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连消带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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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先生!宁王还未回府吗?”天色刚刚发白,佑滋国驻天朝别馆馆领梅刺.扬大人就已经坐着马车候在宁王府外,这已经是他第二次到宁王府了。看了又看小说网^看了又看小说网

  昨日,宁王凌钲突然谴兵抓走了聚在皇宫门外的一众佑滋国人,扣押了两位使者,其余的人都以“聚众滋事”的罪名被遣送到了佑滋别馆。好不容易把相互仇视的两邦人马安顿下来,他便立即赶往宁王府要人。谁知,到了宁王府,却只见到了宁王凌钲的首席幕僚武骋先生。

  那武骋说宁王有急事离开了大宁,要第二天一早才能回转,既不让他见两位使者,也始终不说半句瓷实的话,只是一味热络地应承着他。他明知凌钲是有意避而不见,却丝毫没有办法。

  “春寒料峭的,大人如何一早就来了?快请进内堂稍息片刻!否则,宁王若是知道了,定要怪罪我等不懂礼数!”武骋驱前几步,对着梅刺.扬恭敬行礼。

  听到武骋的吩咐,宁王府的管家顾堂赶紧上前,把梅刺.扬一行人引自内堂落座,安排好茶点酒水,才躬身退下。

  “武先生,宁王究竟何时才能回转?”轻轻喝了一口茶,梅刺.扬便又出声问道。

  “大人请稍坐!昨日晚间,一接到消息,宁王便立即启程回府了!从时间上推算,应当快回来了!”顿了一下,武骋又接着道:“久闻大人乃棋国圣手,难得大人过府,不若由在下陪大人对弈一局如何?”

  梅刺.扬哪有对弈的心境,却又不便表现出来,只好摆出一幅悠闲的架式道:“如此甚好!”

  武骋吩咐从人取来了围棋,两人便开始了对弈。梅刺.扬本来棋力甚深,但无奈忧急如焚,下了片刻,便输得丢盔弃甲。

  武骋不动声色地看着他,状似无意地问道:“大人似乎心绪不佳?”

  梅刺.扬强笑道:“哪里!不过今日似乎棋风不顺!”

  武骋道:“既是如此,今日就算了吧!在下改日再向大人讨教!”梅刺.扬,本就无心对弈,见武骋提议,自然没有异议。

  武骋又亲自给梅刺.扬斟满了茶,一个劲儿热络地劝茶。

  轻轻抿了一口茶,梅刺.扬装出了一幅轻松的模样,心中却禁不住涌上了一丝深刻的疲倦之意。

  他原是佑滋国国王保罗.皮特的贴身护卫,曾经陪同国王多次出使天朝。出使期间,一个偶然的因素,他邂逅了辞水郡辞离县县令的女儿,娶了一位天朝的夫人。爱屋及乌,他从此便对天朝的诸般物事状况极为关注。因他聪明勤谨,又精通天朝语言和诸般人情风物,十年前,便被皮特国王派来天朝做了佑滋国驻天朝别馆的馆领。因佑滋国与天朝一向交好,他这馆领也便一直做得如鱼得水。

  但是,最近,因为皮特国王突然驾崩,佑滋国陷入分裂,他也就陷入了左右为难的局面。宦海沉浮数十年,他深知目前的选择关系重大。只要稍有不慎,站错了队,不但可能就此断送了前程,连家人也都会身受其害。因判断不清局势,他迟迟不敢表态,渐渐地便引起了双方使者的不满。

  这几日,两方人马在别馆内针锋相对,已经闹出了不少事情。他正忙得焦头烂额,谁知双方使者竟然把矛盾闹到了天朝皇宫的宫门之外,更被宁王凌钲一体擒拿。他立即拜折请求皇上协调,却迟迟得不到消息。不得已,他只好亲往宁王府,希望能和平化解此事。只是凌钲雷厉风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公然软禁了两位使者,又对他避而不见,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对于此事能否善罢,他实在不敢有太多的期待。想到这里,他禁不住又深深叹了口气。

  怀着满腹愁肠,梅刺.扬一边胡乱用了些点心,一边焦急等待。正等得不耐,就看见凌钲挑帘走了进来,背后跟着两人,却是他的心腹护卫“玄湖双英”独孤鹰与风灵雁夫妇。

  一进门,凌钲就拱手微笑道:“是什么风把大人给吹来了?真是令寒舍蓬壁生辉啊!”

