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b>沉重的废墟之下,似有巨兽翻涌,一节一节抖落残垣碎瓦,形同破土而出的藤蔓。

  每一段都在夜色之下散着微微的红光,但凡是落在红光之上的雨点,都像被晶石阻绝在外一般,粒粒滚落而下。

  每一段微光之中,都有一个人缓缓慢慢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隐约可见,完整的红光流转只见,竟是龙形!

  忽然之间红光剧烈颤抖起来,问音之上,又一颗猩红的珠子暗淡而下。

  奶娃娃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身体不受控制就倒在了地上。

  随着红光稀疏消散,暴雨瞬间将尘土遍布的泥地砸得坑坑洼洼,泥浆不停溅在奶娃娃的身上,把她暗红的军甲染上土色。

  敬岚忍下胸腹的疼痛从地上爬起,见珞琅郑渝二人也在红光庇护之下安然,步羽阳亦没有明显的损伤,伸手架起了没有意识的余桐。

  看到奶娃娃的肘曲起,再次撑着自己的身体试图爬起来,敬岚不自觉上前伸手想拉她一把,对上的却是那杀气凛然的目光。

  被这恶狼般的目光死死锁定,敬岚的手僵在了空中,脑袋里这才冒出来一个问题——他为什么要帮她?

  不...换句话说,她为什么要救他们?

  看到敬岚缓缓把手缩了回去,奶娃娃目光中的凶恶之意才逐渐褪下,自己从地上从新站起,可似乎仍旧脱力,只能只手抓住问音剑柄,才能单膝跪地稳住身形。

  忽然察觉到剑气骤起,不待敬岚反应过来,余桐忽然就被正面朝他扔了过来。

  措手不及敬岚只能慌忙接住,勉力架住他再回神时,却发现步羽阳就在刚刚,已经手持绝穹立于奶娃娃身前,剑尖离奶娃娃的眉心仅有一寸。

  敬岚面色微微一变,完全不明白步羽阳为何会突然有此举动:“步大哥?”

  步羽阳没有回答敬岚的话语,雨水把他的一头长发浇得透湿,发丝紧贴那绝美的面容,无论看起来如何狼狈,可握剑的风骨却仍旧未曾有一丝一毫为之涂染。

  奶娃娃双眼死死锁定着剑尖,脸上没有任何一个五、六岁孩童该有的稚嫩恐惧,而是像一头受伤的幼狼,随时准备着垂死反扑。

  “我只问一次。”步羽阳唇角垂了一丝:“是她做的...还是你?”

  奶娃娃目光偏了一丝,却又瞬间正了回来,直直瞧着步羽阳:“我做的。”

  步羽阳眼眸微微张大,奶娃娃却似乎没有多余的力气,把头偏倚在问音上,言辞凌厉:“一命换一命,在这幢房屋垮塌之时,你就不能杀我了。”

  轻吐了一口气,雨水浇得奶娃娃有些睁不开眼,却把小小的掌心压向了绝穹剑尖:“关于当年的事情,我想和你谈谈。”

  “你以何人的身份?九域恶榜?心家后人?”

  “虽然我不及她,可至少你一个稚童的言语,我尚能知悉真假。”步羽阳却只露出一丝讽刺笑意,在奶娃娃的注视下瞬时收了剑锋,未让她的手碰到:“对于能把残留血脉培养为如你这般复仇利刃的心家,我没有什么好谈的。”

  话音落下,步羽阳轻挥衣袖间,绝穹已回剑鞘之中,转身便是抬步往雨中行去。

  奶娃娃皱起了眉,圆圆的小脸被雨水冲刷得分外苍白,微微睁眼瞧着步羽阳一步一步的脚印被雨水冲刷干净。

  天空中又一声轰隆的雷鸣声响起,电光闪烁间,奶娃娃忽然从地上慢慢爬了起来,亦转身背对着步羽阳所行走的方向,抄起问音扛在了肩上。

  雨声中奶声奶气的话语,却将步羽阳的脚步生生只在了空中:“我不是什么心家后人,我是...心茗。”

  步羽阳眼眸深深回首望向她,那自称“心茗”的奶娃娃亦然回过头仰头看着他:“回行路人吧,已经八年了...而今对她一无所知的人,是你。”

  步羽阳一言不发收回了目光,也不言语,便再度往前迈步行去。

  心茗也不再多言,回头辨明了苏岄濯随祭祀婆婆走去的方向,握紧问音便跃入雨中,三步两步间不见了踪影。

  望着她小小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雨声之中,敬岚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朝珞琅招招手跟上了步羽阳的步伐。

  虽然完全听不明白他们的对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可敬岚却隐隐感觉到,那一年赤风沙域发生的事情,或者说步羽阳在赤风沙域所经历的事情,正在一步步在他的眼前浮出水面。

  他不知道这一切会不会与他所探知的真相有联系,敬岚想应当是联系不大的,毕竟如若她们知晓真相,第三宫又何至于至今都仍然盲目地随着流言,满世界探寻异族的痕迹呢?

