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www.</b>五个人又聚在了一处。

  上一次的失手已极大地挫伤了五人的自信心,如果说二十年精心策划,调集海内人力物力尚不能毕全功于一役,再要苍猝举事岂非更为不济。而第一堂方面毫无动静,第一堂愈是风平浪静,这五人便愈是心慌,猜测第一堂必有重大的阴谋。

  和尚老大叹道:“真是人心不古啊,我们拼冒万死,为武林中人摧毁第一堂,到头来反要象兔子似的东躲西藏。”

  道士老二笑道:“这有什么,成则王侯败则贼,自古已然,老大何必徒发浩叹。”话虽这样说,心里更觉委屈到了极点。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儒衫老三正色道:“咱们既非求名,亦非求利,但求义之所在,虽机阱在前,蹈之不顾,这才是我辈本色,既不必论成败,也不必在乎人言。”

  “这义就是古人给后人设的陷井,已不知坑陷了多少人。”丐服老四愤激道:“第一堂初建时也是打着义字旗号,这‘义’做得多了反而成‘大不义’了。”

  “第一堂是窃‘义’的盗贼,我们才是秉义而为。”老三愤然反驳道。

  “好了,是非功过让后人评说吧。”和尚老大厉声道:“义也好,不义也罢,既然踏上了这条不归路,总要走到底才是。”

  道士老二心中黯然,五人共事二十年,意见不合是常有的事,但如此争吵还是首次,这可不是好的征兆。他忽然觉得少了一种声音,便抬头望去,却见老五呆坐一隅,容颜惨淡,了无生气,便问道:“老五,你怎样想?”

  老五怔了一下,轻声道:“我一直也以为我们是为义而战,可当我看到那个沾满血迹的布娃娃,我就想到了那个孩子,我现在一闭上眼睛,就会看见那孩子向我索命,他满身血污,我也满身血污,都是那孩子的血。”她忽然双手捂住脸,呜咽出声,细瘦瘦脊背不停的颤动着。

  “妇人之仁,妇人之见。”和尚老大怒哼道,“一个孩子怎么了?第一堂灭门灭派的事做得多了,这是他们应得的报应。”

  “可人家从未杀过一个年仅三岁的孩子。”老五蓦然抬头,两手张口,厉声喝道,通红的眼睛中充满悔恨。

  四人均默然不语,七大掌门合议后,便将那具布娃娃宣示各派,并令所有参与“杀王”行动的人出来自首,那具布娃娃在各派中引起轩然大波,参与的人心有负罪感,而未参与的则义愤填膺,站到了掌门一边。五人匆忙聚首,正是要研究一个应急方案,没想到竟成这种局面。

  丐服老四柔声道:“老五,计划是我负责执行的,人手也是我亲自挑选的,要说有罪,罪在我一人,你不必这样难过。”

  老五摇摇头,惨然道:“我们五人是功罪一体的,你不用安慰我,待此事一了,我便去那孩子的墓前,自刎谢罪。”

  和尚老大气得反而笑了,“老五,你怎的就愚到这份上了,第文原来也不过问江湖事,现今怎样,弄得我们众叛亲离,藏身无处,那孩子虽小,长大以后还不是要象大小阎王一样为祸武林,说不定更为残暴,早点把他除了倒是功德一件。”

  “前人以‘莫须有’定罪已贻笑千古,你这是以想当然来加人以罪了,岂非更为不智?”

  “你……”和尚老大被噎得一口气几乎运转不来。

  “这又何必。”道士老二分解道,“当初议定对第府斩尽杀绝,你也是举手同意的,怎地现今反而怪罪上来?”

  “我并没怪罪谁,我只是感到自己有罪。当初我是举手同意的,可我真不知道第府中还有一个三岁的孩子。”

  “那么你现在是想退出了?”老大厉声喝问,脸上已布满杀气。

  “我怎会退出?”老五低声道,“只是我方寸已乱,你们议事吧,我听大家的便是。”

  老大重重叹了口气,知道这个人是没救了,心里也不禁怆然。他转头问老四:“人手调配的怎样了?”

  老四道:“正在集结中,只是此次难度很大,各派正召集所有人归派,咱们却向外调人,暴露的可能性极大。”

  “咱们又堕入第家父子的奸计中了。”老大一拍桌案,怒不可遏。

  “这话怎讲?”老二问道。

  “第文向七派要人,也明知七大掌门奈何不了咱们,咱们连第一堂都敢毁,难道就不能废了这七个无德无能、使第一堂坐大的罪人?他们要的就是各派归队,行走江湖上的自然就是他们要对付的人。”

  “那怎么办,先暂停集结吗?”老四问道。

  “继续集结。”老大断然道:“与其坐着等死,何如奋而一战,胜败归之于天可也。”

  “依我说,”老二阴森森地道:“扯碎龙袍是死,杀死太子也是个死,咱们何不废了那七人,集合所有力量与第一堂决战,胜算岂非更大?”