  梅刺.扬赶紧驱前行礼道:“下臣见过宁王!”

  凌钲走到梅刺.扬身前,微笑道:“大人客气了!大人精通两国文化风俗,为人风雅,本王心仪已久,早就想登门拜访了!一听说大人光临寒舍,本王立即兼程赶回,却还是花去了不少时间。让大人在此久候,实在是怠慢了!”

  梅刺.扬见他始终一团和气,略略松了口气,开口道:“今日冒昧打扰王爷,实是希望王爷高抬贵手,容下臣带回我国的两位使者!”

  凌钲面露讶色,惊异道:“听大人的意思,我昨日在宫外带回来的一干人竟是贵国的使者吗?”

  梅刺.扬明知他在做戏,却是毫无办法,只好恭敬道:“确是我国使者!还望王爷高抬贵手,免伤两国和气!”

  凌钲突然表情凝重道:“大人!贵我两国一向交好,为何贵国竟然要公然挑衅?此时开战,对贵国来说不算是什么好时机吧?”

  梅刺.扬万料不到他竟然把此事上升到“挑衅开战”的高度,急忙解释道:“王爷误会了!我国使者不过是在宫外等候皇上召见,万不敢有挑衅的意图!”

  凌钲皱眉道:“贵国一向习惯大张旗鼓地以武力方式‘候见’吗?倘若皇上一时不得空,贵国马队是不是打算直接开进皇宫,逼迫皇上?”

  梅刺.扬听他越说越严重,无奈道:“王爷言重了!我国一向敬重天朝皇上,如何敢做出如此逾规之事!”

  凌钲皱眉沉思了片刻,才缓缓道:“大人,此事事关重大!我们还是传了两位先生过来一问吧!”说着转身对武骋说道:“劳烦先生通知管家请两位先生前来!我要当面问两位先生几句话!”

  见武骋出门去吩咐管家,凌钲又转头对梅刺.扬道:“既然大人说那是贵国使者,本不该有所置疑,但此事事关重大,本王也不敢掉以轻心!两位先生是否真是使者,待本王查验过他们的身份再说!”

  那梅刺.扬本就几次要求见使者,看凌钲发话,自然没有什么意见。

  不过片刻,管家顾堂就已经引着两位使者来到内堂。

  昨日,两位使者突然被宁王府的人抓住,早已是无比憋屈。谁知,一番解释,呈上报丧国书之后,武骋却一口咬定他们冒充使者,声称已经毁去了两份报丧国书,还把两人关进客房困了半日一夜,只简单地送了点馒头作为食物。到了内堂,眼见梅刺.扬坐在上首,料定是来接两人回别馆的,忍不住就想发作一通。

  大王子的使者维克是文官还好些,二王子翰思的使者布卢特却是水兵出身,性烈如火。他不敢对凌钲发火,对武骋却没有什么顾忌。见到武骋,想到他一个王府幕僚,没有官衔在身,竟敢折辱于他,一腔怒便再也压抑不住。勉强向凌钲行了礼,还不等凌钲开口,就闪身上前抓住了武骋,转头对梅刺.扬道:“大人,这个奸贼已经毁去了我国的报丧国书,请大人把这个奸贼交给本使发落!”

  凌钲顿时变了脸色道:“梅刺大人!贵国之人如此放肆,就休怪本王不客气了!我原本还道是普通的寻衅滋事,只想对两位领头的人略施薄惩!看贵国之人如此做派,昨日之事就大不简单,难逃‘逼宫’的嫌疑,恐怕只有交给衙门公断了。”说罢,吩咐身后的独孤鹰道:“把人给我拿下!”

  独孤鹰飞身上前,瞬间就把两位使者的脉门扣住。

  眼见厅中风云突变,两位使者瞬间被扣,梅刺.扬大惊失色,赶紧起身道:“宁王息怒!此事需从长计议!”一边说着,他还在努力咀嚼着刚才听到的惊人消息:武骋毁去了报丧国书?凌钲认为两位使者有“逼宫”的嫌疑?

  整理了一下思路,梅刺.扬才皱眉问凌钲道:“贵府武先生毁去了报丧国书吗?这是怎么回事?”

  凌钲也转头问武骋道:“先生当真毁去了佑滋国的报丧国书吗?”

  武骋道:“属下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断然不敢为这大逆不道之事!实事上,两位先生未曾给过属下什么所谓的‘国书’!”

