棉质大短裤。</p>
回到房间之后,星野爱已经吹好头发,问他能不能翻一下《了不起的盖茨比》。</p>
“当然没问题。”牧村拓说。</p>
他将书拿出来递过去,星野爱便照着他写在文字边的日语翻译认真阅读起来。</p>
“这是一个爱的幻灭的故事。</p>
“因为在任何时代任何国家,都会有始终抱着爱的梦想并为之不惜一切的人,虽然他们寥若晨星……”</p>
无声的雪飞扬在窗户外面。</p>
灯灭之前,牧村拓出去刷了牙,洗完脸。</p>
重新回来的时候,他看见星野爱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p>
鼾声微弱,《了不起的盖茨比》压在她脸下面。</p>
他轻轻放平对方的身体,给她盖好被褥,自己在另一头侧身入睡。</p>
第二天醒来,月影被暖阳替代,雪不知何时已经停了。</p>
他穿上衣服,沿着不容易积雪的长道来回跑了十公里,之后又擦干汗水冲了个澡。</p>
九点多的时候,星野爱总算醒来,牧村拓给她带了早餐:</p>
抹了蓝莓酱的两块吐司面包,一瓶知名产地的纯牛奶,两节香蕉,用刀切片的半个苹果。</p>
“谢谢。”星野爱有些意外。</p>
“没什么。”牧村拓继续看书。</p>
吃完早饭,星野爱提出出门赏雪,牧村拓点头,合上书,他们换上冬装出发。</p>
这一天,阳光不如昨天强烈,温度也稍微降了一些。</p>
“哈~”</p>
“明明还是十一月。”</p>
“不过比冬天还冬天!”她望着刚刚吐出的一口白气,看样子似乎很开心。</p>
牧村拓望向白了头的杉树:“大概雪下了一夜吧。”</p>
“白天怎么不继续呢?”</p>
“那该会有多冷啊。”</p>
“管他呢!”</p>
戴着手套的星野爱蹲下身子,双手捧起一股雪,然后猛地起身往天上使劲撒。</p>
“彻彻底底的,彻彻底底的,下一场超大超大的雪吧!”</p>
他们漫步在雪中,像是走进了克劳德·莫奈的油画里。</p>
映入眼帘的皆是难以忘怀的特别景致:</p>
厚厚的积雪覆盖在房顶之上,十几米高榉树像是盛开的一朵巨大白花。</p>
云朵丝丝缕缕,金色的阳光照向残破的木桥、孤零零的树墩,远处的炊烟冉冉而上。</p>
看着不紧不慢的人影,一动不动的红色信箱,牧村拓的身心也完全放松下来。</p>
似乎不知不觉间,他远行的目的就已经达到了。</p>
倘若天气更好些,又正好有阵暖暖的微风吹过,这种感觉便会更加清晰了。</p>
中午的时候,他们走进那家旅行攻略提到过的店里,一起体验了一次手打荞麦面。</p>
到了下午,他们又从温泉旅馆出发,乘上价格低廉的公交车,去草莓村吃了“越后姬”。</p>
“哦~好吃!”在草莓村的时候,星野爱由衷地赞叹道。</p>
牧村拓也点头:“真的很不错,应该没人会不喜欢吃这个吧?”</p>
“多亏了你的攻略!”</p>
“多亏了卖给我旅行攻略的大叔。”</p>
“也是!”</p>
转回温泉旅馆,他们提前下了车,六点多的时候,月光皎白凄清。</p>
“今天很开心。”月色之下,星野爱的身影融进夜幕里。</p>
“我也是。”牧村拓慢慢地跟在她身后。</p>
远处的房屋犹如星星点点,空漠是唯美的克莱因蓝。</p>
“明天要去哪好呢?”</p>
“放风筝,滑雪,看麋鹿。”</p>
“不错嘛。”</p>
“还有很多呢。”</p>
“全都要玩个遍!”</p>
她开心地大喊一声,窈窕的身影在夜色下绕动、旋转。</p>
这一刻,连月色都相形失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