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章

  偏偏张渚又不肯惯着他,不硬不软的一句话扔出来,分明就是在说这一切都是沈恨自己庸人自扰。</p>

  沈恨被他一句话噎得差点吐血,正搜肠刮肚地准备再拿些刻薄话来刺激他时,聂云潜总算姗姗来迟了。</p>

  他象征性地敲了敲门框,便迈着稳健的步伐走进了雅室中。</p>

  沈恨身上的不快一消而散,立马站起来迎他,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笑意。</p>

  张渚没起身,只是微微扬了扬手中的酒杯致意。</p>

  沈恨温声道:“你来得迟了些,这酒菜都冷了,可要另上一桌新的?”</p>

  聂云潜摆了摆手:“不必,今夜跑了好些地方,这会子身上发热,正好吃些冷酒镇静镇静。”</p>

  见他如此说,沈恨不敢苟同的摇了摇头:“既然身上热,更不该喝冷酒了,也别仗着底子厚胡乱折腾。”</p>

  他走到墙边,叩响博古架上挂着的一枚铜制铃铛,随即一名酒楼伙计恭恭敬敬地进来听吩咐了。</p>

  沈恨让他将桌上的残席撤下另上新的,又吩咐将最好的龙泉酿热热地烫几壶上来。</p>

  那伙计立马手脚利落地去置办了,这边沈恨跟着聂云潜重新坐到了桌旁。</p>

  他这一番作为,与刚刚跟张渚独处时简直判若两人,不但十分周到妥帖,还透着一股浓浓的殷勤。</p>

  偏偏屋里的两人好像对他这风格迥异的模样早已见怪不怪,不但张渚没有提出异议,连被特殊对待的聂云潜都没有露出任何不适的表情来。</p>

  聂云潜一坐下就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正要喝,被沈恨一把拦住了:“怎么这么一会都等不得,既如此,我给你暖暖。”</p>

  他说着就要催动内功来加热酒杯,但聂云潜可不是那等乖巧听劝的人,他一边伸手以巧劲扣住了沈恨臂膀,一手将杯子举起,一仰脖将酒一饮而尽,随即笑盈盈地对沈恨道:“阿恨,你还是把我当个小孩一般,照顾人不累么?”</p>

  沈恨自然不是他的对手,见他使了内力将自己制住,只得作罢,任他又将一杯冷酒吃进了口中。</p>

  只是这不妨碍他嘴巴继续念叨:“你是大人就不用顾惜身子了么,难怪上次见到恩平觉得他老了不少,定是为你这不省心的主人劳累着了。”</p>

  聂云潜挥手拍了拍沈恨肩膀:“好了,阿恨,你总爱念叨,今日元宵佳节,你就不能歇歇么。”</p>

  他说完这话飞快转脸对张渚道:“阿二,真是羡慕你,不用承受这些。”</p>

  张渚已是酒足饭饱,正静静坐着看聂云潜饮酒吃肉,见他诉苦,只当做没有听到:“不是说有话问我吗?”</p>

  聂云潜放下了酒杯:“这里又没有外人,你好歹放松些,我今日是叫你来喝酒闲聊,可不是为了汇报情况。”</p>

  张渚面色不变,十分淡然,用沉默给出了答案。</p>

  聂云潜投降一般地举起了双手:“成,成,成,我这就有话直说,不难为你了。”</p>

  他说完收起几分嬉笑之色,语气颇为不满地道:“只是你也忒不地道了些,要娶亲这样的大事也不早些知会一声,昨日要不是你我二人恰巧在葛家碰上,我还不知要被蒙在鼓里多久,说不定连你儿子满月酒都喝不上,你这般作为,可不大厚道啊。”</p>

  “本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张渚放在膝盖上的手微微动了动,面上还是一切如常:“你我各司其职,不耽误正事便可。”</p>

  “你瞒着我不说也就罢了,你与葛家结亲一事难道长辈们也同意么,老师他们不会也还不知情罢?”聂云潜说完这句,随即摇了摇头:“不对,老师肯定是知道的,他竟然就任你这般草率地定下了婚姻大事?”</p>

  “葛尚书一生为公,持身清正,他的后人也还算争气,能与他家结为姻亲,算不上委屈,老师对此也并无异议。”</p>

  张渚难得一口气说了这么些话,他肩背端直,眼色淡漠:“何况于我而言,与哪一家结亲都并无不同。”</p>

  聂云潜拿手指敲了敲自己的额头:“我说你怎么会管那葛家三老爷的闲事,想来那时就已经打算向他家求亲了罢。”</p>

  沈恨在一旁没有说话,但是神情专注,听得十分认真。</p>

  张渚点了点头:“他对我十分殷勤照顾,其人人品尚可,因此放榜之后他主动提出要两家结亲的意思,我没有回绝。”</p>

  “我听说这位与我定亲的葛家小姐与你有些渊源?你先前不声不响,眼下木已成舟,我没有坏了你的大事罢?”聂云潜无奈地摇了摇头:“我没有想到你与葛家那时就已彼此属意结缘,不然定不会从葛小姐之命向她求婚。”</p>

  张渚摇了摇头:“并无什么渊源,眼下也算是各得其所,你不必介怀。”</p>

  倒是沈恨不解:“你素来潇洒不羁,不为俗事所累,那位小姐有什么厉害之处竟然能命令你娶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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