  可敬岚却记得他与步羽阳的那个赌约,他想,如果此次会是一个他真正了解真正走近步羽阳这个人的机会的话,无论是为了步竹或是行路人,他都绝不会犹豫的。

  ......

  ......

  没有人知道这一夜的雨是何时停的,更没有人知道,第二日阳光自山边洒下的那一刻,为何空气里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水汽氤氲,而是清爽明媚的晨风在吹,化了晨间霜意。

  从沉睡中醒来的时候,敬岚看到余桐仍然在睡,便悄无声息地起身了。

  脑海中回忆着昨天夜晚步羽阳将他们带到这里,围在一个火盆前将衣服烤干才得以休憩的整个过程,敬岚都没能想到,自己居然那么早就醒来了。

  这里是俞镇中一个不大不小的院落,昨夜说得不多,敬岚只大致知道,在他们来到这里之前,这儿是祭祀婆婆给步羽阳安排的居所。

  屋外的阳光格外好,根本看不出昨夜下过那样的暴雨,让敬岚不得不怀疑自己也许不是睡了几个时辰,而是已经睡过了整整一日。

  把脸正正面对着阳光闭上双眼,敬岚忽然有些感同身受地明白,步竹为什么会对这暖融融的阳光如此着迷。

  寻到自己已经晾干的衣服套在身上穿戴整齐,敬岚发现珞琅的衣物竟然已经不在走廊上晾晒。

  心中暗暗想着他伤得那么重,为什么这个时辰就起来,刚刚想到这里,敬岚回头就看到了抱着一捧带血纱布的珞琅开门出来。

  见敬岚的视线落在了纱布上,珞琅将身后房门合上,目光低垂注视着地面,咬牙道:“性命虽然勉强保得住,可我不知道他以后会怎么样...她们的手段,太狠了!”

  敬岚脑海中回想着昨夜蓝火之下,那触目惊心的画面,他不知道应该如何接话。

  毕竟,无论知不知情,他是始终还是一个行路人...

  张了张嘴,敬岚大概也知晓郑渝伤势究竟如何,犹豫了许久才开口:“也许...秦笑渊能有办法...”

  没听到珞琅的回答,敬岚心头揪了起来,有些无措补了一句:“你可以放心,她不是行路人,也不属于第三宫...”

  “也好,这样一来,他便再没有涉身危险的能力了。”

  话还没说完,却被珞琅鼻音很重的低笑声打断而去,对上珞琅的双眼,敬岚一僵,看到他的眼底竟泛红了,当即愣在了原地:“你...”

  “郑渝说天下人都是各为其主的,昨晚我以为你会帮着她们,可你真奇怪,我从来没遇到过你这种人。”珞琅直直盯着敬岚的双眼,忽然开口道:“在他醒过来看见我之前,我得走了...”

  敬岚一怔:“什么?!”

  在敬岚还没从这极大的话题转折中回过神来时,珞琅却继续开口:“如果说只有他一人,第三宫是会救助他的吧?”

  回想起昨天晚上交手时候,心茗对妖客的态度,敬岚微微一梗,手握了起来:“只要我在,就绝不会让郑大哥在第三宫陷于生死攸关之境!”

  珞琅放松下来,轻笑了一声:“那就好,那样最好...说了不见他,我便不能再见了。”

  见他目光里的坚决,敬岚心知珞琅不是在随便说说,略微思索,目光微凝:“可我想,比起疗伤去疾,郑大哥恐怕更希望知道你的去向。”

  珞琅如玉般的面容看起来十分憔悴,头发也略微毛躁,把遮住眼睛的头发捋到耳后,继而上前走到了敬岚的面前,将怀里的令牌印章尽数轻放在了敬岚手中。

  “如果他问起的话...”

  言语之间,珞琅已经错开敬岚,步伐没有任何犹豫停留朝院门行了过去:“就告诉他,我已去游行这天地四海...就行了...”