  听他如此说,便是连一直沉默不语的维克都忍不住了,佛然道:“先生怎能如此信口雌黄?昨日先生前来问话,要我等证明身份和来意。我们亲自把报丧国书交给了先生。后来先生前来,亲口说道已把国书毁去。如今当着宁王的面,却又如此推诿,岂是大丈夫所为?”

  听到这一番话,武骋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道:“两位先生说的难道是昨日交与在下的那两卷纸?不知两位使者何以认定那是国书?”

  维克道:“那是我国国王保罗.由加亲自交与在下的,自然是我国的国书!”

  他话音刚落,旁边的布卢克立即出言反驳道:“我国国王乃是保罗.翰思!那国书乃是翰思国王亲自交与在下的!”

  维克看了他一眼,面露冷笑,目光中流露出深刻的不屑之意,不再说话。

  那布卢克顿时大怒道:“你这样看我是什么意思?”

  梅刺.扬看他们闹得不成样子,只好出言阻止道:“请两位使者注意体统!”。转头看着布卢克一幅想打人的模样,不由得暗暗皱眉,实在想不明白翰思王子如何会派布卢克这样庸碌易怒之人作为使者,摆明了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角色。看他的模样,只怕昨日之祸,也大半是又他挑起的。他低头静思了片刻,又转头问武骋道:“先生何以认为两位使者带来的不是国书?”

  武骋从容道:“自来书信极易摹仿。因此,王爷让我等看书信时,都是不看内容,只认印鉴的!两位先生自称使者,呈上来的报丧书上却没有贵国国王的印鉴,在下当即认定必是伪造的无疑。不瞒大人,最近,冒充贵国使者的人多不胜数,所谓的‘国书’也收到了不计其数,实在是真伪难辩!”说着,又从几下抱上来一打叠厚纸道:“大人请看,这都是最近收到的伪造国书!伪装使者的人也还有十数人尚在客房等候王爷传见!”

  听他提到印鉴,两位使者都沉下脸来。国王驾崩、印信失踪,两位王子各自称王,却没有一方拿得出印信,也没有一方得到王后贝蒂.罗兰菲斯的支持。眼看被凌钲抓住了痛脚,都是无言以对。

  凌钲淡淡道:“此事容易解决!只需两位先生拿出贵国使者的正规身份文书,待验过印信,证实了两位的身份,我定然会把武先生交给梅刺大人,任凭大人发落!”顿了一下,又冷冷道:“若是拿不出凭证,两位冒充使者,武力逼宫,又大闹王府,折辱本王幕僚,这天下抬不过一个“理”字,无论走到哪里,也定然要请贵国给本王一个交待!”

  两位使者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该如何做答。他们自然有身份文书。文书上却都没有能代表国家的印信。凌钲一口咬定要见印信,他们竟是无可辩驳。两人本来气势汹汹,一意要讨回公道,听了凌钲这句话,听到那一串足可置人于死地的罪名,气焰顿时灭去。看着凌钲淡然的表情,两人心中突然生出一阵寒意,只好可怜巴巴地看着梅刺.扬,盼着他出面打圆场。

  梅刺.扬只好起身道:“宁王息怒!我国国王突然驾崩,印信已经失踪。两位使者虽没有国家印信,却的确是受两位王子委派前来。请宁王看在贵我两国世代交好的份上,从轻发落!”

  凌钲冷冷看着两人道:“两位既非正规使者,却以使者之名招摇生事,乃至聚于宫门外,以武力逼宫,当真是欺我天朝无人吗?”说罢,又伸手携过武骋道:“武先生乃是本王最为敬重之人。两位欺上门来,折辱武先生,便无异于折辱本王。本王虽不才,却也容不得人如此放肆!”

  武骋见凌钲维护他,心中感动,禁不住鼻子一酸,泪意上涌。

  那维克见机极快,听了凌钲的话,已知关键所在,赶紧恭敬道:“武先生!是我们莽撞了!请先生见谅!”又转头对凌钲道:“王爷!昨日之事,我们确有不当。但我们聚在宫外,的确只是等候皇上召见,断然不敢有什么武力逼宫的念头。我等聚在宫外,实是得到寿王殿下的应允的,请王爷明鉴!”

  听维克说出这一番话,布卢克也反应过来了,跟着道:“请王爷明鉴!”

