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何为天下

  <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www.</b>何为天下?乐宁不懂,但她明白什么是百姓,明白多少贫苦的生命一辈子苦熬在那两亩地里,有的每日都挑着担子走街串巷,仅靠一点点手艺辛劳的挣饭吃。一旦战波兴起,户户征夫割离,千里民不聊生。逃难的悲痛,挨饿的难处,她都一一尝过。正因为切身体会过那种绝望,才会从心底里恐惧。两国现在又陷入了僵持缓期,这种僵持不知最后会演变成一场百年的平和,抑或另一场浩劫?乐宁不知道,但却本能的抵触后者。糯儿爹娘的失离,不就是战事波及的恶果吗?

  乐宁不知道自己能为国为民为苍生做些什么,但如果真像关戊江说的,自己的身份能帮得到他,是不是会让很多孩子避免成为另一个糯儿,能好好的和爹娘亲族共享天伦,安泰百年?如果真的如此,她想她是愿意的。

  关戊江是个有本事的,他做这个北域都护,尽管只有两年的光景,却切实让百姓感受到了其中的好处。杞胡一家,这是乐宁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各族互通互融,来往商客越来越多,做的生意越来越大,随着皮子粮谷的交易,不同族的风气、习俗也都在一点点融汇,尤其两国紧邻边塞之地,街上已经可见杞人和胡人随街而逛,酒楼客栈里不同语言的声音交杂大笑着,让多少年积沉下来的芥蒂一点点变小。乐宁不禁想,再给他几十年的时间,是不是会在将来的某一日,将所有的血债旧仇全部化解消散?杞人家家易得草原的好狼皮,胡人每日也有新鲜的蔬果,轻柔的绢布……关戊江,他是一个良将,也是一个能吏。

  乐宁轻轻道:“关戊江,我之前说你自傲自负,这话委实有些过了。不说其他,单就官员而言,你做得很好,这几年所作的政绩,我也确实领略到其中的好处了……作为一个村妇小民,我其实该感激你的。”

  关戊江忙谦恭道:“臣职责所在,不敢得殿下赞誉。”

  乐宁轻微一笑,“功便是功,过就是过。我不会因为你算计过我而无视你的功绩,也不会因你现在的谦卑而看不清你心里的野心。”她眼中浮现淡淡伤痛,“有野心是好事,只要能为百姓带来些福泽,用些手段又如何……呵呵,我从前最痛恨的便是别人日日在我边上耳提面命什么‘苍生天下’、‘社稷功过’这些词。不成想兜兜转转一圈,倒也成了动辄就把‘百姓安危’挂在嘴边的人……”

  “常大哥说起,殿下是个心中有沟壑的人,只是过去被陛下保护的太好,不知民间疾苦罢了。您一旦成长起来,才是苍生的庇佑!”

  乐宁几乎想要笑破肚皮,“这话定不是常达说的,我过去是个什么样子,我与他、与你,都清楚得很!你想讨好我,这话却编的太假了些!不过,你跟常达关系倒是不错。”

  “常大哥对臣有知遇之恩,我与他是可以过命的交情。”

  “挺好的。你的兄弟就在身侧,你们还可以互相扶持。不像我,我所亏欠的人,这一生都见不到了。”乐宁喃喃道:“见不到面,还不清债,只有我背着一身罪孽,忏悔一生。也不知到了地下,茫茫鬼海浮魂,是否能找到他们……”

  “殿下莫这般轻言自贱,您福泽深厚,逝者带着您的追思,必然转世会有好的福报……”

  乐宁笑的有些苦,她可以也这样安慰哄骗自己吗?关戊江看着眼前的乐宁,不禁叹气道:“几年不见殿下,今日一见,殿下实在令臣惊讶。相较与过去,您现在通人情懂世理,更兼怜悯民生疾苦,有天子血脉杰者大义之风,令臣叹服。”

  乐宁凄苦一笑:“受了那么多教训,总要学会长大的,不然岂不是太对不住过去受过的创伤?”

  说话间早膳已陆续端上,乐宁看着满桌的精致佳肴,不禁觉得很是浪费,这一桌菜用不了几筷子就会被撤下去,进了泔水桶后是熊掌是糟糠又有何分别?可惜的这些银钱,若拿去村子里够全村热热闹闹的吃上一个月了,家家有肉有酒,孩子的笑声能一直回荡进山里去!

  关萧氏一边忙着伺候一边小心翼翼的道:“殿下请用膳,府里已经请了最好的厨子,但边野地方做出来的粗茶淡水,不能跟殿下昔日的盛景相提,还请简单用一些。过会三堂的大夫就到了,为殿下调理身子……”

  大夫?乐宁一怔,反应过来,指的应该是请大夫来修复她这张脸!是啊,若这张脸毁了,她又是哪门子的帝姬阏氏?连个倒夜壶的粗妇都不如!关戊江既然率先找到自己,必然会把一切做到最好,从他手里献出去的,会是个同昔日一模一样的乐宁公主。

  胃口突然有些兴致寥寥,乐宁的手抚上自己面庞,这些年里她早就习惯了,也忘了这一茬。这两天里,也不知关戊江看着她的脸,该是多么忧心不已百爪挠心吧?她的药从来不曾停过,按大夫的话说,毒性始终残留在皮肤里,也不知去不去的净……乐宁很是无所谓,甚至有些恶意的想,若将来的乐宁公主带着一脸麻子而归,也不知那些旧人会是怎样一副面孔……

  她淡淡对关戊江道:“好了,说说吧,看完了大夫,你继而打算如何?我这个烫手山芋是送交朝廷,还是送出塞外,再或者按之前的路走,让我这个殉战殉天变成现实?不论是杀是剐,都悉听尊便。左右当初是你带着我离开京城,进入的火坑。如今再送我一程,有始有终,也无妨。”

  关戊江一个利落直接跪下,连带着旁边上菜布菜的内眷丫鬟,一溜溜跪了一片。关戊江以头叩地道:“臣万死不敢对殿下不敬!还请殿下慎言,臣惶恐不安,殿下此言,是要臣的命……”

  乐宁摇摇筷子,本来就没有胃口,这眼前又跪下一大片,更是看着就难受。她无奈道:“行了,起来吧。有话直说便是,趁着我现在有心情,一道听了便是!无论交给哪方,与我又有何分别?”

