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大厅热闹成一片,不少貌美如花的千金小姐被选为秀女,此时在这里汇聚成一堂,彼此相互看对方不顺眼,还出言讽刺打击。

  林仪柔无心陷入这场无休止的争斗中,一个人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静静地等待着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漫长的等待犹如濒临死亡般死寂如灰。

  可是,还有一个人注意到了林仪柔。

  “哟,这不是林小姐么?”慕容婉娇俏地走过来,姿态优美,一身粉色纱衣衬出完美姣好的玲珑身材,慕容婉擅长舞蹈,身姿娇柔美好,同身为秀女,她确实有过人突兀的姿色,只是那千金小姐的架势和脾气让她的气质减少了几分。

  林仪柔团扇轻摇,机灵的眼睛鄙夷一斜,站了起来,“青青,我们走……”不想理慕容婉骄傲的个性,在场的秀女心知肚明,慕容婉是仗着太后撑腰,才会如此目中无人。

  林仪柔刚一转身,慕容婉气得俏脸扭曲,想发作又不好发作,却笑得心寒:“林小姐架子好大哦!”

  “不知慕容小姐有何事?”林仪柔停了下来,语气也不柔弱。

  “听令堂是……是……”慕容婉故意仰首沉思,旁边的丫鬟轻轻提醒:“是令阳县知县。”

  “哦——想起来了,令堂不过区区……”慕容婉正想故意当众嘲笑林仪柔卑微的身份,林仪柔却咬紧唇,截断她:“我爹不过区区一个七品芝麻官,哪及得上慕容小姐堂堂相国千金,身份尊贵,所以请恕仪柔不奉陪慕容小姐了,告辞!”

  林仪柔甩袖就走,慕容婉却心生得意,一双秋水般水润的眼睛因沾了锐利的光芒而变得阴寒。

  林仪柔一人独跑出去。

  秀女秀女……不过是给皇上筛选的宠物花瓶玩物,下半辈子只能孤独一生没有自由的深宫,为什么大家都争着要进,难道女人的青春和自由还不及权力吗?

  林仪柔想不明白,命运已经够悲惨,为什么有些人还要勾心斗角?她走得急,泪也流的急,她爹把她献给了皇帝,亲手把她推进了悬崖深渊,她早已心有所属,这辈子注定与心上人无缘的她,除了认命还能怎样?

  “小姐小姐……等等奴婢……”青青跑着追着林仪柔,这样的林仪柔她还是第一次见。

  林仪柔过度悲伤,也没心思听青青的话,一心只想离开这里,找个没有她们的地方,漂亮的眼眶泪水泛滥,如果可以的话,她宁可选择逃亡,也不要进宫。

  庭院的另一端,若予跟着小翠绕过走廊,若予的头发比起其他女子要短好多,她发现这里的女子都是挽起头发,扎着发髻,而她,刘海层次分明,披肩的头发随风飘扬,比其他女子多了几分灵气。

  林仪柔边抽泣边小跑,眼看就要撞上小翠,青青在身后失声喊了一句:“小姐小心!”

  等林仪柔回神,两个女子疼痛地尖叫了一声,皆跌坐在地上。

  “小姐小姐!”青青恍然若失奔过来。

  “小翠!”若予只瞪大了眼睛,见她被撞得头冒金星,小脸扭曲,也扶她起来。

  林仪柔揉了揉肩膀,却没哼出声音,默默抽噎,倒吓坏了青青,“小姐,你没事吧?不要吓青青——”

  “林小姐……”小翠仓皇失色,慌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奴婢是有意的,林小姐恕罪!”

  林仪柔淡淡看了她一眼,语气温和了下来:“我没事……”她本就是深明大义才貌双全的大家闺秀,性情温和如水,对下人也从不打骂,如今是她冒失,她又怎么会怪罪别人呢。

  若予从一开始就注意到了她,好美的人,雪白的皮肤透着淡淡的粉红,眉宇间透着天生的忧郁,不但没有减少她的姿色,反而增添了一丝古典的美感,若予在心底赞叹,“你没事吧?”

  若予向她伸手,她只想扶她起来,林仪柔瞥了眼她的手,抬头,正好对上若予那双仿佛会笑,宛如琉璃般的眼睛,在眼神相触的瞬间,林仪柔似乎从她的眼神中看到了前所未有的东西,那种东西会打动人,会产生希望的错觉。

  “谢谢。”林仪柔突然笑了,抓着若予的手,重新站起来,刚才的忧郁暂时隐藏了下去。

  若予轻轻一笑:“我叫许若予,你刚才匆匆忙忙的,我能帮你什么吗?”她发现了林仪柔眼角闪烁的泪,婉转地言语让林仪柔最脆弱的心弦一阵颤动。

  林仪柔眼神瞬间黯然了下去,伤心的事……现在她的处境又岂能用伤心二字可以言尽,她摇了摇头,犹豫了一会,别开脸:“我……没事。”

  终究,她还是不想跟别人提起她的事,不堪的往事一旦提起,只会让自己更加的孤单,更加的无助,她只想保护自己。

  若予浅笑,从腰间抽出手帕递给她,“不开心的事隐藏在心里,自己只会觉得更难过,有时候放下警惕相信别人一次,也许对你解不开的心结有所帮助。”

  林仪柔接过手帕,在眼角擦了擦,“谢谢你。”始终无法完全相信一个外人,林仪柔没能卸下防备,低着头,眼眶的水雾若隐若现。

  “我不是坏人,如果你信得过我,可以跟我,也许我能帮到你也不一定。”

  林仪柔霎那间产生了错觉,抬起头,咬着唇,声音细如柔夷,低低喃喃怅然若失:“了又能改变什么呢,什么也改变不了?”