  武骋也赶紧躬身道:“王爷!两位先生一时着急,举止不当,也是情有可原。还望王爷从轻发落!”梅刺.扬也不断在旁边求情。

  凌钲听他招出了寿王,心中暗笑,脸上却摆出一副大怒的表情道:“两位先生!请注意自己的措词!两位不思悔改,却还想把罪名推到我皇兄身上,当真是欺人太甚!”

  维克无奈,只好伸手从怀中取出一道放行的令谕,上面果然盖有寿王的印鉴。布卢克见状,也无言地交出了令谕。

  凌钲伸手接过令谕,收入怀中,又凝目打量了两位使者许久,见两位使者脸色灰白,才示意独孤鹰放了两人。

  然后,他便换上一副笑脸,对梅刺.扬道:“梅刺大人在天朝多年,从无说谎逾规之事。大人既说两位先生没有恶意,本王也确信必是如此。此事就不予深究了。但有损我皇兄声誉的话,万不可乱讲。”顿了一下,又接着道:“既然没有印信,两位先生就不能正式认定为贵国使者,只能视作两位王子的客卿。不过,两位先生不远万里,千山万水地赶来报信,这份心意,本王是深敬也深谢的。两位请放心!贵我两国世代交好,即便两位使者不来报讯,我朝也定是要前去拜祭的。事实上,昨日,皇上已下旨命我前往吊唁,正好与两位先生一路同行!”

  见两位使者还愣在当地,凌钲又走上前去,执了两人的手,亲热道:“本王与贵国两位王子神交已久。两位先生虽非贵国使者,却也是本王的贵客。今日既已驾临,便请在舍下小住几日。日后同行,关于贵国的诸般风物,还要请两位先生不吝赐教!”说着,亲自把两位使者安置到座位上坐好,又转头对风灵雁道:“劳烦夫人把本王备好的礼物呈上来!”

  两位使者眼看着自己的身份转眼间从使者变成了客卿,心中憋屈,却又无言可辩。

  梅刺.扬看凌钲下台,赶紧起身行礼道:“下臣感谢王爷的信任!”一边说着,连连向两位使者使眼色。

  两位使者也只好跟着行礼道歉。

  不过片刻,风灵雁就引着几个婢女进来,手上都各自捧着礼盒。

  凌钲拿过其中一个礼盒,首先递个梅刺.扬道:“久闻先生棋艺超群,本王的师父也是此道中人。本王有幸,曾蒙师父赐予棋谱一本,却都是历代著名的棋局和评论。本王资质鲁顿,在此道难有成就,今日便赠与先生,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躬身接过棋谱,梅刺.扬心知这礼物极度珍贵,非寻常财物可比,忍不住心中感动,两眼放光。

  凌钲又取过一个礼盒递给维克道:“这个盒中,是贵国开国的保罗.佑滋国王陛下当年与本王的先祖缔结盟约时用过的文房四宝。听说贵国由加王子礼贤下士,犹重人才。今日便请先生带此礼物回贵国,赠予贵国由加王子,也算是物归原主了!”

  听说是老国主用过的东西,维克珍而重之地接下礼盒。见他尊敬大王子,心中便顺畅了许多。

  凌钲又取过一个礼盒递给布卢克道:“这个盒中,却是贵国保罗.佑滋国王当年与本王的先祖携手出猎时用过的弓箭。我听说贵国翰思王子勇猛英武,犹善骑射,烦请先生把这弓箭带给贵国翰思王子,聊表心意!”

  布卢克本是性格坦率的粗直之人,接到这份礼物,忍不住说道:“王爷费心了!今日见到王爷风采,下臣也算不虚此行了!”

  然后,凌钲又才取出赠给两位使者的礼物。赠给维克的是一把名贵的古董檀香扇;赠给布卢克的却是一柄锋利的匕首,上刻“忠勇”二字,却是天朝奖励勇武的兵士用的。眼见他备下的礼物都是两人平生所好,显见他事先做过严密调查,颇花了一番心思。两人感到了他的尊敬之意,都不由得心中感动,对望一眼,伏身拜谢。

  凌钲伸手扶起两人,微笑道:“两位若不弃,请务必在寒舍盘桓几日!”见两个使者还在犹豫,他又淡淡道:“两位若不肯留下,只怕很快就会被我二皇兄请到府中做客了!”两个使者见他说出寿王,眼见寿王的手令已被他收去,断难向寿王交待,都是心中一凛,相互对望一眼,点头应允了!

