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0一章 山雨又欲来

  接连几天,龚破夭他们都没有一点动静。冈本先是大为不解。但当他一往深处想,不由背流冷汗。

  龚破夭他们的不动,分明在告诉他:更大的行动,即将到来。

  这并不是他冈本的多疑。

  虽然几天没有龚破夭他们的动静,他却一晚都睡不安稳。时常半夜就惊醒过来,第一时间就摸枕头下面的枪。是枪的铁冷,才令他感到有点实在,从惊恐的虚空里,渐渐回过神来。

  无疑,那都是恶梦。

  在梦里,龚破夭时常将他逼到悬崖。他举枪射击,却怎么都勾不下扳机,眼睁睁地看着龚破夭朝他发袖箭。

  是的,龚破夭连枪都好像不值得为他开。

  好像子弹“卟嗤”的一声入肉,还便易了他。

  龚破夭发出的袖箭,分明是嗖嗖有声的,疾速之极。听着嗖嗖之声,他冈本的心口就像被铁钻钻,被钢钉刺,那种痛感和恐怖,令他的骨头咔啦啦的散。

  如果袖箭嗖声刺入也就罢了,眨眼就死了,那也没有什么。

  然后天杀的龚破夭,就像有魔法似的,在袖箭快到又未到的时候,突然就慢了。使你惊恐得张开的大嘴,久久合之不上。

  龚破夭故意延长他冈本恐怖、绝望的过程。

  他的身子想闪,双脚却如坠千斤,根本就动弹不得。

  口中想喊。

  他想喊的是美智子。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喊美智子。

  喊是拼着全力喊了,喊似乎也喊出了,却是无声。

  任他的心里怎么急,都无法发出声来。

  他觉得更不吉的是,美智子现是现出形来了,却像云片一样飘,双脚不踮地地飘。

  这不是中国人所的鬼么?

  如此类推的话,龚破夭在杀他之前,美智子就已经死了。

  坐起身,手颤颤地握着枪,冈本不由抹了一把额上的冷汗。

  重新躺下身子,心口便闷闷的,如被千斤之石所压。

  可怕的梦。

  从另一个角度去理解,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冈本回想了一下,他白天并没怎么去想龚破夭。

  只有一种更深层次的解释,即是他生命的感觉,他生命里的潜意识,已经感觉到了龚破夭的危险。

  只是他自己浑然无觉而已,非要梦来提醒他不可。

  在办公室,他再也坐不稳了。

  他很想找个人来聊聊。

  可找谁呢?

  永野长郎?那是副手,只配看他的脸色,哪里配听他的心里话?

  永田一郎?

  一郎是可以的。

  他们一直都交着心来。

  可自从他没接受永田一郎的建议,请求总部派高手来之后,永田一郎就变得寡言默语了。

  能和美智子聊聊当然很好。

  但美智子这几天都没出现过,不知是有意避着他,还是别的什么。

  几场恶梦之后,冈本已经意识到自己处于危险之中。

  手下的人,大部份安排在今村均总部的周围,暗地里保护铃木将军。他冈本能用的人,也就那么十几个人。

  更要命的是,当龚破夭在南宁展开一连串的行动之后,他所有的信息都好像不灵了。

  即使有点信息,也是不咸不淡的,并没有多大作用。

  换言之,目下的他,就像是眼瞎、耳聋了一样。

  他坐守在办公室,就像将自己困在牢房里。

  这个时候,谁也不能帮上你呢。

  你只能主动出击,进行自保。

  一想到这点,冈本就感到深深的悲哀。

  在特工这一行,他怎么,也是在特高课里大名鼎鼎的。数一不敢,进前十名应该不成问题。

  却被一个山野之人——龚破夭搞得心惊肉跳。

  这真是极大的讽刺。

  不敢再想那么多,冈本走出办公室,下楼来到院子,自己开上车就出了门。

  他要去找青龙帮的帮主陆金池。

  陆金池为了巴结他,连自己的三姨太都送到他的床上。这是比兄弟还要亲的做法。

  小车在街上急驰,冈本仍没忘记眼观六跟,心感八方,看周围是否有对他不利的危险信息。

  街上行人幢幢,商铺也显得热热闹闹,一派平和的景象。

  穿过几条街,当他的小车停在陆府大门前,人还没下车,几个青龙帮的人就已经闪了上来,车前车后护卫着他。

  怎么回事,这么大阵仗的?