  敬岚回过头望着珞琅的背影消失在院门之外,一步接一步之间,敬岚没有找到任何机会,也没有任何的理由能留一留他。

  直到他离开了好半天,敬岚都还站在原地,手指摩挲着令牌上的天品捕堂天字级捕卫,加之详细的介绍。

  敬岚从来没想过,珞琅会那么突然就走,前一天见到他的时候,敬岚还习惯性地觉得,他应该只是又耍性子跑出来了。

  怎么料得到,刚刚他就那么三言两语,把这些东西借他的手转交给郑渝,便干干净净头也不回地走了。

  心中不明白这二人究竟发生了什么,敬岚想,自己也没有任何立场去评价什么,只能依着他们的判断和决定,老老实实当个传话人就好。

  想到这里,敬岚索性将令牌收入了怀中,心下觉得郑渝的伤势绝不宜拖延,等余桐醒过来,他们就应该马上启程回去。

  虽然对俞镇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敬岚都还仍是一无所知,但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救人,到秦笑渊那里之前,至少要先将郑渝带到附近有医馆药铺的城里才行。

  胸口还有些发闷,敬岚伸展活动了一翻筋骨,自言自语般斥了一句:“下手真是够重的...”

  话音刚落,身后却传来了步羽阳意味莫名的笑语:“敬岚兄弟尚有气力如此慨叹,当是身体无碍了。”

  敬岚回头,见步羽阳那绝美女子般的倾城容颜之上,依旧是往常谜一般的笑容,发丝在阳光之下反射出柔和的光芒,完全没有昨晚暴雨中丝毫狼狈残存。

  “步大哥看起来也未有伤情。”敬岚笑着应了一句,望向他身后,疑惑道:“这么一早怎么从外边回来?我还以为你还在休息呢。”

  步羽阳轻拂了拂浅紫纱袖,即便其上本也并无杂尘,两指从袖中拈出一了一张已经被染得看不清血字的破损信封,递到了敬岚面前:“回去稍做些调查,发现了这封书与珞琅小兄弟的信件,步某认为当物归原主。”

  敬岚一愣,瞥见封蜡上的“郑渝”二字,顿时懊悔地拍头:“我该多留他一会儿的!”

  “唉,算了...”敬岚算算时间,珞琅早不知道走出多远了,只能叹了口气:“如果有机会再见的话,再转交给他吧。”

  步羽阳轻笑了一声,目光游离到了院中屋檐的一脚,那里立了一只燕子蹦蹦跳跳,很快飞离不见了踪影。

  “敬岚兄弟。”面对阳光,步羽阳的眼微微眯了起来,身体放松地轻倚在了墙侧,语气更轻了几分:“与我说说,我离开之后的事情吧...”

  敬岚一顿,步羽阳双眼转下,深深望着他:“关于...洛秋秋的事情...”

  听得此话,敬岚不禁笑出了声,心中暗道这二人还真是相似,刚见面仿佛完全不关心,只说正事,可一旦闲下来,开口第一句问的,反而就是这一件事。

  笑归笑,可对上步羽阳那略微狭长了一丝的目光,敬岚赶紧收住笑容,开口细细说着步羽阳离开之后,他们在宁海村的一切乃至于绝异天宫的种种。

  步羽阳目光飘渺望着天空,也不知道究竟在想什么,发丝被微风拂着,轻扫眼帘。

  一句接一句,从海门大典说到宁海村灵鹏,再说起第三宫本部风波起伏,敬岚不禁有些感叹,不知不觉,已经离开醉月阁那么长时间了……

  “再在那之后,我就接到珞琅的消息来这里了。”

  说完这最后一句,敬岚忽然觉得脑海中有什么东西冒了出来,似乎是被他忽略了很久的……某件事情。

  这想法刚刚出现,却被步羽阳的嗓音打断而去:“敬岚兄弟,可还记得你我二人之赌约?”

  敬岚一愣,倒是没想起会是他先提起此事,想都没想便点了点头:“当然!就算到现在,我也…”

  “哎哎!说清楚!你俩背着大哥我偷偷打了什么赌?”

  都不待敬岚说完,余桐的声音就在窗边响起将之打断,只见他不知何时已经坐在窗棱上,一手杵着下巴,脸色非常懒散。

  步羽阳目光微转,也没有理会他,只是微微撑起身子站直,缓缓转身:“有个人,我想你们都会想见见,敬岚兄弟的答案,待见过之后再作答不迟。”

  语罢,步羽阳便朝小院角落里走去,面向的是那个没有安排他们任何一人居住的房间。

  心中有什么东西冒出来的感觉再次出现,随着步羽阳的每一步往前而越来越强烈,越靠近那房间,这种感觉就愈加清晰。

  待步羽阳推门而入的一刻,那呼之欲出的想法,刹那间在敬岚脑海中变得明晰起来!

  而同时,眼前的场景却让敬岚的脸色瞬间白了。

  简朴安静的房间里,窗外阳光洒在床榻上,被褥之下静静卧着的,是一张敬岚再熟悉不过的面孔——洛秋秋!!<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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