  凌钲这才转头对梅刺.扬道:“大人!本该留大人在府中畅谈的!但是,目下,宫中正在朝议。本王信得过大人,其他人却未必一样相信!若是让皇上认定了两位先生冒充使者,聚众逼宫,只怕会有天大的麻烦。不若我与大人联名拜折,解释此事!请先生立即带着奏折进宫面圣,若是等皇上的处分下来了,一切就难以转圜了!”

  梅刺.扬起身道:“若是能够如此善罢,自是最好,便请王爷执笔!”

  凌钲提起笔来,很快便写好了奏折的前半段。大意是说:两位使者都没有佑滋国的正式印信身份,但不远万里,以王子客卿的身份前来报丧,其情谊也足以动人。如今身在宁王府做客,也接受了天朝皇帝委托他转赠的礼物,十分感激,告知皇上不必担忧。

  然后,他又请梅刺.扬写了奏折的后半段。梅刺.扬在奏折中一再对两位客卿在宫外聚集的事情致歉,声明没有任何恶意,实在是一个意外。末了,又恳切致歉,表示会遵从天朝皇帝的安排。待写好奏折,交给两位使者看过,两人均无异议。凌钲又对梅刺.扬道:“本王奉旨在府中准备出使相关事宜,不便进朝,便烦请大人迅速赶往皇宫议政殿,一定要在下朝之前把事情办妥!待晚间,本王再为大人和两位先生设宴压惊!”

  听到这句话,梅刺.扬露出一个为难的表情,半晌,才缓缓道:“王爷厚赐,原不敢辞,不过今晚已经早一步接到了秦王凌丰驰的请贴,要在大宁北郊的镜岑茶庄宴请众人。不若明日再与王爷把酒言欢如何?”

  武骋闻言起身道:“昨日晚间,秦王也已经下了请贴给王爷。属下尚未来得及禀报!”

  凌钲皱眉道:“镜岑茶庄?”他热衷军事,一向对地形地图有特殊偏好,对大宁周围十分熟悉,却想不起何时有这样一座镜岑茶庄。

  梅刺.扬诧异道:“王爷竟不知道吗?最近一段时间,这镜岑茶庄日日在京城散发宣传单子,还在“碧琴轩”组织歌舞表演,展示“茶艺”,早已轰动京城了。据说这‘镜岑茶庄’的招牌还是皇上御笔亲书的呢。今日茶庄开业,秦王遍撒请贴,在茶庄请客。众人都以接到秦王的请贴为荣呢!”

  凌钲微笑道:“本王最近一直忙于政务,如此轰动的大消息,竟然一无所知,当真是孤陋寡闻了!”

  那梅刺.扬又随意客套了几句,便不再耽误,起身告辞了。

  待送走了梅刺.扬,又安顿好了两位使者之后,凌钲才问武骋道:“这镜岑茶庄做得如此有声势,为何从没听先生提过?十一皇叔的请贴又在哪里?”

  武骋叹息道:“再过两日,王爷就要启程了!属下认为还是不要节外生枝的好!”

  凌钲看他犹豫,心下更是奇怪,皱眉道:“先生是否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武骋叹了口气,取出一张浅蓝色、制作精良的请贴递给凌钲。

  凌钲接过请贴,见正面画着一座郁郁葱葱的小山,山下是一泓清泉,旁边错落地写着“水平若镜、微峦为岑!”八个字。其中“镜、岑”二字用了白色,其余几字用的是黄色,既点明了主题,又解释了内涵。

  请贴里面,却只写着一句极简单的话:人生如茶,待君品味!下面又才用小字注明了详细的时间地点。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句话,凌钲突然就想起了何芯煮过的“三道茶”,想起了“苦至极深又甜至极处,令人回味无穷”的芯儿。

  他的心中百感交集,缓缓翻过了请贴,就看见请贴背后整齐地列着茶庄的茶式清单。镜岑茶庄的茶式共分五大类,依次是:红茶、绿茶、花茶、果茶、奶茶。每一个种类下面,又详细地列举了各种茶式的具体名目,总共有近百种之多。

  这些名称,凌钲并不陌生;这些茶式,他也大都饮过。更重要的是,他确知,这世上,只有一个人会煮这些特殊的茶式,难道说……?看着这些名目,凌钲忽然抬头问道:“这是谁开的茶庄?”