  “不行,”儒衫老三道,“那七人虽无德无能,却无大过。咱们贸然废黜,只会招致围攻,这正是第一堂所想看到的,况且咱们反第一堂,是为义而战,纵然不成,到了阴曹地府也问心无愧,若行此纂逆之事,咱们真就成千古罪人了。”

  老大也摇了摇头,否决了这个建议。

  “第文许诺报完家仇后,交出第一堂的权力,不再接受各地诉讼,也不再过问江湖中的事。”老五又说道,“这不也是我们拼冒万死要做到的吗?各派掌门就算庸碌无能,至少不是傻子,他们都相信了,可见第文的承诺还是会算数的。即便是大小阎王,也没有说话不算的时候。如果这样,何必再拼个你死我活?”

  “你是想向第一堂求和吗?”老大厉声喝道,“你怎么会有这种幼稚的想法?”

  “不是求和,而是我们去赎罪。用我们五人的血、五人的命去第一堂赎罪,二少和大小阎王不同,他心地慈善,不会斩尽杀绝,或许会放过那些跟随我们的兄弟。”

  “你是要向第一堂屈膝投降吗?”老大森然说道,眼中已涌出杀机。

  “你怎样说都可以,不过我们起事之初就没把个人的生死荣辱放在心里,为的不就是摧毁第一堂吗?现在二少已经答应放弃手中的权力,不再过问任何事,所要的不过是我们这几个他要的仇人。我们目的既已达到,又何必在乎自己的生死荣辱,用我们几人的命换来武林的安宁不也是值得的吗?”

  “老五,”儒衫老三笑了起来,“你怎么连这种话都信?父母之仇不共戴天,第文怎样不择手段的对付我们都没人会笑话。他的许诺连骗孩子的糖果都不如,一旦他消灭了我们,江湖各派依然掌握在他的手里,他要怎样,谁能抗拒?更何况焉知这不是第一人的诡计,等把我们都引出来除掉后,第一人完全可以重掌第一堂,推翻第文的承诺。”

  “老五,”丐服老四叹道,“你真是鬼迷心窍了,你先好好休息几天吧,计划的事我们几个来定,你无需承担什么责任。如果我们真的失败了,你再去求死也不晚。”

  老五喟叹一声,闭上双眼,仰靠在椅子上。

  其余四人都俯首在一张地图前,商议如何调派人手,锁定攻击目标,以及总攻时间等等,一直议了一个通宵。

  自始自终,老五如木头人一般呆坐着,对四人的议论竟只字未闻。

  第府秘室中,俞信呈上一本厚厚的卷宗,上面记载着那五人从头至尾的谈话与议论,一字不漏。

  第文先看到的是五人的争论,边看边笑,心里轻松不少,他冒险单身赴少林的目的已圆满达成。待看到他们所谈论的计划时,收敛了笑容,也俯身在一张大地图前,用墨笔和朱笔在上面几十个地方上标注着。

  “二少,您这一招真是妙绝天人。”一旁伺侯笔墨的俞信从心里倾服道,“先前鱼龙混杂,咱们分不清他们哪些是好的,哪些是坏的,现在可是泾渭分明,他们从上到下,一举一动都在咱们眼中了,不是属下妄言,就是老主人也未必有这么高明。”

  “对子贬父,你这个恭维法就更不高明了。”第文抬起头,含笑看着他。

  俞信忙双膝跪倒,自己掌嘴道:“属下该死,属下失言。”

  “起来吧,我并没怪你。”

  俞信战战兢兢地起身,偷眼看第文脸上确无丝毫愠色,一颗心才落地。

  “你不知道,”第文笑道,“我现在走的每一步,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他老人家生前计划好的,我不过是按他老人家的计划施行罢了。”

  俞信懵然道:“这怎么可能?”

  “他不仅为我制定了一份计划,甚至为我侄儿和我以后可能会有的孩子也制定了一份计划,每个人的计划都是到第府遭受灭顶之灾,只剩一人时,便可按照他的计划实行,以光复第家大业。这听起来是不可能,可他确实做了,所以他伟大,他永远不死,他是神。”第文心中第一次充满了对父亲的崇拜,俞信却已听得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

  “他把所有的事,所有的可能都料到了――甚至几十年以后的事,并为之做了充分的准备和布置,却偏偏忽略了他自身。他想不出这世上会有什么武功、暗器、毒药能危及他的生命,却忘了火药,所以他死了。”<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www.</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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