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倒霉的洪兴辉

  <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b>雨直下了一整天,待入夜才渐渐小了些,金钰从二奶奶房里出来,见小枣儿已拿着油纸伞等在廊下。西厢房两侧各有耳房,南面一处是金铉的住处,北面耳房不大就做金钰的闺房,屋内陈设都是金石开亲自选的楠木料,一进门整个人就被淡淡醇雅的木香萦绕起来。

  小枣儿收了伞撂在门外,才进屋掌了灯。外屋里摆着张榆木大床,是晌午二奶奶叫人挪进来的,原本是金钗出嫁前用的,如今金钰屋里多了个人,就搬到这里。外屋不大,摆下这床更显的狭小,小枣儿便将床上幔帐之物全都拆了,屋内一应器物都拾掇的极规整利索,虽不宽敞,却也井井有条。

  金钰进屋,见小枣儿已换了一身鸭黄的紧身短衣,一面扣灯罩子一面说:“小姐上炕,换了鞋袜吧。”金钰一摆手,接过鞋袜自己换了,略想了想说:“孙媒婆待你可好?”

  小枣儿不知金钰怎么忽然这样问,便一笑:“小姐问这做什么?我不过是她要卖的丫头,不过吃饱穿暖多干活罢了,哪有什么好不好呢。”

  “我今儿见你给我使眼色了,你怎么就愿意留在我们家?”金钰将鞋袜换好,小枣儿拾起湿了的一双放到外屋,回身道:“小姐是问这个,我是瞧着孙婆子黑心,漫天要价,我怕二奶奶嫌贵不要我,又怕二奶奶花冤枉银子,见小姐说话能压住阵势,才使眼色的。”

  金钰点头:“既是这样,我就放心了。”顿了一顿,忽而板起脸来:“既是跟着我,没有大错我也不打算卖你,我看中的不过是忠心二字,主仆一心才好,若是有了二心趁早告诉我,我送了你出去,也强过吃里扒外。”

  小枣儿一愣,没想小姐说出大人一样的话来,忙倒身跪下:“小枣儿不敢和小姐有二心,往后一定一心一意跟着小姐。”

  金钰转缓和了脸色,跳下炕扶起她说:“我不过丑话儿说在头里,你又不傻,哪能干那胳膊肘往外拐的事儿呢?”一面说着,一面让小枣儿替她拆下发髻,“既然进了这个家门,又是伺候我,有几样你也得记着。”

  小枣忙应着:“小姐只管说,我记着就是了。”

  “第一条,不能多嘴多舌,咱家虽不是深宅豪门,没那么多勾心斗角,可以讹传讹,听风就是雨的事儿若是多了,难保不乱。如今我也管不着别人,你既然进了我的屋,就不能出去惹是生非。”

  小枣自然应下。

  “这第二条,往后在院子里,难免不与人来往,整日里在一起谁也不能保得舌头不碰牙,若是受了委屈只管和我说,我定给你讨个公道,万不能私下里拉仇记恨。”

  听了这话,小枣儿笑说“小姐放心,既然进了家门,就是一家子,有啥话当面说明了,不背后嚼人舌根子,就不能有事。”说话间已将金钰拆下的头绳缠好放在匣子里,

  金钰点头,一笑说:“我见你也是个心直口快的,做起事来也麻利,有话别闷在心里,这倒合我的脾气,以后就跟着我,免不得要帮我的忙,不识字可是大麻烦,明儿我就去个娘说,以后我上学,你也跟着,不求能通文懂史,只要粗几个字就行。”

  “我认字有什么用,能伺候小姐就行了。”小枣儿听了直摇头,往后小姐出了嫁,自己随嫁过去,做个心腹人,伺候的周道上心就是了,识字做什么?说着就去给金钰铺床。金钰皱眉:“不识字可不行,你也别犯愁,学不会我再教你,往后你就知道这识字的好处了。”

  小枣儿只好应了:“听小姐的就是。”又替金钰换了寝衣,熄了灯烛,主仆两个就要安歇,金钰似又想起什么,叫了声:“小枣儿.”

  “小姐做什么?“小枣儿忙起身,问了一句。

  “孙婆子说你无父无母,可总有个老家,还有个哥哥,你如今也有了安身之处,明日你写封书信给你哥哥,再捎一两银子过去,就算报个平安。”

  小枣儿忙下了炕,又要跪倒道:“小姐这样待我,我要怎么报答才好?也不说什么粉身碎骨的话,只请小姐看着,若是我往后做了什么对不起小姐的事,任打任杀,怎么都行。只是我这才来,银子是万万不能要的。”

  “你这是干什么?好好的,倒吓了我一跳,快起来吧,这一两是从我自己的体己钱里出,就算不给你娘家哥哥也自己留着,天色已晚了,明日一早陈先生就来了,快些睡吧。”说罢小枣儿又谢过一通,主仆两个才便各自歇了。

  只是小枣儿半夜未睡,听金钰床上已传来轻细匀称的呼吸声,才翻身合眼,想着自己没有爹娘,本家过的又很艰难,叔婶侍奉奶奶,只碍着奶奶的面子,不得不收了哥哥,自己是死活不肯收留的,索性卖了出去,又想如今金家奶奶为人和善,伺候的小姐待自己又这般好,更死心塌地待在这儿了。