  武骋道:“主事的是一位胭脂姑娘,具体的老板却没人知道!不过,外界都传说这胭脂姑娘是秦王的红粉知己。因此,也有不少人猜想秦王便是茶庄的幕后金主。今日茶庄开业,秦王为了捧场,竟然就在茶庄中设宴,遍邀朝中要员前去造势,这种猜测说不定也有几分道理!

  凌钲又低头想了很久,才抬头道:“听说这段时间,胭脂姑娘也常跟着秦王一同前往陆府?”

  武骋叹息道:“胭脂姑娘对外宣称,她正是师从于陆府四夫人,学到了近百种新鲜的茶式,要请各位大人前去品尝!如今,那位素不露面的陆府四夫人可是名声大振呢!”说完这句话,他的心中一阵苦笑。

  他一直希望凌钲能忘了何芯。因此,虽然一段时间以来,镜岑茶庄通过各种途径、各种手段大肆宣传,他却始终约束着大家没有告诉凌钲。因为,从那种种新奇的宣传手段、措词和茶式中,他都分明嗅出了何芯的味道。他并不希望增加一个可能使凌钲触景生情、流连忘返的场所。眼见凌钲就要出使了,他本打算把秦王宴请的事情也隐瞒下来,没有想到,临到头来,却还是揭穿了!

  “师从陆府四夫人?”听到这句话,凌钲说不出自己心中究竟是一种什么滋味,随即道:“既然与陆府四夫人有此渊源,今日的晚宴,想必陆大人也会前去吧!告诉陆大人,就在茶庄见面吧!”

  武骋闻言,微微叹了口气,低声提醒道:“王爷出使在即,还是早做准备的好。为了让王爷做准备,皇上都特许王爷不用上朝了。若王爷竟然还有闲暇到茶庄赴宴,只怕御史会说闲话,皇上也会不悦!”

  凌钲摆手道:“见过皇上之后,梅刺大人也要前往茶庄赴宴。我正好顺便再与他沟通一下出使的相关事宜!”

  武骋明知他言不由衷,却是毫无办法。听他自己找到了一个可以向皇上交待的好理由,无法再出言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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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开宁王府,梅刺.扬乘了马车,一路向皇宫奔去,不过半个时辰,就已经到了议政殿外,见到了皇上的心腹太监瓦良公公。梅刺.扬呈上奏折,说明了是与宁王联名手书的紧急奏折。那瓦良不敢耽误,立即进殿把奏折呈给了皇上。皇上看后,龙心大悦,便宣梅刺.扬即刻进殿。

  一走进议政殿,看见皇上,梅刺.扬便立即伏身拜地,三呼万岁。

  凌丰涯微笑摆手道:“大人免礼!大人与宁王联名拜折,这就亲自告诉众人,奏折中所谈之事吧!”

  梅刺.扬恭敬行礼道:“下臣此来,一为请罪,二为谢恩!”整理了一下思路,他又从容道:“昨日,两位王子的客卿在宫外候见,一时鲁莽,干扰了宫廷的正常秩序,险些损伤了贵我两国世代的交情,误了大事!幸得宁王及时妥善处置了此事。如今,两位客卿正在宁王府中做客,也已深刻认识到了自己犯下的错误。下臣在此谨代表两位王子对贵国致歉!”

  凌丰涯微笑道:“在折子中,宁王一力为两位先生分辨,担保他们没有武力逼宫的嫌疑。既然宁王信得过大人和两位先生,朕在这里也就不予深究了!”

  梅刺.扬又叩头道:“谢陛下隆恩!”顿了一下,又接着道:“陛下着宁王转交的礼物,意义特殊、非比寻常,下臣在此谨代表两位王子再次拜谢陛下的厚赐!”

  凌丰涯又捻须微笑道:“贵我两国世代交好!理当如此!”

  见凌钲把事情办得如此漂亮,凌丰涯忍不住心花怒放,同时又暗暗好奇,不知凌钲怎能把佑滋国的使者治得如此服服帖帖。在“孺子可教”的欣悦中,他高声宣布退朝。

  众人又跪下恭送凌丰涯离开。今日朝议争了半天,谁都没有想到,到最后,凌钲连消带打,既折了佑滋国的锐气,让他们俯首认错,又妥善解决了难以兼顾两国使者的困局,把事情办得周延漂亮、滴水不漏。即便是一贯与凌钲立场敌对之人也不由得在心中生出几分佩服之意,只有凌钍在暗中紧紧握住了拳头。<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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