  冈本不解地下了车。

  陆府的管家韦家佑忙将他带入府内。

  进了院子,冈本即看到,院子里的假山、竹丛、围墙下,都游动着七八个青龙帮的打手,副严阵以待的样子。

  看到他进来,陆金池从客厅的太师椅上站了起来,热情地朝他招呼,“不知冈本站长驾到,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呵呵,不必客气,不必客气。”冈本嘴上这么道,心里却有点不舒服。要是往日,守门的人早已跑入来向他陆金池通报,他陆金池也是三步作两地小跑出来迎接他。

  待他冈本坐下,侍女端上了茶,陆金池方赧然地道,“冈本站长,不好意思,这几天天一冻,我那风湿的老无病又犯了,站起来都痛得不行。”

  “哦,那你就要好好保养,静修静修。”冈本一脸关切地道。心里却嘀咕,这家伙不是听到什么风声,故意在我面前装病吧?他能成为南宁青龙帮的帮主,除了黑白两道都有人脸之外,功夫也是十分了得。尤其是那一手钢珠暗器,可是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只有听声,连看都不用看,他的钢珠一出手,必定十拿九稳,要打中眼睛,绝对不会打中鼻子。还有,他的内功也是出类拔萃的,略一提气,就可跃到房顶。

  一个知气行气的人,怎么风湿?

  “是啊,站长你有所不知,我这老毛病,都是年轻的时候逞强,大冬天站着水里去练功,被寒气侵了都不知道。年轻的时候尚没什么,这一上年纪,就开始犯了。”陆金池进一步解释。

  不解释还好。一解释反而像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冈本却没点破,并顺水推舟的道,“是啊,怎么,你陆兄也是五十多岁的人了。”

  “唉,人生如梦啊,转眼就年过半百了。”陆金池长吁短叹的道。

  “这有什么?你的身子这么硬朗,活上个**十都不成问题。”冈本给高帽陆金池戴。

  陆金池却道,“我也希望承你的贵言,能开开心心地活到那个岁数。可人吃多少,用多少,都是命中注定的。我也不想那么多了,顺其自然吧。”

  “呵呵,那倒是。”冈本笑答,心却如吞苍蝇。

  陆金池也笑了笑,突然问侍女,“三姨太在哪?也不出来见见老朋友。”

  “谁我不见呐?”三姨太娇滴滴的声音传出来。

  冈本闻声望去,只见三姨太轻移莲步,从里面走了出来。

  一袭红旗袍,将三姨太的腰身裹得曲曲弯弯,妖冶万分。

  冈本的心也不由动了一下:这天生的尤物,总是令时光如春夜,一刻值千金。

  当三姨太伸出纤手,轻轻将他拉起,他就知道陆金池是要以三姨太来打发他了。

  他也就假意地回头对陆金池道,“我随三姨太上去看看她房里书画。”

  “呵呵,去吧、去吧。三姨太的目光意是独到的,最近又弄了不少好书画。”陆金池嗬嗬的道。

  上了二楼,进了三姨太的房,三姨太将门一关,就倒在冈本的怀里,“死冤家,这么久都不来找我。”

  听到“死”字,冈本的心里就不由打了个寒颤。这“死冤家”本是很亲切、很暧昧的字眼,此刻他冈本却无法消受。

  但为了假戏真做,冈本仍然一下吻住她艳艳的红唇,吻得三姨太激动地喘息……

  渐渐,望着三姨太腴白的肤色、隆凸的丰乳,冈本也情不自禁起来了。

  轻轻脱下三姨太的旗袍……

  两人在床上行云弄雨了一番,仍相依相拥着,情语呢喃。

  冈本突然有意无意地,“你家老爷最近身体不好么?”

  “谁不好?早几晚他还把我做得半死。”三姨太脱口道。

  冈本笑了笑,什么都明白了。

  为了保持友好的姿态,冈本在陆府吃了晚饭,才回到总部。

  坐到沙发上,冈本感到自己整个人都要瘫了——

  还没到大难临头,所谓的兄弟、盟友就开始背叛了。

  怎么,他冈本也待他陆金池不薄啊。自日军攻入城之后,他对陆金池大肆抢掠的行为,都放手不管,任其大发横财。

  风湿。

  三姨太。

  这一切都是他陆金池事先安排好的。

  还算三姨太有点良心,还是对他了一句真话。

  渐渐冷静下来之后,冈本不由反问:陆金池为什么要这样做?是否收到了什么重要的风声?<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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