  谁也帮不了她,谁也帮不了她的。

  “为什么?不试试又怎么知道改变不了什么?”若予不赞成她的想法。

  “因为……因为……”林仪柔又泪眼夺眶,明明是陌生人,她不应该对任何人,而现在她却抽泣地道:“试试又能怎样呢,从成为秀女的那一天,就一切都不能改变,我的下半生就要在后宫中孤独死去。”林仪柔咬着唇哭泣。

  她不怕孤独,她不怕寂寞,她甚至希望皇上永远不知道她,不希望得到他的宠幸,只是她放不下心中的他,她与他曾经的山盟海誓却被她忍痛破灭了,明明舍不得,却要强迫自己不要去想、不要去念,不要去留恋。

  若予看着她伤心欲绝的神态,任由她泪水发泄,林仪柔掩面哭泣,这种痛苦再也无法掩饰,泪水决堤。

  若予坐在她身旁,轻声:“其实……我们活着就有希望,不是吗?不要一味以为所有的事都是冥冥注定的,颓废或者逃避只会让自己更加的恐慌更加无助,有时候结果不一定如你想象中的坏。”

  林仪柔闻言蓦地一怔,泪慢慢止住了,为什么她会这些话?她们明明是陌生的人,她只是感到心跳一颤,喃喃重复着若予的话:“活着……就有希望?”

  “嗯!所以……不要轻易放弃了。”若予坚定地点头,同时回以她一抹坚信的笑容,她不知道林仪柔为什么伤心,也不知道林仪柔所的孤独是什么意思。

  林仪柔淡淡弯唇笑了笑,她明白为什么第一眼看到她的眼睛时会有前所未有的东西,那是因为她比自己要乐观,这种乐观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如果不是真心对待生活,是不会有那种琉璃般动人的眼神。

  虽然不认识她,但林仪柔却对若予产生了好感,她是否也应该试试乐观地活下去,即使她一个人颓废地伤心落泪,仍然不能改变什么,她站起来:“谢谢你……”

  “心情好多了?”

  “是,如果不是你的一句话,我恐怕还要继续伤心下去。”林仪柔笑得有些不自然,为什么她以前没有想通呢?

  她清楚地记起她与落尔寒最后一次见面是在深夜时分的青湖畔,在收到林仪柔要成为秀女进宫的消息之时,两人已经做了最后的打算——私奔,落尔寒雇了小船等林仪柔,林仪柔因为错过了最佳的逃跑时机,被父亲林忠抓了回来,并施加压力威胁林仪柔,林仪柔顾念父女之情。

  如果林仪柔因为一己之私与落尔寒私奔的话,林忠就犯了欺君之罪,林忠不但乌纱不保,十有**要抄家灭族,林忠又怎么会因为女儿而承担灭门的罪责,只有狠下心断了林仪柔的念头。

  逼着女儿与落尔寒狠心的话诀别,其实林忠也并非是不懂女儿与落尔寒的真情实意,只是他不能冒着抄家灭门的风险去换女儿的幸福,他自私也好,他权势也罢,他也甘愿承受。

  就这样,林仪柔在父亲的威逼下,只能狠下心,狠狠地伤了落尔寒的心,只是在两人诀别之时,落尔寒不但没有责怪过她,而且还对林仪柔发下重誓,“今生今生,非卿不娶‘,即使她进了宫,他的心里仍然只有她一个人,不能与她一起相守,便甘愿孤独终老。

  林仪柔现在想起当初的山盟海誓,不禁莞尔一笑,突然之间想明白了: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秀女的身份并不能束缚她爱慕落尔寒的心,即使这辈子在深宫孤独终老,至少她知道有个人一直都有她,她并不孤单。

  林仪柔幸福悲戚地笑了,回头对若予:“有时候看得太透,我不知道是我的悲哀还是豁达,但我愿意为了他而好好地活着,因为他也在遥远的地方希望我好好地活着。”

  “你能这么想就好,呃……你是秀女?”若予突然想起她莫名其妙的身份。

  “嗯……难道你也是……陈总管亲自筛选的进宫给秀女?”林仪柔好奇地问。

  进贡给皇上的秀女?若予觉得这样的话好好笑,这个时代的女人命运都掌握在男人的手上,即使眼前的女子能想通看透,恐怕之后的生活也会把她逼得无路可逃。

  自己又能否在回去之前好好的活下去?若予叹了口气,转而又微笑。

  “我不是秀女,是别人半路救下的人。”若予静静地。

  林仪柔恍然大悟:“原来你就是陈总管那日在林子里救下的女子。”在众的秀女都知道陈总管救了一名昏倒的奇装异服的女子,她想应该是外族的女子,原来就是她。

  “嗯,我只是想向他道谢,然后还要找回去的路。”若予笑着。

  “回去?”林仪柔嗤声一笑,却笑得有点哀色:“被陈总管救下的人也难逃被选入宫的命运,即使不是秀女,也只能是宫女。”或者比这两个身份更加严重,因为她身份不明,但林仪柔此时没有想那么多。<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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