  将近夏至,夜越发短了,未到卯时天光便微微放亮,二奶奶朦朦睁眼,枕边不知何时已经空了,起身一开,金寿纯立在窗边不知想些什么。二奶奶悄声下地,取了长衫道:“早上天凉,披上衣裳吧。”

  金寿纯紧紧皱着眉头,望着窗外灰白发亮的天,不言不语。

  仲夏季节,淡荷轩的木窗上都挂了苦慈竹的帘子,因着天热,茶客们大多要了清淡的珍眉,店里的伙计介绍着新进的珍眉,都是采摘于清明至谷雨的一芽一、二叶为原料。有几个懂茶的瞧了瞧,那茶条索紧结有锋苗,色泽绿润起霜,香味浓醇,汤色明净,叶底黄绿嫩,确实为珍眉之精品。

  来淡荷轩里人们最喜欢的就是品茶闲话,这几天的话题更精彩了些,有人兴致勃勃讲着:“……金家二爷已经将洪家告了,说是他们家拿着朝廷的定银去放贷,所以才耽搁了限期,想从木头上找补回来……”

  “我说金家手艺自来是最好的,怎么这会子又说他们家手艺不行呢,原来是洪家胡诌呢,若不是金二爷告了他们家,金家这黑锅就背定了。”

  “以金家的为人,不是被洪家坑的没了活计,哪能走告官这条路。”

  有人咂嘴:“洪家胆子忒大,敢拿朝廷的订银放贷,得赚对少?”

  几个略知道详情的说:“多少银子?少说也是几万两。”

  “这回洪家算是完了,朝廷查下来,还了得?”

  自来都是看热闹的不怕事大:“宫里的活儿也敢欺上瞒下,罪责不小。“

  洪家现在也是焦头烂额,洪兴晖万没想到金寿纯会使这么一招,县衙来人不由分说,先抓走了洪兴晖,留下“你们家快些想法子吧。”这么句话。

  洪萧也傻了眼,忙找人拿银子疏通。岳城上下哪个不知洪家是大户,又连年里承接着朝廷的定制,衙门的人各个狮子大张口,洪家的银子就像流水一般日夜散个不停,洪兴晖却没有半点放出来的意思。

  还是有一天何昭来见他,他本来心境烦乱不想见的,又想他轻易不来,来了也是为了作坊上的事,就耐着性子见了。

  那天何昭穿着月白色锦绸紧身箭袖,腰间束着巴掌宽的石青软缎大带,外面也没套长衫,清爽爽迈着步子进来,洪萧也没起身,只叫人让座。两人说完了木器作坊的事儿,何昭才提点了他,既然洪家能从工部手里承接下宫里定制的活计,那一定在朝廷里认识人,何不去找找他们?

  说完,何昭低头一笑,就走了。

  洪萧这才忙活着去找梁公公。

  这个梁公公是从小侍奉大皇子的心腹太监。大皇子随当今皇上起兵靖难,立下汗马功劳,深受皇帝宠爱,被封汉王。如今太子屡惹皇上不悦,朝中早有风声说,皇帝要另立太子,大皇子自然是不二人选。这样一来,漫说地方上的官员,就连宫里的的太监,京城的官员也都找机会巴结。

  上到朝中各部,下到地方衙门,汉王门下的人越来越多,梁公公也是风生水起,仆随主荣,到处办起事来别人也要给他三份薄面,借着这个缘由,说上几句好话,银子就流入自己腰包,何乐不为。

  洪家这些年能从工部手里承接宫里定制,自然少不了梁公公的提携,这次为了洪兴晖的事找到他,他也不好袖手不管。

  这事必须要帮的,但是银子也不能少,话不需说的太明白,洪萧也是个聪明人,拱手奉上五千两银子,梁公公才慢条斯理的说:“我比不得他们那些扯篷拉纤的图银子,这几两银子不过是赏了底下传话儿的猴崽子们做盘缠,余下的买口酒喝,我自己是一个大子儿也不留的。”

  洪萧恭恭敬敬的低了身子说:“万万不能亏了小公公们,还有衙门上的老爷们也要打点,待家父出来,必当面谢过公公。”

  一听这话,梁公公才露了笑模样:“我既应了你,就必然给你了解,你且回去安心等着吧。”

  果然没出半月,县衙只说证据不足,找洪家去接人。

  洪家大喜,洪兴晖自然带了银子去谢过梁公公,回到家又上香还愿、放鞭除晦,直折腾了三五日才算罢了。

  金寿纯听了还要上告,被金禄纯拦下:“老二你还没看出来,洪家上面有人,咱们就是倾家荡产也告不了他们家,这口气还是咽了吧。”

  金寿纯拍案站起,气得几天没正经吃饭,人也消瘦下来,二奶奶只能劝劝,又不敢多说,便找来金钰:“你平日里常在前面看着他们办事,如今也去劝劝你爹。”

  金钰何尝不想劝劝爹,可又不知怎么开口。洪家这事,自己也气的不轻,明摆着洪家花钱,官衙徇私,可自己家官衙里没熟人,朝廷里的一个也不认识,只能暗气暗憋。又恨何家,竟然自己家出木料接了洪家的活。这是有心助着洪家和金家过不去!

  金钰暗想,再遇见那个何家公子,非得啐他一脸!<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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