  “是。”关戊江站起来,犹豫着道:“早前战事休憩之时,大杞与胡人单于签订有一份盟约,其中条约一百二十余条,不知殿下可有耳闻?”

  “直接捡关键的说便是。”乐宁有些疲惫,她从不懂政务,这两方外交绕半天脑子签下的什么合约一听就头疼,当真是武官刚打完肉搏战,就靠文官打嘴皮子仗。

  “是,其中项目繁多,所属割地跨域更是相争最激烈之处。但呼儿乌单于最后又特别让出来一块坦涓窭菰晃艘桓鲆蟆闶牵箬饺送跬デ闳Γ啬淙暄奂с诰笾拢⒍αλ蜒肮飨侣洌踩凰突氐ビ谕跽省!惫匚旖克狄桓鲎郑帜阏龃笠环盅劬Γ醋潘淖炜虾希宰尤从行┖刻幻靼住!拔蘼鄱杂阼饺嘶蛘吆税傩斩裕箬降墓饕恢泵挥欣肟菰跽剩蘼凵蓝际呛说你帐稀

  “你说这是呼儿乌的意思?真是好笑,这句话比起之前常达夸我明理那句还要好笑!对于他呼儿乌而言,什么是最重要的?土地!子民!牛羊!甚至他的酒壶都比女人重要!又怎么可能为了我割出一处草场?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不瞒殿下,臣初时听到这个消息时,也半句不信,但这确实就是事实!坦涓窭菰衷谝丫涓牵写箬降墓僭鄙先谓庸埽皇浅抢锏暮耸琢焐形丛崆ㄗ〈Γ坏鹊钕乱蝗牒常甯潜愠沟资谴箬降囊豢槌浅亓恕!

  乐宁觉得自己有些哭笑不得,又有些不屑。呼儿乌是不是脑子吃坏了,居然还在装什么情圣?还是对她仍有别的盘算?但她自己都想不明白,还能有什么用处值得他用土地来换?若说是真感情,那更是半个字都不信,她与他之间早就已穷途末路,解不开拧不断的死结,又在这里发什么病?她很是无力,“那这次大杞的天子又赚了。一个嫁出去的女儿,做了两笔买卖,第二笔还是人家到贴上来白送的好处……”

  关戊江皱了皱眉道:“殿下切莫如此,天子筹帷天下,有他的难处也有他的不得已。再者子不言父母之过,殿下眼中有苍生有万民,也更该理解您的生身父亲才是……”

  乐宁垂下眼睫,她的父亲,不止是她一个人的父亲,她的君王,更是天下人的君王。在他的眼里,社稷永远是重于亲脉的,利益是永远胜于血缘的。他先是一个君王,再次才是一个亲人。

  乐宁不想纠缠于这个话题,她搅着碗里的汤匙,淡淡道:“其他的呢,我不在的这几年里,京里可又有什么大事?”

  关戊江锁了锁眉梢,“不知殿下想听什么样的大事?天子龙体康健,对柔妃娘娘也客气的很。太子已经可以动用御笔批复,近来颇受朝廷赞誉。几个皇子分别封王,各部大员、部落质子大体安分,不知还有哪些遗落的,殿下给臣提个醒?”

  乐宁眉头一动,道:“诸皇子封王?那我三皇兄分的是何爵位封地?还有质子,各部落皆觐奉王族,不知西胡……派出的是谁?”

  “三皇子政绩尤佳,只是脾气爆了一些。公主当年出塞的事,他回京后很是不赞同,多次上奏惹得天子不满。其后又私下交恶与陈家,嫌隙渐深,连带着同气连枝的韩家、皇后外戚一族都有些矛盾。天子虽有斥责他浮躁,但看在他在云南的功绩,没有多加责罚。此次册封,给了一个‘英’字,三珠亲王,也是很好的。臣与英王并无来往,再深的,臣也不甚详细了。”他顿了一顿,语气有些怪异道:“至于部落质子,西胡派的是单于亲弟乌力罕。这位王爷行事谈吐处处与杞人相似,初到京城时,很是令人惊艳,惹出了几波风流债,令天子不喜,叫他等闲待在府里不要出来走动。只是最近,关于他则有一道奇怪的传闻……”他悄悄的抬起眼皮扫了一眼乐宁的表情,尴尬道:“他纳了一房妾室,宠幸有加却从不叫外人见其面。有风闻传,那女子面貌有一二分类似昔日帝姬。有宫女暗称,其府中丫头,曾听闻他唤妻妾乳名‘阿瑶’……”

  乐宁神情恍惚,仿佛回到昔日,那个儒衫俊秀的青年,眼中带着落寞带着孤傲,看到她后微微一笑,眼中的温柔溢深,他开口,和暖的声音仿佛响在耳畔:“阿瑶,近来可好?”

  沐青岚!<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www.</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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